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摸身后的电梯壁。脚下的云层在缓缓游动，却感受不到一丝半点的风。

她尝试一脚跨了出去，踩到的是结实的地面。走出电梯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周围出现一层半透明的玻璃墙壁，光照在上面好像有水波在流动。

又是这种光感材质，不理解这些人花这么多钱建造这样的房间，只是为了什么，一点意义都没有。

陈西慢慢朝前走，导师说的没错，这一层只有一个房间，就在走廊尽头，门上没有锁，房间里有一些简单家具。

谢天谢地，这里没用光感材料，她可不觉得在近万米高空的云层中睡觉，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房间里有两张床，敞开的衣柜里只有两件衣服，其中一件胸口上印着她的名字。

陈西取下衣服，拿在手里，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面料，又薄又滑，极富弹性，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蓝色光。

这应该就是导师之前说的防护衣，也是由特殊材料制成，可以根据外界的变化自行调节温度，极限环境正负70摄氏度。穿上它，起码不会在广场上被活活冻死。

陈西又看向另外一件，上面没有留下任何名字，这件应该属于她那个还未谋面的室友。

她不喜欢与人合住，尤其讨厌活泼话多的人，但愿她至少能做到安静一些。

正在这时，天花板传来一阵音乐，墙上的屏幕突然点亮，上面出现一排字。

“请在十分钟内离开房间，去往中心广场。”

紧接着下方出现了一个倒计时，陈西只迟疑了三秒，就迅速脱掉衣服，换上防护衣，一边戴面具，一边往外跑。

迟到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陈西跑出大门的时候，广场上站了不少人，大家都换上了防护衣，站在最前面的还是那个金发导师，她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紧盯着宿舍楼的大门，一脸严肃。

学员们还在陆续往外走，他们已没了来时的那种紧张感，互相之间微笑着点头，走得近的还能聊上两句，然而导师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空中再次响起音乐声。

“时间到。”

导师转过身，宿舍楼的大门瞬间关闭，发出一声巨响，有几个刚刚走出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身后门内传来一声惨叫，他们停下脚步。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传来，直至一片静谧。所有人脸上都混杂着难以置信和惊慌失措，只有陈西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在规定时间内走出大楼的学员都被射杀了。

这女人下手真狠。

广场上大概只剩下四十几个，她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其中一人身上，对方也在看着她，还招了招手。

竟然是杨悦，剪了头发一时间没认出来。

陈西心中涌起一股恨意，她想起了工业区无人的小巷，那三个男人肆无忌惮的笑声，以及落在她身上的拳头。

原以为这女人被大火烧死了，想不到也是个融合者，不过这样正好，被火烧死了太可惜，下面的游戏应该会很有趣。

陈西也冲对方微微一笑。

“集合！”

导师发出一声命令，散落在广场上的人一扫之前散漫的态度，就在她身前集合。他们挤在一处，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就像笼子里等待被挑选的小白鼠。

金发导师用阴沉的目光扫着底下每一个人。

“你们是我见过的素质最差的一批学员，之前我在这里说的话显然没几个人听进去。现在再强调一遍，想要活下去，就得服从命令，即刻执行！现在所有人立刻马上给我摘下面罩！”

无人动作，谁都不想面对窒息的痛苦，导师露出一个冷笑。

“给你们最后十秒。”

她伸出手指开始倒计时，直到数到最后几个数，大家才不情不愿地摘下了脸上的面罩。陈西捏紧双拳，张着嘴巴大口吸气，但这里的氧气含量实在太低了，很快，她的胸口又像火一般燃烧起来。

其他人并没有比她好过到哪里去，有的开始流鼻血，身子软趴趴地要往下倒。

导师一声呵斥。

“都给我站直了！刚才一共有九个人迟到，他们没能从大楼里出来，以后也不会再出来了。因为这九个人的缘故，我要给你们集体九分钟的惩罚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给我撑住，谁要是敢倒，下场跟他们一样。”

导师手指着大楼方向，原本快要支持不住的，又硬生生地挺直了腰。

痛苦会改变一个人对于时空的感觉，只剩下五分钟的时候，剧痛已经从陈西的胸口延伸至了脑部，她开始鼻孔流血，视线模糊，脑袋里就像被人安置了一个绞肉机，整个脸部的神经都在痛。

明明才过去四分钟，她却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导师从众人身边经过，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你们必须学会适应，顺利通过180天训练的学员会被送入秘境，完成一些任务。那里空气稀薄，你们要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一个面罩最多可以维持24小时的氧气供应，如果不想死的，就给我好好撑着。”

还剩下三分钟，有人晕倒在了广场上，陈西还在苦苦支撑，她双手撑着膝盖，浑身都在打颤，鼻血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滴，严重的耳鸣让她听不清导师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仅凭着最后一点意识。

还剩下两分钟，广场上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他穿着黑色的上衣，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陈西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她踉跄了几步，再抬起头时，男孩似乎靠近了一些。头发后面射来一道冰冷的视线，让人毛骨悚然。

这家伙在她梦里出现过，自己是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产生幻觉了吗？

陈西捏紧双拳指，甲扎进手掌里，她不能在最后一刻倒下。

还剩下一分钟，对面的男孩突然咧开嘴，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后面，远路看去就像整张脸被人劈成了两半。他嘴巴里既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但陈西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藏在那里面，偷偷摸摸窥视着她。

“嗨！”

脑海里出现一个声音，下一秒导师就吹响了哨声，还能动的学员赶紧戴上面罩，广场上已经躺了三分之二的人。

导师露出轻蔑的笑容。

“希望你们能记住今天的教训，下次再有人不遵守规则，惩罚将翻倍。”

说完便丢下所有人走了。

“该死，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被电子警察抓走。”

一个男人摊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另一个人无奈地摇摇头。

“电子警察才不会把你抓走，它们会把你烧成灰。”

“那我宁愿被烧成灰，也好过在这里慢慢受折磨。把我们弄到这个鬼地方，究竟要干什么？”

“你是白痴吗？那女人说的很清楚了，这些人要把我们送到秘境里去。”

“秘境里有什么？”

旁边有一个女人在发问，她的眼睛瞪得比铜陵还大

“有什么？有鬼呗！”

男人这句玩笑引来一片笑声，陈西抬头望去，对面诡异的男孩消失了。

氧气并没有缓解她的头疼，陈西原地坐下，面罩里充斥着血腥味，那是他她的鼻血，她不管，哪怕是鼻梁骨断了，她也不想把面罩摘下来。

她望着男孩消失的方向。记得以前有人说过，人在极度痛苦或者长期压力之下会出现精神分裂，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人……她这是发疯的前兆吗？

“你在看什么？”

说话声打断了陈西的思绪，她扭头看去，杨悦竟然挨着她坐下，脸上挂着浅笑。

“万万没想到，竟然你也能被选中。看来整个虫宫只有我俩被带出来了，以后可要相依为命了。”

她的声音温柔又亲切，陈西盯着那一开一合的嘴巴，强忍着要上去将它撕碎的冲动。

不知道这女人还记不记得当时在地下世界，她一边尖叫，一边猛踩自己肩膀的事。

杨悦忽视了陈西眼中的冷意，继续滔滔不绝。

“体检过后，他们给每个人都做了测试，大多数人都只有个位，有少数几个是两位数，我把他们的样貌和名字都记下了。”

“你为什么要记这些？”

杨悦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孩子。

“你是不是没有参加体检？你没看到那些导师的反应吗？当数值出现两位数的时候，他们就会很认真地在纸上做记录，还会把测试者叫过去问话。我敢说，在这里，评判一个人能力的高低，就是靠这些数值，虽然我不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

陈西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你研究这些做什么？”

“这叫适应，懂吗？环境一直在变，规则也跟着变。以前在虫宫，谁能弄来钱谁的地位就高，日子也好过，但在这里显然不适用。只有善于发现并利用规则，与未来的上位者提前打好关系，才能占尽好处，永远不吃亏，你说是不是？”

这女人的心眼可比洞里的蚂蚁还多，陈西已经不想再搭理她了，要是自己能动的，怕是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杨悦却硬要粘着她，用很轻的声音问道。

“你测出来是多少呀？”

“我没去测。”

“为什么？”

“因为我的数值太低，几乎为零，机器测不出来，所以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杨悦尴尬地笑了笑，在她的想象中，所有人都跟自己一般复杂。陈西不说，那是为了给自己留一道底线，但也间接说明了她测出来的数值应该很高。这丫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

杨悦一手搭在陈西肩膀上。

“在这里要想好好活下去，就得合作，在这帮蠢货摸清楚规则之前，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组好队伍。你和我都来自虫宫，肯定要在一起，至于第三个人……”

她一边敲着下巴，一边观察起四周来。

“应该找个能力强又有头脑的，我倒是看中几个，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拉对方入伙了。当然，这事我来，你不用操心。我们应该像在虫宫里那样，组成一个铁三角，就像你，我和雷一样。”

听到雷的名字，陈西胸口燃出一团怒火，这女人是彻底越过了她的底线。

赶着往枪口上撞，那就成全她。

陈西笑着回应道。

“你真的很聪明。那这事就交给你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