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突然的声响打断他的思绪，这一切都源于一旁的岩壁。邱冥灰起符烧去上面的藤蔓，露出下面不大不小的洞口。
调息得差不多的最溟起身，“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个暗道。”
“他就在下面。”
“师尊吗？”
“嗯。”
“我还以为你是随便乱跑的。”
“我可没时间那么做。”邱冥灰如此说。
他与追踪蝶间有特殊感应，来到水帘下时，他就推出通往夜寒杀牢房的道路。
这条蜿蜒向下的小道窄且潮湿，它的下方当是个水牢。而这条路上也有很多的岔道，它们中有着很多的石牢。
越是往下，蔓延开的魔气就越多，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灵力。
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让邱冥灰的眉头皱成个“川”字。
这里关着的都是人，但他们体内的魔气不比魔族少，这样的他们身上通常会长出魔族特有的魔纹，不过他们没法使用那些魔气，这样的人也被称为“半魔人”。
他们通常由修士注入魔气练就，再加以灵力铸形，让他们无限接近鼎炉的特征。
他前世就见过。
一旁的最溟无奈叹道：“这些仙门嘴里一个比一个讨厌魔，结果利用起来一个比一个顺手，还在自己家里养了那么多。”
近鼎炉体质对半魔人而言百害无利，相反，因为他们原身是普通人，被人弄成半魔后普遍活不过二十五岁。他们的出现宣示着修士的贪婪，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现世。
邱冥灰：“都是些畜生。”
他难得对一件事抱以仇恨，最溟便多说了几句。
“可不是，想当年咱们师尊去太阴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邱冥灰抓住领子按在壁上，他满脸的不悦，“你说他去过太阴山？”
“是啊，大概在你去太仓几个月前。”最溟满脸的无奈，“话说你……”
“他是不是带着魔石去的？”邱冥灰打断他。
“那时候你不是不在落仙处吗，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魔石是制造半魔人的关键所在，前世邱冥灰曾在醉乾坤发现过一块，当时夜寒杀说是从邪修手中得来的。可那段时间，夜寒杀的修为难得有所突破。
他明明告诉过自己，他不曾去过半魔群居的太阴山。
他松开最溟，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半魔人吗，我可知道得太多了。”最溟说：“其实要想魔石生效，需要用到昊天塔的玲珑块。这种东西我估计他们这帮半魔人就见……”
“我去！师兄你在干嘛？”
他说话的这段时间，邱冥灰已经强行烧开了不少牢门，打开后他直接捞出里面的半魔人，对他们大规模使用窥心术。
最溟见状急道：“喂喂喂，师兄你冷静点，你这么窥心会出问题的。”
“走开！”
邱冥灰并不理他，执着的窥视那些人的内心。
这些人大多半死不活，他们被关在这里肯定有段时间了，他们中总有见过玲珑块的人，最后他在个孩童的记忆里看到了相关的画面。
玲珑块最先出现的地方是在夜寒宫，把玩着它们的夜寒杀冷冷的吩咐群妖去寻它们，而他的周围，躺着不少身受折磨的半魔人。
他再看其他人的记忆也多有类似，玲珑块是夜寒杀弄出来的？
他想到五百年后，因为自己身死的半魔男孩，拳头不自觉的硬了。
他取消窥心，大步朝来时的路走去。
不明觉厉的最溟去到他身旁，不解道：“师兄你做什么？师尊就在下面，你要跑路吗？”
“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
若夜寒杀真是半魔人背后的元凶，他死也不会原谅他。
他走得很快，没多久最溟就被甩开，而这时底下水牢也传来异响。最溟权衡片刻，最终还是带着仅剩的一只照明蝶跑去水牢。
.
水牢里夜寒杀双手的锁链已被人拉到最大，他就那么两手大开的立在水牢中央，而造就这一切的常麟不慌不忙的拿走他腰间的千羁扇，说：
“夜寒杀啊夜寒杀，我该感谢你把我儿子送回来，还是该感叹一下你自投罗网的本事长进了？”
夜寒杀：“比不上你造半魔的本事。”
很早以前他手下就有消息，如常山道宗秘密抓了不少魔族，今日他来，果真感受到这水牢四周都是他们的气息。
多年前他曾下令手下收缴玲珑毁了，可过了这么久，常麟还是不死心。
“天帝说的这是那里话，有你在，天下人不会觉得有更恶的魔头。而且你是魔王，我一个仙界掌门提升修为除魔卫道合情合理。”
夜寒杀懒得多看他一眼。放眼整个修仙界，称得上有气候的就儒门和武门，而他同两家都有约定，他们也都知道他称帝的缘由。
最多不赞同，倒也不至于与他作对，但道宗除外。
武门兄弟宗一向不和，德宗想逍遥在外单做救世武仙，而道宗想正正经经的做仙门霸王，好独占天下，但他这个天帝只要活着就是阻碍。
所以他们监.禁德宗，再代表武门牵头云烟会讨伐夜天帝，只是其他仙门着实太废，身为道宗掌门的常麟只能另寻他法。
见他不语常麟又开口：“夜寒杀，你确实聪明，但也傲慢。”
“论修为我不如你，但这不代表我没有能治你的办法。”他继续道：“这四根玄铁锁链是我用魔石配合打造的，专门吸取你这种高阶修士的灵力，不过你前段时间才突破，估计能撑个两三月。”
“我看你那两个徒弟对你挺敬重的，看在我们两门曾经有约，你死后我就勉为其难把你的尸体交给他们。”
夜寒杀：“我从来都不知道，常掌门变得如此话痨。”
“如今你在我手上，我不跟你贫嘴，马上你就会知道其中利害。”
说完常麟抬手激发出锁链里的魔石，被强行吸走灵力的夜寒杀皱紧眉头，尤其常麟还加大力度。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挥袖离开，空留夜寒杀在水牢内独自承受。
像是感受到主人的不对劲，藏在夜寒杀身上的小黄碟飞到他耳边，时不时的蹭他的脸，似是安慰。
夜寒杀想起那是邱冥灰之前给他的换魂符，没想到他还加了这种功能。但它并不能治伤，只能起个心理安慰，不过它对夜寒杀而言已经够了。
早在以前他就让人考察过这个监牢，缚住他的四根锁链连接着各处石牢，常麟等人就是将修道的人困在这里，好让他们的灵力给魔石做引，以达到将普通人变成半魔人的目的。
这也是他来如常山的目的之一。
刚刚常麟开启魔石时，他往那些普通灵力里注入了金灵，再配合风动，他完全可以控制金灵破坏魔石。只是这里的石牢太多，破除魔石的时间比他预想的多出数倍。
但是邱冥灰的蝴蝶……他真是个什么时候都能让他分心的人。
不知是这蝴蝶还是灵力受挫的缘故，竟让他体内的“白团”躁动不已，而他的每一次躁动都会牵扯出一段回忆。
那桩桩幕幕，都是他和邱冥灰在落仙处的经历。
有他渴了，邱冥灰特意为他下山买酒的在意……
有他伤了，邱冥灰跑前跑后为他治疗的忧心……
还有他心情不佳时，邱冥灰变着法让他开心的陪伴……
他都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时，邱冥灰还贴心的为他准备生辰礼物。
他神秘兮兮的捧着个精致锦盒来到他跟前，满眼的喜悦：“师尊，这个送你。”
夜寒杀拿到后并没有着急拆开，而是笑着问：“这么神秘，里面是什么？”
“师尊你拆开就知道了。”
夜寒杀在他一脸的期待中打开锦盒，里面安静的躺着个青色护腕，它的款式和他腕上的那个差不多，但它更精致，上面还绣了各样花纹。
他惊喜道：“这是你绣的？”
“嗯，”邱冥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第一次绣，手艺没她们好，师尊你不要嫌弃。”
“不会。”他摇摇头，“谢谢你，冥灰，我很喜欢。”
“今天是师尊的生辰，师尊你不用说谢。”邱冥灰真诚的说：“师尊，生辰这一天要快乐。”
夜寒杀的生辰是他从一个老师伯口中问得的，他老早就发现夜寒杀手上的护腕破了一个口，所以他就专门跟人学了刺绣，做了那方护腕赠给夜寒杀。
还好赶上了。
这次夜寒杀沉默许久，才轻轻拥住他。
百年岁月对修士而言不过一瞬，所以很少有修士会过生辰，甚至不会去记。
五百年来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最开始，也曾有人给他过生辰，五百年后的今天，他的徒弟，一个他认识不过几年的人能记得这些。
那一夜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吃完象征意义的宴餐后，他们就坐在醉乾坤的屋顶，看了一夜的星星。
老实说，这段记忆如今的夜寒杀看了几遍，也不明白那人明明很感动，但就是能一句话都不说。
回想起那种感觉他只觉得心里很痒，像是被什么捞了一样。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他直觉那是会让他万劫不复的状态。
不过他可以确认，在未来除了邱冥灰笑得确实很甜，就是他的人生会和邱冥灰紧密相连，他们间有着不可替代的羁绊。
这让他不知所措，连带着想邱冥灰也怪怪的。
“师尊。”
突然的叫唤让那蝴蝶重新回到他的身体，而他也从昔日记忆中回过神。
他看着眼前的人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
“嘘，”最溟比了个手势，“他还在外面，我们小点声。”
夜寒杀见他身后空空如也，心里不可察觉的闪过丝失落。
他问：“你怎么进来了？”
最溟：“是师兄根据你体内的追踪蝶带我来的，不过他现在有点事离开了。”
水牢的大门并不难破，先前常麟离开时，他就隐身偷溜进来。出去的路他还记得，可缠绕在夜寒杀身上的锁链……
他尝试去打破，但都无果。
夜寒杀打断他，“别浪费时间了，玄铁要烬火才能熔断。”
烬火只有高阶修士才能提取出来，他和邱冥灰都可以做到，可他们一个被缚一个跑路。
最溟痛苦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进来后他看见一旁的水池底下全是枯骨，这魔石锁链榨干灵修的速度非同凡响，再等下去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活的夜寒杀。
夜寒杀摇摇头。
玄铁特殊，无可奈何。
他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短时间内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