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考的事不知道怎么惊动了家里的老人家。

本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但回了本家，那问题自然得上升不止一个高度了。

姜堰在祠堂里跪到现在，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颗米未沾。

饭后老人出去散步。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变相地给台阶下。

王姨看了看人，偷偷从小门进去了，她问姜堰饿不饿，小厨房里留了饭。

过了好一会儿，姜堰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摇摇头，没有人气儿似的。

“啊呦，小少爷。”王姨打小看着姜堰长大的，虽说呢她只是个在姜家做工的仆人，但是姜家老爷太太人都是很好的，就算她们做错事，一般也是不会计较的。

何况她早就从花园的浇花小妹熬进了大屋里许多年，时时见着小少爷，她心里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了，此刻看他这样，一时间心疼坏了。

“你好歹吃点东西吧，没胃口的话小厨房还煲了你最喜欢的汤，我给你盛一碗，暖暖胃也好。”

王姨刚抬脚走出去，就听到身后姜堰喊她。

他说：“王姨，你顺便帮我把包里的手机拿过来吧。”

逆着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姜堰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最后王姨端过来的却不止是一碗汤。

这个小碟子里装了点奶糕呀，小孩子都爱吃的。那个小碗里装了几个菜，要是少爷喝了汤有胃口觉得饿了呢，于是又添了饭，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大堆。

姜堰捧了碗喝了口汤，王姨这才发现他还是跪着的，这是跪了多久，一颗心揪了起来，“什么，小少爷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老爷太太都走掉了，你还跪着做什么呢？哎呀呀——是不是膝盖麻掉了啦。”

如梦初醒似的，他慢慢侧过身子卸了力气，一翻手机，脸色更加不好看。

“怎么了？”王姨觉得他的反应怪怪的，还以为他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可惜在姜堰心里，没有消息才是最坏的消息。

她看到姜堰慢慢抬起头，无论口吻还是眼神都是疑惑的。

“王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姨一愣，点头道：“小少爷你问吧。”

夏天夜间温度降下来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吹进来的风竟然让人觉得有一丝凉意。

姜堰张了张嘴，一瞬间他想了很多，真的很多，然后闭上了眼，眼前只有一对流光溢彩的耳环，晃了一下就变成耳骨上三点刺眼的光。

“打耳钉真的会痛吗？”他说。

他忽然想，他知道是谁让他跪在这里的了，赵松云。

王姨下意识摸了摸耳垂上的小珍珠，这还是太太今年送她的Tokyo珍珠，只是......

“我还真记不起来了，打了好几十年了呀，估计是有点痛的，小少爷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姜堰顿了一顿，他说没事，打发王姨把吃食端出去了。

其实有一刹那他真想问：她为什么不发消息给我。

但同时他又无比清晰地知道，这道题的答案只有崔莺莺一个人清楚。

偌大的祠堂里，每一个排位上都工整地刻着先祖的字。

只有他，连喜怒哀乐都没有名字。

西餐厅里。

陈璨戳戳杯子，她那黑压压的且镶着水钻的指甲一晃一晃的，倘若用手勾勾头发，保守估计会扯下来两根。

“欸，我说，那个男人是不是在看你。”

她抬起小脸，模样怪好看，是真的好看，不是因为崔莺莺拿她当最好的女朋友产生的偏袒。

旁边桌的一位男子时时往这里看，崔莺莺道：“啧啧，人家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我说，那人看的是你吧，陈小姐。”

陈璨瘪瘪嘴：“得了吧，你不是说你分手预告了吗？我洗耳恭听。”

“还以为你要去叫人不准看你。”崔莺莺低着头在菜单里划了一道菜。

“那样不是显得很自以为是？”

说完陈璨就叫起来：“你怎么趁我不注意把我的鹅肝偷偷去掉？真是毒妇！”

一下子就想起姜堰，被迫又温习了一遍。

崔莺莺道：“没有胃口。”

陈璨敏感地望了她一眼，见她情绪十分稳定的样子，但莫名知道不该追问，遂摊摊手：“好吧，真是霸道，快同我讲讲你的那位六元钱男友。”

说完她感慨似的叹了口气：“六块钱呢，也能买一个英雄皮肤了，真是倒霉，碰上了这么个拜金女。”

崔莺莺低头笑她：“装模做样。”

她大致讲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讲到最后真是觉得心酸，他在她心里真的没什么人格魅力，她同六块钱演了这么久的戏。

“这就分了？”

“这叫放生。”

“哦哦，那女施主功德又一件。”

崔莺莺把头发拨到一边，放声笑出来，“还没有呢，他这种人分手都得先给个预告，大概就是‘3，2，1，宝宝，我还很爱你，但是我们真的不合适。’哎呀，真是不好说，还是多亏了赵松云。”

红酒端上来，陈璨的眼睛嘴巴都收敛了一点：“那这位哥知道自己又给你助攻了岂不是要气死。”

“唔。气得死去活来。”崔莺莺深以为然，她目光一滞，道：“等等，你点红酒了吗？”

陈璨一愣，说：“我点了果汁。”

后头传来一阵低沉悦耳的男音：“两位美丽的小姐晚上好，鄙人肖礼，适才在一旁见两位言笑晏晏，只是如此良辰美景，若无美酒相伴，岂不辜负？”

两人转头，方才一瞥便知道此人穿得正式，只见肖礼西装双排扣，虽不太清瘦，但能被装在这种衣服里的男人都不会胖。

“小小心意，”他微微抬手，仪态呢既风流又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克制。

崔莺莺看了一眼酒瓶，她重复了一遍：“小小心意？”其实她对红酒知之甚少，只是这酒恰好同前晚章先生开得那瓶一模一样。

她一笑：“肖先生谦虚，那我们多谢你的美意了。”

崔莺莺接受的越来越坦然了，既然他不提要求，那她也不必问，毕竟先着急的总是有需求的一方。

大概是很少见到这样倨傲的女生，肖礼一愣，又觉得她有这样傲气的资本，越发来了兴趣。

他递出去两张名片：“再多打扰一下，我可否知道......小姐贵姓呢。”

“不好意思肖先生，我们还在念书，没有名片。”

见崔莺莺如此煞风景，陈璨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