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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回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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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叽——

夹杂着水汽的狂风扑打着旅馆的窗户,蒋其恬被阳台上花盆摔碎声惊醒,看到满地狼藉,才想起自己睡前居然忘了关窗。

深褐色的泥土黏在陈旧的地板上,孱弱的白色花朵被花盆压折了好几枝,蒋其恬打赤脚越过那里,极利落地扣好窗锁,回头将染上污渍的栀子花重新栽进花盆。

熟悉的芬芳扑面而来,她脑海里忽地闪过一幕幕画面,雨夜里被淋湿的蓝白校服,总是被她撑起的黑色长柄雨伞,凌晨会被扣响的模糊玻璃窗,还有漫山遍野里那一道道经久不散的回音。

记忆里的某些偏差正被修正,蒋其恬被迫回想起昏黄的记忆,忽然感觉胸腔里沉甸甸的,像蓄了了一场滂泼大雨,她原本只觉得这些东西发酸,腥臭。

可现在,她竟嗅到了一丝甜。

蒋其恬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公文包,鹅黄色的日记本已经被她翻了无数遍,她一行一行看过去,上面的关于席却的文字被她标记的分外明显,可里面内容就像别人的的故事,虽然存在于她的脑海,却怎么都串联不起来。

她到底忽略了什么关键信息?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蒋其恬绞尽脑汁地思考,越想越觉得心里酸楚,直到头都有些疼痛起来。

她久违地失眠了。

墙壁上的时针缓慢地挪动着,蒋其恬算着附近前往养老院的首班公交时间,不自觉从包里翻出一瓶药,她正想起身去找水,就听到手机又在响。

打电话的人从昨天的老聂,变成了程岁。

“老聂不知道从哪知道我们换了供应商,倒打一耙说我们过河拆桥,还污蔑我们亏损严重,一直都在拖欠员工工资!现在新供应商非要预付款,我实在凑不出那么多现金,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程岁声音有些哑,蒋其恬感觉她应该哭过。

她坐在床沿等对方说完,眉头从紧锁到舒展,才慢慢说:“别怕,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他这就是倚老卖老!摆明了要同归于尽!我们新品上线在即,一旦原材料供应不上,后续的链路都会出现问题,到时候品牌名声没了,平台租金,店铺损失,还有前中后期的宣传全都白费了!没了商誉,以后谁还敢和我们这种小公司合作。”

程岁压力巨大,带着哭腔的质问破口而出。

她说完就后悔了,想到自己只是代管这一两天,而蒋其恬每天顶着这样的压力前行,她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认错,“抱歉,我不该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蒋其恬很理解程岁的崩溃,也知道她一定是想尽了办法,实在没辙才会找到自己。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相信我们的产品。”蒋其恬的声音平稳,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我立刻出发去找老聂。”顿了顿,她难得责怪程岁说,“我不在,你就是主心骨,慌成这样像什么样?老聂搞这么一出,无非就是还想分杯羹,否则谁也落不到好处。”

程岁听出蒋其恬话里的意思,恍然大悟,“你是说老聂其实是后悔了?这么做是怕我们真不带他?”

蒋其恬点头,“嗯。”

程岁军心大稳,“我立刻去安抚新供应商,没了一个我再找下一个!你说得对,我们产研硬气,我更不能在其他地方拖大家后腿。”

挂了电话,蒋其恬径直打车前往花圃基地。

老聂是跑到路口迎接蒋其恬的,不管电话里口气多差,见面总是三分情,更何况他们从最开始的花草生意到现在的制造厂已经合作了近十年,要说为了点蝇头小利直接撕破脸,也不至于。

“蒋小姐,您不厚道啊!新品内测效果那么好,铺那么大阵仗上线推广,怎么也不跟老朋友打个招呼?”老聂开口就给了蒋其恬一记“耳光”。

蒋其恬笑着应和,“本来想给您个惊喜。”

可惜,惊喜变惊恐。

再好的交情,也抵不过利益挑拨。

老聂脸色微变,他的确是故意断掉货源,想要逼蒋其恬接受抬价,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老早就留了一手,还直接把他这个渠道给砍了。

这要是换了让旁人,他自然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活该自己见利忘义吃了闷亏,可蒋其恬谁啊!她在桦城无依无靠的时候,是自己帮她一把,算起来也是救命之恩。

就冲这份恩情,她就不能撇下他!

想到这里,老聂昂首挺胸,端起了架子,“怎么着?来兴师问罪的?”

“服务费降3个点,我们继续合作。”蒋其恬说话间,就从包里掏出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违约这段时间,你们按照原定的三倍付,七日内付清。”

干燥洁净的纸张横在手畔,老聂的话全数噎在嗓子眼。

得知蒋其恬特意上岛来谈判,他心里就开始嘚瑟,甚至还跟下面的人炫耀自己也算是工厂合作的元老,她这趟来求人,不得给他几个点的公司份额才合理?

美梦顷刻破碎,老聂搞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他还想要多赚点钱,怎么就变成赔本生意了。

“你昏头了吧?”老聂声音都开始发颤,“信不信我放出话去,我看岛上谁会做你的生意!”

“聂叔。”蒋其恬把合同直接放在老聂的手心,目光看向不远处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圃,“签了吧!要论财帛动人心,你比不过我。”

老聂嘴角抽搐,不可置信地望着蒋其恬的脸。

当年她重伤晕倒在港口,要不是当时在桦城谈生意的自己送她去医院,又屡次照应,她哪来的命闯出一番天地。

现在她风光无限,前途一片大好,不帮衬自己一把就算了!还想用这种伎俩逼他就范?想要他服软认输,决不可能!

想到自家濒临倒闭的产业,老聂更是恶向胆边生,干脆撕破脸地嚷嚷道:“蒋其恬!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女企业家了!别以为我没你把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那些脏事吗?”

“什么?”蒋其恬眉头微蹙。

老聂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自以为拿捏了蒋其恬的软肋。

“你以为老子当年为啥帮你?我早就认出你了!你是按摩店老席头的闺女,早先就伙同大成那小子整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营生!要我说,不是碰了脏活,你身上能有那么多钱?”

他越说越亢奋,从席友康按摩店着火的蹊跷,到蒋其恬携巨款逃走,逐渐信口胡诌起来,“要不是看你有点脑子,能帮我赚钞票,我早就把你送局子里去,轮得到你现在跟我耀武扬威!”

蒋其恬听得心惊肉跳,撇开老聂的算计,隐瞒,还有和冯小萤同样的误会,她抓住那点微妙的不对劲,连声追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和大成?我们做什么营生?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老聂完全被情绪裹挟,快步走到蒋其恬面前指着她,怒斥道:“装什么糊涂!自己赚钱不择手段,反倒来教训我见钱眼开。”

他啐了一口,“两面三刀的白眼狼。”

老聂越说越起劲,蒋其恬手里的伞柄也越握越紧。

“你是说……”蒋其恬牙齿打战,克制地稳住心神,尽可能平静地提炼出自己想要确认的信息,“我离岛时,随身携带的那笔钱,是我自己的?”

老聂古怪地剜蒋其恬一眼,以为她是心虚到胡言乱语,更加不留情面道:“不是你还有谁?大半夜自己一个人跑到我大棚里偷东西,要不是我给你爹面子,你以为你当时真能那么轻易就跑掉?”

老聂还在喋喋不休,蒋其恬愣怔出神,原来当年的向日葵大棚是老聂的产业,她脑海里无数画面反复倒腾着,流线似的串联起来,她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素描画,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一段清晰的对话。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你怕不怕?”

——“不怕了。”

流星划过深夜里的山野边际,蒋其恬仿佛能感觉当时自己腕上的手掌越发牢固,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能触到他呼吸里的炙热滚烫。

记忆中的少年鲜活地跳了出来,他笑着回头看她,山风很大,回荡在胸腔里的心跳声更大,蒋其恬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都听不清。

——“你说什么?”

他单手挡在唇边,一字一句穿越时空。

——“想不想离开这里?”

——“想!”

——“想什么?”

她听到年少的自己终于敞开心扉,正视自己的欲望。

——“离开这座岛!去新世界!”

少年笑得耀眼。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说,“你会的。”

回忆褪色,蒋其恬恍如隔世般看向向日葵花海的方向,想着老聂说当年自己偷跑到棚区的情景,原本潜藏在心底的困惑几乎土崩瓦解,她眼中一闪而过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冷然。

“没偷东西。”蒋其恬喃喃自语。

过了好一会,她再次抬头望着老聂重复,“不是我,是我们。我们没偷任何东西。”

老聂眉头紧皱,不耐烦到了极点,“胡扯什么!什么你们我们?你别以为说几句唬人的话,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他虽然硬气,却也发现从刚刚开始蒋其恬的眼神变了,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眼不眨地盯着眼前女人一张一合的嘴巴。

“聂叔,您是我恩人,”

“正因如此,您这十年暗地里吃的油水,收的贿赂,供的次货,打着我名义做的小动作,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老聂瞬间变色,他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可蒋其恬却慢慢抽走了那份已经被他握得皱巴巴的合同,然后不容置疑道,“但不意味着,我会任人拿捏。”

老聂有些不安,“你……你要做什么?”

蒋其恬将合同折叠,似乎有些不耐烦,“您放心,合作不终止,”她语气很淡,好像做出这个决定从来不费吹灰之力,“会有人来和你谈收购事宜,给的价钱足够你余生安逸,基地里的员工也不会解雇,就当是报答你当年救我的恩情。”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蒋其恬转身,背对着老聂慢慢说,“我等着你去报警,我们法庭再见。”

老聂愕然地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大悲大喜接踵而至,他看着蒋其恬的背影,突然怀疑自己有些卑鄙。

可他也是为了手底下成百上千的农户!他没有错!老聂心乱如麻,离开之际想说点什么,但尝试再三,最终还是艰涩地闭了嘴。

天边朝霞灿如彩墨,老聂一言不发地离开,剩下蒋其恬独自走向山崖下金色海洋似的向日葵。

浩瀚无垠的花海与十年前重叠,她终于记起,也是在这样的天地,在这样山风穿梭的山野,她的生命之河重新流动,她曾见过生命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场大雨。

“席却,席却。”

记忆回响,蒋其恬不停地默念这两个字。

她闭上眼,等了许久,声音狡黠中有些失真地说,“你看,我就说我能找到你。”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回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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