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棠挑眉看向王掌柜：“哦，既然这样咱们就别合作了。”
王仁成重利，每一厘银子都要算计。
她说罢，起身欲走，王仁成连忙站起来，快走一步，陪笑道：“唉—唉—唉，萧公子你就是太认真，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萧以棠不可置否，冷脸道：“王掌柜，《半梦记》是我写出来的书，你认为我不会关注它的销量吗？”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萧某不过是一写书人，于王掌柜合作不来，自可以更换下家。”
心虚从王仁成眼中一闪而过：“萧公子你脾气忒大了，我只是有这个想法，咱们怎么就合作不来？”
王仁成一直认为脸皮厚是自己最大的优点：“萧公子我说得并不是假话，《半梦记》卖得的确不错，但和之前相比，卖得不太好。”
“市面上书生和小姐私奔的话本已经泛滥成灾，半梦记胜在文笔不错，败在故事老套。”
王仁成开始动之以情：“萧公子，我对你可有知遇之恩啊，想当初没有哪个书社想收你的话本，我收了，并将它印刷成册。”
“萧某始终记得王掌柜对我的知遇之恩，若我没有记错，我的话本为碧梧书社带来了巨大的盈利，让碧梧书社转危而安。”萧以棠面带微笑道。
的确是王仁成出版了她的第一个话本，然而王仁成也从这里面获利，伯乐与千里马本就是相互成就。
从前各个书社根本不屑于印刷话本，他们觉得情爱话本滑天下之大稽，简直是书本里面的污秽。
当初碧梧书社面临闭店，王仁成只能铤而走险印刷情爱话本，未料萧以棠的情爱话本，写得的确好，一堆痴男怨女的故事，让无数读者落泪，碧梧书社一时间名声大噪，掀起了书社印刷情爱话本的高潮。
各个书社瞧不起情爱话本，却又违心去印刷它，因为它的确赚钱。
“哈哈哈，萧公子真是记得清楚。”王仁成尬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还是谈谈今日的合作。”
“压价，我不卖。”萧以棠干脆利落地说道。
王仁成的笑凝固在脸上：“价格一点都不能谈吗？”
萧以棠态度强硬：“不能。”
王仁成眼神一转，出售《半梦记》的确不如之前赚得多了，但能赚一点是一点。
王仁成：“可以按照原价合作，但萧公子能否答应我，下一本的话本加一些创新，别再写小姐和书生被世俗拆散，生死相许的故事了？”
萧以棠展开手中的折扇，如翩翩公子一样笑道：“成交。”
哪怕王仁成不说，她也打算下一本换一个题材写，她自认为自己很幸运，写话本早，提前拥有萧公子的名气，但现在话本市场竞争激烈，她若想要长期以此为生，是需要自我成长。
只是下一本写什么？萧以棠尚未拥有思路。
从书社出来后，萧以棠的钱袋子鼓鼓的：“春梨，咱们去庆祝一下，我请你吃华京最大的醉仙楼。”
春梨笑得温柔：“奴家，谢过萧公子。”
碧梧书社位于东华门街，这一条街都是大大小小的商贩，热闹非凡。
二人走走停停，一会儿挑一挑簪子，一会儿看看杂耍，嘴角上扬，明媚灿烂。
“春梨，我总是安慰自己嫁给李靖川是利大于弊，此刻我站在宽敞热闹的街道上，不用像在萧府那样提心吊胆害怕被人发现，我好像真实地感觉到了嫁给李靖川的乐趣。”
萧以棠生得好看，水漾漾的眼睛载满笑意，说话时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光彩夺目：“我这一世宁为平人妻，不为权贵妾。永不会耽于情爱，丈夫若无情，我便休。”
春梨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她从小陪着小姐一起长大，小姐和寻常的闺阁女子有许多不同，她有很多大逆不道的想法，并愿意为了那些想法努力。
春梨知道，小姐一直都是不快乐的，然而此刻，她似乎从小姐眼中，看到一丝真实的笑意。
她想，或许日子会越变越好，小姐会逐渐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春梨：“不管小姐想要做什么，春梨都会陪着小姐。”
萧以棠拉起春梨的手，将一只梨花簪放到春梨手中：“小嘴真甜，送给春梨。”
主仆二人说笑着，前方骏马疾驰：“十四皇子，九皇孙驾到，闲杂人等退让。”
威严的声音带着蔑视一切的霸气。
三名侍卫骑着黄骠马开道，后面跟着浩浩汤汤的车驾。
《晋律》禁止马匹在街道上疾驰，但一品大员及皇室人员除外。
四匹乌雅马轻松拉动车驾，青海车垂着朱思络，朱红漆，金顶盖，黑色漆绘雕刻精美，四角悬挂着皇室特有雕饰。
清风浮动，缕缕龙涎香从窗牑飘出来。
车驾疾驰，从东华门街一闪而过。
街道上的百姓商贩，皆停下手中的动作，垂首立在街道两侧，不敢直视。
“靖川，朝堂之上你为何不推脱，科举作弊案牵扯甚广，你一人之力恐怕很难调查清楚。”十四皇子，李承铉坐在车驾的主位上，看着坐在自己右侧的李琰眉头簇起。
李琰表情淡淡：“十四皇叔，这桩案子我推脱不了，只有我身处朝堂之中却无官无职，在陛下心中，我是调查此案的最佳人选。”
“此案太难，我怕你被人设计。”李承铉不赞同道。
“你可知今日举荐你调查此案的人多为太子党，他们为何突然针对你？”他抬眸，一双鹰眼扫向李琰。
“江南水灾冤案，我紧追不舍，已经惹怒太子。科举作弊一案，是太子刺向我的一把刀。”
李琰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可是皇叔这把刀究竟是刺向我还是刺向太子的还尚未可知。”
“陛下今年生了两场大病，太子在朝廷中的做派越来越猖獗，党同伐异，排除异己。”
“没有一个君王不会忌惮这些。”
李承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李琰，见他眼中并无惧意：“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算是聪慧，我不忍看你身处险境，如有困难你可来寻我。”
李承铉神色稍缓：“靖川，你可知朝堂之上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侄儿不知。”
“是算计人心。”
萧以棠和春梨站在人群中，随着车驾的驶过，原本喧嚣热闹的东华门街，一下子变得寂静压抑起来。
街道上林林总总垂首伫立的人，换不来车驾上权贵们的一眼。
他们一路疾驰，很快驶离东华门街，等见不到车驾的影子后，这条街道才重新热闹起来。
百姓们闲来无聊，甚是喜欢聊些风流之事，他们穷其一生可能都见不到上层权贵，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编排。
“九皇孙为何会和十四皇子坐在同一个车驾？”
“坐在同一车驾是不是因为九皇孙是十四皇子的孩子？”
“真是可笑，兄台你们的消息究竟有多么闭塞，十四皇子只比九皇孙大十岁，他怎么能是九皇孙的父亲。”
“不过，他二人的关系倒是挺好的。关系好的两个人，坐同一车驾并不怪异。”一穿着藏青色长衫，标准国字脸的男人说道。
这人话音一落，周围不少人纷纷用佩服的眼神看向他：“这位兄台怎么这么了解贵人们的事情，难不成你上面有人。”
“我一看这位兄台，就长得卓越非凡，和我们不一样。”
“兄台你还知道什么，快与我们说说。
国字脸一被奉承，心情就有些飘飘然：“上面有人尚且谈不上，不过我一表兄在御林军当值，他每次休沐都会与我说一些事情。”
“这九皇孙和十四皇子的关系，说起来其实是有些微妙，亦父亦子，亦兄亦友，亦或者他们的关系也不能用这些词语涵盖。”
“话说这九皇孙十岁那年失去双亲，受尽了欺辱，幸而得十四皇子搭救，才勉强在冬天捡回一条命。
少年人唇红齿白，长得像是陶瓷娃娃，十四皇子又是风流倜傥之人，他觉得这便宜侄儿长得这样好看，死了挺可惜的，于是在以后的日子对他多有照拂。
试问诸位兄台，如果有人在绝境中帮助过你们，你们会对他产生什么感情？”
“依赖。”有人抢答道。
“是的，依赖，这依赖有很多种对长辈的依赖，对知交好友的依赖，还有对爱人的依赖。”
萧以棠拉着春梨听了一会儿，觉得这国字脸的八卦有些无聊，她转身欲走，突然听到“对爱人的依赖”这六个字，才停住自己离开的步伐。
她倒要听听这对爱人的依赖是怎么一回事。
“对爱人的依赖？兄台你是说……？”
国字脸一脸戒备地看了一眼周围：“我告诉你们，你们千万不要外传，我那表兄当值的时候，曾撞见过十四皇子和九皇孙幽会，他们搂搂抱抱……”
听着国字脸一口气讲完这狗血离奇的关系，萧以棠脑海中忽然一激灵有了灵感。
既然书生小姐的故事已经不够刺激了，那么皇子皇孙之间的叔侄恋足够狗血了吧！
又禁忌又惊世骇俗，还能满足书友们对于上层权贵的偷窥欲。
天才皇孙和大晋战神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朦胧的试探，隐晦的爱意。
“十四皇叔，或许我们的一开始就是错的”
萧以棠瞬间对自己的下本书有了信心，眉目间的忧愁散去不少。
她和春梨在醉仙楼大快朵颐以后，看着还有时间，转身朝萧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