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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朱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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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罚府负责传信的看门人正半歪着头双手环胸恹恹欲睡,帽子的两边耷拉下来掩着他半个脑袋。

近些日子来府内上上下下都在忙围城案,他能干的少了许多,便戴着耳帽坐在门口半阖着眼。

一阵寒风吹过,冷得他想套件衣物,结果刚睁眼便见着个姑娘往这边跑,头发凌乱,跑得很急。

“姑娘!小心点!”这跑的姿势过于危险,他怕她被门槛绊着,任由耳帽耷拉着遮着他半边脸,急匆匆跑过去扶着她。

那姑娘弯着腰双手撑膝盖,气没喘匀,说道:“你······你是司罚府的?”

“是,有什么事吗?”他顺着她的背,有点不知所措。

“帮帮我!”她忽然激动起来,扯着看门人的衣襟,面上的碎发凌乱地顺在她稚嫩的脸上,“我已经两个月没见着我爹了。我娘昨日回家,她……”

看门人这才细看了一番眼前这个姑娘,估摸着她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她嘴唇泛白,张张合合半天说不出话,双眼无神地看着他,面上冒着冷汗。

看门人一看,心下了然,只是问她唤何名,要带她去登记。

姑娘愣了好一会,似乎还未从昨晚噩梦一般的情景中脱离出来,半晌后才诺诺道:“朱昭。”

“叫他?”杜渐看了乔锦一眼,有些难以理解。

“啊?不可以吗……哦对。”他懵了一会,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傻话。

饶是沈渊清与他们再亲,有的规矩还是乱不得的。

乔锦撑着桌子,往前倾了些许,“那万一,万一他来了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他若真来了那他得把身后事处理好。”南宫微说着,接过了那张眷抄下的纸,大致掠了一眼便皱起眉头。

程渊卧底时间不长,按当时的时间点来看大致来取的消息恐怕就是陵安的大致形势和走向。

这事过去六年,早就对现在的局势没影响力了。但是怕就怕在不知程渊会不会在其中安插卧底。

假借职务之便,获取情报,暗养卧底。

怎么看都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

安宾稽查府位居陵安边缘,能及时知道的中心消息不多。可边缘最不缺的就是两边的消息,有驿站设在此处,要经手的公文也不在少数。像他这样的小吏碰不到公文,但是可以以跑差的名义去拿到。

南宫微抬头与杜渐对视了一下,对方像是读懂了他所想,说道:“程渊当年干的和现在有什么关系我不管,但是我如今掌的案子里有他,那他必须被捕归案。

“还有一点,我刚刚算的。”唐岚挠了挠头,对他们说。

她把刚刚整理出的呈在桌面上,看他们都大致看了一遍后解说着:“陆贯的田税账虽说看起来无碍,但是我方才一算,他这账作假了。田税和所占田对不上号,我寻思着他作假应是两方面都虚报了,所以他有的田和佃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他上报了百余名佃农,现在账目对不上,那么……

唐岚有些发寒,带着木椅转了个身,正巧瞄到了溜到边上去的杜渐。

“大人。”杜渐刚刚溜到边上遛了个弯,谁曾想没走两步就见到两个人,一个瑟瑟发抖一个朝他作揖。

“什么大人……?”那瑟瑟发抖的少女抬头看着杜渐,觉得他长得着实有些吓人。她目光收回了片刻,又鼓起勇气一把扯住了杜渐的袖子。

“你是管,管案子的对吧!”她仰着头说道,这一举动让她身边两人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渐有些为难,他又不是本府的。

“朱昭你先撒开好吗,”看门人说道,“他不是主管这个的,你扯着也没用。”

朱昭像是没听见般摇了摇头,固执地说:“你们难道不是管这个的吗?”

“可是……”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要怎么和朱昭解释。

“你说说看?”杜渐来了兴致,想看看是什么事,“我不一定管,但能听听看。”

朱昭闻言,顿了一下,哽咽了片刻后将在门口与看门人所说了复述了一遍。继而盯着杜渐说,这种能管的对吧?

杜渐忽然想到刚刚唐岚说的话,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爹是佃农?”

他本来抱着问问的心思,未曾想朱昭还真的点了点头。

那边乔锦小跑着过来,凑到杜渐边上小声地问他咋回事。

杜渐给了乔锦一个噤声的手势,继续问朱昭:“你知不知道你爹租的是谁的田?那你娘呢?”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娘是舞乐的,其他我不知道了。”她低下头,攥着自己沾满泥点的衣袍。

“你先和旁边这个人进去登记,稍后我来接手。”杜渐看了眼朱昭,又把目光转向看门人。

“可是大人,你们不是本府的,这种案子还是交给我们吧。”看门人摊手,有些不解。

“我有自己的判断,这个交给我,不碍事。”他盯着看门人,后者浑身被盯得好不自在,只好连连点头,拉着朱昭进了主堂。

乔锦这才说话:“这是怎么?你怎么接了这案?”

“不懂?”杜渐往回走,“他爹是佃农,淮海里九成的佃农租的田都是陆贯的。”

乔锦恍然大悟,“这能顺过去查陆贯对吧?”

杜渐“嗯”了一声,望着渐渐被暮色吞噬的天,方觉临近寒秋。

南宫微方才收到了驿站小吏递来的各府公文,这会正和唐岚拆着,余光瞥见杜渐和乔锦走了回来。

他坐回了里屋靠窗的地方,傍晚风吹,不禁有些泛冷。

杜渐把方才的来龙去脉说完便说道:“今晚我就去,乔锦你随我。”

乔锦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杯子都还没摸到就听见这句话。

“啊?你不都是和师尊一起吗,怎么带我?”

“有些东西你懂的多,正好。”

杜渐知道这小子以前转了两转才转来司罚部的,原先是儒文部的弟子,后来战时被拨去后勤,专门管民众这块。这还是杜渐亲手拨过去的,说是让小孩子干点轻松的,其实就是因为年纪小的人对这些事共情感高,仗着年龄好处理。

“我懂?我懂什么了?”乔锦没往那事上去想,毕竟谁知道人家在说你十二岁的事,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南宫微捏着笔杆,在砚边上蹭了好久。

“唐岚。”杜渐低头看着南宫微捏着笔蹭了半天墨也不提起,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你看好长老,别让他半夜出来。”

两人闻言,俱是抬头望着杜渐。南宫微蹭了半天的墨最终用力过度一把压了下去,把磨了好一会的毫尖给压没了。

“别看我,什么问题问他去,死半路了我不负责。”南宫微看杜渐说这话时一股大义凛然的气息,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回怼他。

他没提起毛笔,顿了片刻说道:“你拿我当三岁孩童管?”

“自己清楚。”杜渐秒答。

气氛一度变得微妙了起来,唐岚夹在中间不知道说什么,而乔锦早已溜去外边廊下站着。

唐岚不知用意何在,只好点点头。她左右为难,两边都不好说,只好接下了这个没头没脑的任务。

其实没什么,只是寒秋将至,晚上风冷。杜渐不想看见南宫微犯病,他找不到理由,但直觉告诉他,他不想。

或许是怕麻烦,所以战时大雪天杜渐没批南宫微随从,尽管最后他还是来了。

又或者是当年南宫微提着杏戾,站在雪地里和他说:“我没生病,我身为长老,我该上场杀敌,而不是像缩头乌龟那样躲在营帐里。”

那眼神,盯得杜渐好像一个犯错的人。那年南宫微十九,年少有为,风华正茂。却被身体因素所禁锢,这个缺点在严寒之季尤为明显。

南宫微长老一职是他不顾种种说法拨上去的。可他又心疼,舍不得至亲之人如此。便找了个借口夜夜守着,这才安心。

“乔锦。”杜渐自觉局面不好,退了半步后转身就走了,“走,去询问室外等。”

乔锦这会正往里边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忽然面前一个人出来,给他吓得不轻。

“吓死我了……”他端详了杜渐片刻,用手朝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你好像又高了一点?我看错了吗?”

“什么?”他走着,疑心自己听错了。

乔锦思考了一下,琢磨片刻说着:“就是一年前你比我高一截——”他伸直手掌往自己头顶上比着,“但是你现在比我高这么多。”说罢,他又加上另外一只手,往上面叠了手指的部分。

杜渐心道不好,他这易容是连身高一起改了,现在出现了消散之意,这是要把他原先的身高先露出来了。

“你看错了,我这个年纪不会长了。可能是靴子的问题?”他拿出他的拿手好戏——装,开始掩饰自己。

乔锦一边跨门槛一边点头,丝毫没有被骗的意识。

杜渐看他信服的样子,心想年纪小就是好骗。但他转念一想,又想到了少年老成的南宫微,像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提防姿态,却躲在暗处的猎食者。

一想到这个他忽然觉得骗人还是得看骗的谁,至少南宫微难骗。

朱昭做完笔录,呆呆地坐在原位。

她只是望着带有木纹的桌子发呆,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父唤作朱忠,娘唤作许池。”刀笔吏问着,再次确认是否有差错。

朱昭点了点头,见刀笔吏提笔写东西,便望着窗外站着的背影。

“小蒲哥,我是不是不能回家?”她坐了好一会后出门,叫了那个看门人,抬头看着他。

“按理来说,是不能的。你先住在这里吧。”她家是命案现场,不久后杜渐就得带人去封锁加探查,无特殊不得去。她年纪又小身上又没银子,在她家没解封前,她都得住在司罚府后院里去。

小蒲是传信的,本来做笔录不该由他来负责,奈何朱昭除了小蒲谁也不肯搭理,只好让他站门外候着。

询问室里的刀笔吏探出个头,看见有两个人往这边走,便走到门外问小蒲说是不是他们。

小蒲眯起眼看了一会,片刻后略了颔首,就见刀笔吏恭恭敬敬地站着等杜渐二人走来后呈上了笔录。

朱昭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呆滞的状态中缓和了些许,轻声念道:“他们会找到我爹的,对吧?”

小蒲偏头看见她低头捏着袖子说这句话,有点不忍心把自己所想说出来——你爹不一定还活着。他人没傻,把话咽了下去,只说应该可以。

他见朱昭没理他,只是玩着自己的袖子。

朱昭还小,她不能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可总要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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