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烟从未想过，她会在萧以棠大婚的第二天再次见到她。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院子里面的萧以棠，她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小宝，你怎么回来了？”她说话已经带上哭腔：“是李靖川休掉你了吗？”
“他怎么敢做这种事情，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啊，你的婚事怎么会这么困难，以后你该怎么办？”
萧以棠无奈地看向林云烟：“母亲，你瞧着我穿的衣服，应该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情吧！”
萧以棠平静的语气，让林云烟焦急的一颗心找到依靠：“你又去卖书稿了？你是偷偷溜溜回来的吗？女婿知道吗？”
“小宝嫁人以后你切忌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要是被女婿休弃，我苦命的小宝以后该怎么办？”
萧以棠走到林云烟身旁，拉起她的手，哄骗道：“母亲，你别为我担忧了，李靖川什么都知道，他甚至还支持我写话本。”
林云烟对于萧以棠写话本的事情，一直都不太支持，在外面抛头露面，万一暴露，她家小宝的名声就毁了，嫁入高门大户的希望更加渺茫。
她之前不是没有劝过萧以棠不要再写话本，在萧家他们不缺吃穿，是用不了那么多银子的，女子的名节更为重要。
不过她一向没有办法做这个女儿的主意，她劝了几次，萧以棠也不听，她只能尽力帮助萧以棠隐瞒。
她以为萧以棠嫁人后，会安心相夫教子，怎么还在写话本？
“女婿支持你写话本？”林云烟的语气摆明了她不相信萧以棠的话：“他是不是脑袋有病竟然支持你在外面抛头露面？”
林云烟穿着上好的藕荷色云锦，冬暖夏凉，萧以棠摸上去丝滑冰凉。
女人一双柳叶眉之间，有些许的忧愁透露出来：“小宝，关于写话本这件事情，你千万别和女婿拧着来，女婿不让你写，你就别写了，写话本不是什么正途。”
“你父亲和我说，女婿将来定会大有作为，小宝你得赶快怀一个孩子，最好是生一个儿子，牢牢绑住他。”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想方法让女婿爱上你，离不开你。”
萧以棠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从小到大，林云烟就对她说诸如此类的话，她幼时对此深信不疑，认为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功就是依靠一个可靠的男人。
若是林云烟过得开心，她或许会在她的教育下成为第二个她，但她的不开心太过于明显，多少次偷偷掉泪，多少次被赵兰茹欺辱只能自己忍受，多少次连和父亲吵架的底气都没有。
萧以棠不想成为第二个母亲，不想在未来的日子用尽手段只为算计一个男人瞬息万变的感情。
她敷衍道：“知道啦母亲，我会努力的，我此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看看你。”
“你性子温良，我走后嫡母等人可曾切磨你？”
林云烟闻言直接红了眼眶，女儿突然的关心让她心中隐忍的委屈喷薄而出。
但想到女儿现在的处境，她克制着没有掉下泪来。
“没有切磨我。”林云烟说话声音涩涩，一听就是在强忍着情绪。
萧以棠单看母亲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
“母亲，你休要骗我，你今日不告诉我实情，我便去问嫡母。”萧以棠回来根本不敢让萧家的其他人知道，她更不会去质问赵兰茹，她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为了诈一诈林云烟，让她说出实情。
林云烟低着头，声音微弱：“小宝，你别去，唉，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我想多了。”
萧以棠歪头看向林云烟，乌黑的头发梳成倾髻,侧脸柔美白皙，藕荷色衬得女人更加柔顺听话。
她母亲的脾性，完全不像是四十多的中年人，更像是无知的少女，正是她的父亲，将她的母亲养成这副样子。
萧以棠深呼吸一口气：“母亲，你如实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对策。”
林云烟眼眸微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祖母病了，夫人让我替她在佛堂抄写佛经。”
林云烟纠结道：“这原本是没有什么的，长辈患病，我们晚辈自当侍奉祈福，只是今日抄写的佛经数量巨大，我抄得手疼。”
说着，林云烟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的一张小脸慢慢变得绯红：“我只有抄完才能用膳，今日的午饭我还没有吃。”
萧以棠冷笑一声，她自小见惯宅院里折磨人的招数，打着光明正大的名义，一点点折磨人，如同银针扎在人的身上，虽不致命，但也让人疼痛难忍。”
祖母这病断断续续，还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好，天天抄写佛经，不抄完还不给饭吃，母亲本就体弱，长此以往，她的身子骨能受得住吗？
“祖母知道她今日看到的佛经是你亲手抄写的吗？”
“不敢让她知道，她向来厌恶嫌弃拂柳院，怪罪我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若是知道佛经是我抄写的，恐怕她会直接烧掉。”
“我也的确不争气，从前一个月的时间，老爷有大半时间歇在拂柳院，我的肚子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年纪大了，很难再为萧家诞下一位麟儿了，老夫人厌恶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林云烟自嘲道：“小宝，我时常想，若是我能为你生一个弟弟，我们母女二人的处境是不是会不一样，老爷是不是会更喜欢我们，老夫人是不是也会更看重咱们拂柳院，我的小宝是不是也不会被赵兰茹设计？”
她眉头微蹙，十分不喜从林云烟口中听到这些话：“是会不一样的，嫡母会更加针对我们，她甚至会不择手段加害幼弟，我可怜的幼弟没准都活不到长大。”
朝廷改制，庶子与嫡子一样拥有继承权，可以分得家产，赵兰茹怎么会容忍在出现一个庶子抢夺萧以阳的家产。
萧以棠不认为她的母亲玩心机可以玩得过赵兰茹，也不认为她可以很好地保护他们。
林云烟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不会的，小宝你怎么会这样想，还有老爷呢，老爷肯定会保护我们的。”
申时，太阳逐渐西移，拂柳院的院子大概还有一半被太阳笼罩，粉色的霞光在天边蔓延。
萧以棠眺望着远处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母亲你知道你和嫡母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林云烟抬头，明净的眼睛中透着迷茫。
“嫡母从不将希望放在父亲身上，她想要什么就会自己去争夺。”
听萧以棠这样说，林云烟下意识反驳道：“那是因为你父亲不喜欢她，她就算将希望寄托在你父亲身上，你父亲也不会帮助她。”
她说着话，声音越来越高，好似这样可以提高她的底气。
一口气郁结在萧以棠的胸口：“父亲喜欢你，他又为你争夺了什么呢？”
“嫡母之位？”
“安静祥和不受辱的生活？”
林云烟闻言，脸越来越白，眼里隐约涌出几分水汽。
“你父亲不给我，自有他的道理。”女人强撑道。
萧以棠并不想对母亲说这般重的话，但她每次看见母亲沉浸在父亲的“爱”中，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表面上所有的一切都撕碎，露出父亲虚伪自私的真实面貌。
她也是一个想要母亲保护的小孩儿。
林云烟有些小生气：“小宝你回到萧府是为了和我吵架吗？”
“不是。”萧以棠有些心梗，她十分爱那个把她抚养长大的柔弱母亲，但她不喜欢满脑子只有夫君的母亲：“我是怕你过得不好，才回来看你。”
“母亲你明日也称病不去，凭什么你辛辛苦苦抄写了佛经，最后仁善孝顺的好名声落在嫡母身上。”萧以棠给林云烟支招儿。
“我称病？”林云烟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夫人会相信我生病了吗？”
“别管她信不信，你坚定不去，大不了将事情闹到祖母面前。”
“哦。”林云烟答应下来。
一场争执，让母女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很古怪，林云烟的心情十分复杂：“小宝要不要去里面坐一会儿，外面很热。”
屋内，萧以棠和林云烟各自坐在圈椅上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林云烟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唤自己的贴身侍女过来：“霜宁你去小厨房让他们做一些饭菜。”
她扭头对萧以棠说道：“小宝你要不要吃一点。”
萧以棠不清楚自己说得话有没有触动母亲，看着她没事人似得唤下人准备吃食，她心中也憋着一股气：“母亲我先走了，等有空我还会回来看你的，你别什么委屈都往自己肚子里面咽，你要学会反击嫡母，保护自己。”
林云烟害怕萧以棠回去太晚被李靖川发现，她忍下想要挽留萧以棠的冲动，开口道：“你快些回去吧，别让女婿发现你女扮男装的事情。”
林云烟又补充道：“我都多大人了，你还担心我，你放心我过得挺好的，你以后不必再男扮女装钻狗洞来看我，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母亲便开心。”
“女孩子一直钻狗洞，像什么话。”她语重心长道。
从萧府出来，萧以棠的心情便没有之前那么好，春梨跟在她身边，几次开口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前她和夫人一样不认同小姐所思所想的一切，她都慢慢发生改变了，相信夫人也会逐渐改变自己的想法。
二人慢吞吞地回到李琰的住处，院子外的马车，她们两个一眼就认出来是李琰的。
春梨：“？？？”
萧以棠：“？？？”
二人默契地对视，无声地读懂了对方眼神的意思。
糟糕，李靖川在里面。
春梨瞬间心中警铃大作：“小姐怎么办？姑爷在里面，他看到我们这副穿着，会不会生气？”
“姑爷知道我们出门了吗？”
“夫人的嘴巴怎么那么灵，好事猜不准，坏事一说一个准。”
萧以棠看着木门禁闭的宅院，没有像春梨那样惊慌。
废话，她上午刚刚给了李靖川一大块银子。
她出门，花了钱的！
而且她想象不到李靖川生气的样子。
想虽然是这样想，但萧以棠还是有些心虚，她要出门的事情的确没有和李靖川说，这好像违背了朝廷提倡的三从四德里面的哪一条来着？
真是倒霉，新婚夜回来得那么晚，新婚夜过去了回得这么早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