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便见周子舒在查看老船夫的伤势，程青羽忘了生气，赶紧上前，可不过片刻，他的眼眶便红了。

老船夫还在嘴硬：“他奶奶个腿，差点让黑白无常铐走。”

“程叔，你救救他！”成岭已经慌乱得快哭了。

“我……”程青羽喉咙滞涩，努力维持语调的平稳，“我救不了他了。”若说之前还有一点可能，但老船夫方才又为救成岭与鬼面搏斗，如今已是危在旦夕。

程青羽咬紧牙关。他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厌恶又一次陷于只能被动接受命运摆布的境地，但又清楚地知道，搅和进了江湖这摊浑水，以后“无能为力”的时候多着呢。

周子舒没有说话，将手附上老头后心，输送真气护住他的心脉。

被这个动作点醒，程青羽忙以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滴，上前替换受伤的周子舒输送内力。

周子舒撤手。

“哭丧个啥呢，老子还没死呢。等我咽了这口气你再哭也不晚啊。”有真气吊着，老头讲话声音依旧那么大。

他呵斥了张成岭，又对周子舒说：“痨病鬼，你小子武功可以啊。”

“比你强点。”周子舒淡淡道。

“我不中了。老子这辈子不欠任何人的情。今天总算把这条命还回去了可以安心闭眼了。你，你坐了老子两次霸王船，一次三钱银子，还要滚上利息。你要不是个乌龟王八蛋，你就得还老子。”老头斜眼看他。

周子舒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老头是有事相托。他也猜到老头所求何事，转眼去看程青羽，便见他也抬起了头，两双眼睛恰好对视。

因着半夜被吵醒，程青羽来不及束发或戴冠，头发仅松松扎了个低马尾，此时眼眶微红，眼神悲伤中隐含坚毅。

周子舒心一动，觉得这人真像个忽遭变故，手足无措却咬牙坚持的孩子。

“我要你跟小程一起，把这孩子平平安安地送到五湖盟的赵敬手上。”说着，老头呼吸更急促，对张成岭道，“傻小子，你是个好孩子，可就是让你爹把你教的太好了。往后，往后……”

程青羽的眼中，担忧和为难一闪而逝，随后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直视周子舒，咬紧牙关，发狠般道：“若你答应，我绝不会教你死在我前头。”

周子舒如被火苗燎到一般转开脸。

这种情况下，没有拒绝就等于同意。

老头忽然记起还不知道这要托付人的名字，忙问：“痨病鬼，你叫啥名字？”

周子舒思忖片刻，随口取了个假名道：“我叫，周絮。”

听得姓周，温客行眼神一亮。

“周絮？好，傻小子，赶快扣头，快磕！”老头冲张成岭使尽最后力气喊道。

此刻，张成岭家门已灭，再无依托，这三人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眼看命在旦夕，另一个也未出声反对，便听话的跪在周子舒身前扣头：“周叔。”

“周絮，你受了这个头，就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子我，我记住你这个名字。头顶三尺有神明，你要是反悔了，老子在阴曹地府也骂你祖宗十八辈，哈哈哈……”一口气说完，用尽了老头最后力气，他就那么笑着断了气。只是，没听得周絮答应，那眼睛依旧圆睁着。

“我应承你便是。”周子舒蹲下为他合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青羽说“我绝不会教你死在我前面”，之所以许下这个承诺，是因为他知道老船夫不放心自己独自带成岭上路，所以才要“强迫”周子舒，四舍五入等于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周子舒卷入浑水，他不赞同这种“强迫”，但是为了成岭的安全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至少可以让自己死在周子舒的前面。

“周子舒如被火苗燎到一般”是因为想起了从前跟随自己的四季山庄旧部，他们全都死在自己前面了……

另外男子15束发，二十戴冠，不束发不戴冠眼红红的青羽在古代男人看起来真的很减龄（拼命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