研究生院近日活动不断，各院的篮球联赛也在准备当中，何灏脱下白大褂放进自己的储存柜里。

旁边的张盛仰头喝水，咕咚咕咚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喝完后才觉得好点，何灏跟他打声招呼准备离开，临走时张盛朝他道：“这月五号，有个篮球比赛，你有空没。”

面前的男生看着瘦，打起球来确实出人意料地狠，爆发力更是没得说，张盛很想让他参加这个比赛。

五号，就是后天，应该没什么事，他想了想道：“有空。”

张盛咧嘴一笑，拍他肩膀，“好兄弟，到时你一定要来啊，我先把你名字报上去。”说完就迅速的当着他的面落实下来。

他一边落实，一边道：“比赛那天，喊你同学朋友来看，给咱们捧捧场。”

“行，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走到门口，张盛冲他喊，“多喊点人，多多益善。”

何灏调整背包，等在电梯前，盯着数字一点点减小，在七楼停下，“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里面有人，他走进去，站在角落里，按关门键，电梯下行。

电梯的左右两侧都贴了学生会的宣传海报，其中一张火红色特别显眼，尤其上面的篮球，被人往外踢时，夸张的冒出了火焰，完美的展现了运动的热血。

凌窈窈原本在看手机，她今天是来交演出的汇报材料，根本没想到何灏会在这里。

对于优秀的男生，她一向很有好感，“何灏，你要参加篮球比赛吗？”见他一直看海报，她猜测他对这个感兴趣。

“嗯。”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他搭话了，凌窈窈看他面色如常，他应该没有因为上次的事记恨自己。

看到海报上的比赛时间，她心中思量，试探道：“这个比赛，我可以去看吗？”

何灏想起张盛的话，有人来总归不是坏事，“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我到时候去给你......们加油。”

他随意点头，“你也可以叫上你们班的同学，朋友也行。”总归多来点人。

这话到凌窈窈耳中就变了味道，她们班的同学，自然也包括顾以初，他不亲自告诉她吗？

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她语气轻松：“那我跟顾以初也说一声，让她也来看比赛。”

何灏没应声，他知道她对篮球比赛不感兴趣，小时候一起看电视，调频道时，往往会跳过篮球节目，除非顾爸爸要求她返回来，一般这时候，她就会去玩别的，可见，她是真的不喜欢。

他原本也想过要不要喊她，通过凌窈窈告诉她也可以，她想来就来，不来也行。

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她来。

比赛定在下午六点半，中午的时候，顾以初听任婷说校外新开了家挺不错的拉面馆，她一时兴起喊何灏晚上一起去吃，他拒绝了，说晚上有事。

何灏看着挂掉的电话，她应该不会来，连比赛的时间都没记住。

最后，顾以初决定晚上一个人去，如果好吃，下次再拉何灏去。

刚出公寓，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路中间，让人以为哪个明星来学校了。

宿管阿姨和导员都在，车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生，她皮肤病态白，几乎呈透明状，容颜清丽，面上恹恹，不知道是她的病容，还是本来就这样。

女生应该生了很严重的病，她太瘦弱，隔老远都能看到她纤细过分的小腿，几乎没什么肉感。

她戴着帽子，披散下的长发呈现出不健康的黄色。

司机一人就能连她带轮椅同时抬下车，女生摘下帽子，跟导员他们打招呼。

顾以初确定自己见过她，一年前的开学典礼上，她没在观众席，而是坐在校领导发言的后台，但那个时候，她只是娇弱，也还健康，现在，却好像快命不久矣。

她声音很轻，笑着跟跟周围的人打招呼，抬起头时，刚好与顾以初对视，她轻点下头，算作打招呼。

她叫苏筱诺，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学校了。

一群人围着她，带她去宿舍，因为身体原因，学校这次特意拨了单人间给她，算是一种特别的照顾。

她不会待很久，她只是很留恋。

顾以初慢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迎面三个女生并排而来，中间那个样貌出众的，正是凌窈窈。

天气已然降温，她却穿着粉色迷你裙，两条细长的腿光着，竟是一点也不觉得冷。

顾以初默默的在心里夸了句“身体真好。”

两行人擦肩而过，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顾以初！”

凌窈窈笑着走到她面前，顾以初这才看清，她怀里抱着矿泉水和功能饮料，很受男生欢迎的那一款。

“你今天去看何灏比赛吗？”语气轻松宛若聊家常。

他有比赛？竞赛还是其他？

顾以初面露疑惑，她不知道比赛的事。

见状，凌窈窈有些吃惊，低声问她：“他没告诉你吗？”

“什么？”

凌窈窈故作苦恼，显出很为难的样子，“早知道我就不问你了，原本还想着跟你一起去看他比赛呢？”

“什么比赛？”顾以初满脑疑惑，偏偏这人一句有用的都不说。

见她依旧犹豫，顾以初道：“你告诉我，我不会说是通过你知道的。”

篮球比赛本就是广而告之的事，她能知道也不算奇怪。

“何灏晚上有篮球比赛，就在体育馆，他还邀请我去帮他加油，没有告诉你吗？会不会是你忘了......”

后面的话顾以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只知道，她喊凌窈窈去都不愿意告诉自己一声。

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还是说，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晚上几点？”她低声问。

“哦，应该是七点半左右，你要来的话，七点来，早一点能多看一会儿。”

看着凌窈窈离去的背影，顾以初突然就没了胃口。

沿原路返回，经过右手边第二个房间时，她看到了苏筱诺，那个透明感过分明显的女生。

房间门大开着，里面是两张单人床，苏筱诺坐在左侧的床上，上面的床垫很厚，看样子不是学校发的，而是自己带的。

她安静的坐着看书，一个阿姨在房间内忙活，她也会住在这里照看她。

顾以初原本想离开的，可是对方已经看到了她。

“你好啊，进来坐会吧。”苏筱诺笑着跟她打招呼，那一抹笑容浮现在她脸上，宛若病西施降临。

被人发现，顾以初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看的，即便对方大开着门。

她将门掩上，拉了把椅子坐在书桌前。

阿姨整理完房间，说要去买些东西，托顾以初帮忙照看一会儿。

“真的抱歉，没什么能招待你的。”

顾以初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大家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苏筱诺眼神清澈，真的不认识她。

一个长时间不在学校的人，确实不会记得同学的姓名，提起苏筱诺最多的是每个新学期前几周，因为会有不知情的老师看着花名册喊她的名字，让她回答问题。

但是，没一次有回应。

“我叫顾以初，大一的新生典礼上，我见过你。”

“我记起来了，你那时好像穿了一件白体恤，上面印有字母的那件，好像是氢气的化学符号。”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连符号都能记到现在。

“你记性真好。”她真心夸赞。

苏筱诺把书合上放到一边，“我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身体这么差，但能考上北宁大学成绩肯定不会差。

她看起来就像很有涵养的父母才能培养出来的孩子。

顾以初惊讶的看着她从床上站起来，她立刻起身去扶，“你想拿什么，我帮你。”

苏筱诺轻轻推开她的手，“没关系的，我只是身体虚，不是不能走。”

她缓慢的移到桌子前。翻开包，从里面找出几颗糖，“给你，这个口味很好吃，你尝尝。”

可能人性本善，顾以初突然很心疼她，接过糖时，有一颗不小心跳了出去，刚好落到苏筱诺脚边，她试着弯腰去捡，却突然痛呼一声。

她的背很僵，脊椎有问题，她不能弯腰。

顾以初立刻去扶她，可人早已泪流满面。

她手忙脚乱的找纸巾给她擦眼泪，劝慰道：“你这样，父母看到肯定会心疼的。”

“我倒宁愿他们从没生过我。”女孩埋在她肩头呜咽，瘦弱的身体一个劲的颤抖。

她轻拍她肩膀，“现在医疗那么发达，肯定能治好的。”

兴许是她说的话起了作用，怀中的人慢慢恢复平静，她哑声道：“我父母是做科研的，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工作再忙，也应该回来看看女儿，她生着这么重的病，怎么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中。

“他们不回来，你可以去看他们。”

对方摇头落泪，“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找不到的。”

女儿不知道父母的名字，那只有一种工作，原来，她的父母这么伟大。

她问：“你这病是遗传吗？”

“算是吧。”她苦笑，“好不容易才降临在这个世上，却一出生就承受苦难，连个健康的身体都不能拥有。”

“你以后能多陪我说说话么？”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