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那什么，彩虹

长时间不曾使用麻醉类药物的后果便是机体会药物的作用格外敏/感。三叶纯强撑着身体走了几步，最终还是扶着墙蹲了下来，以缓解眩晕感。

小狗先生期间便一步步地跟在他身后，无数次的像伸手搀扶，又无数次的克制着收回手，一直到三叶纯顺着墙壁蹲下去，也终究没有触碰到他。

三叶纯抬手把散下来的碎发向后撩去，露出精致的眉眼，他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看人时更是没了平日里的温和，只有压抑的阴翳。

“怎么？不敢碰我？”他似乎是在轻笑，但又带着点嘲讽的意味，“之前不是挺敢的吗？”

被派去圣索菲亚可算不上什么好差事，在一个写作疗养院读作精神病院的地方呆四年，正常人也多多少少会有些心理问题。

对此，男人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长时间不曾发生的声带生涩的摩擦两下，从喉咙里泄出半个音节，随后又没了下文。

看着男人宁愿当哑巴也不为自己辩解的模样，三叶纯喘了两口气，冷眼看着他，缓缓开口说到：“过来……”

男人一只手揽住青年的脊背，另一边穿过腿弯，稳稳当当地把人抱起来。

太轻了。

轻的好像皮下只剩骨头，让人抱起来都硌手，他能看见三叶纯领口下因为很少被紫外线照射所以格外莹白的脖颈，鼻间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香味。

男人往外走的脚步一顿，转身踹开了一间无人隔间的门，不由分说地把人摁到了榻榻米上。

三叶纯原本眯起来的眼睛在感觉到男人在从上面解自己衬衫扣的时候猛的睁大，抬起无力的胳膊抵在对方肩上。

“你不会是想在这儿上我吧？”他牵强的笑了笑，实际上心跳比被人拿刀架脖子上还快。

“您身上能闻到盘多罗素的香味。”小狗先生的动作很慢，看到露出来的皮肤后更是把头低下去，解扣子的手倒是一刻不停。

三叶纯听到这个回答后一愣，支起的手臂无力地放了下来，然后沉默的偏过头去，皮肤接触到凉薄空气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衬衣下面藏着一层医用纱布，从缠上去到现在已经有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边角处被摩擦着松散开，依稀能看到下面有异于周围的，略微发红的皮肤。

随着男人一点点将纱布拆开，露出了被盖在下面的溃烂伤口。他从自己身上的口袋里摸出一管密封的透明药液，掰开了上面的玻璃封口。

“等等……等等！”三叶纯颤抖着挡住男人的手，“至少，至少别用这个……很疼的……”

他未落下的话音被烧起的疼痛打断，单薄的身体绷起一个好看的小小弧度，吸气声好像哭泣。

三叶纯在骂人，混乱的语句里夹着不知道哪国语言，但鲜红的眼角和眼眶里盈满的生理泪水把那种狠厉冲散了，显得他像只咬人都没力气的小猫。

——“rainbow”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这东西无非是万千化合制神经药物中的一种，很少会去进一步了解。于是有些东西在时间中越来越淡，几乎要被忘却，比如，潘多罗虫。

潘多罗虫，本世纪初由徳国生物学教授在电鳗体表中发现的一种寄生虫。

潘多罗虫不会死亡，它的死亡便是新生。作为单细胞生物，潘多罗虫个体在凋亡时会进行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分裂，并在其分泌物的作用下，老细胞与新细胞融合，开始新的生命周期。

人们称这项发现为“生物二次奇迹”，第一是因为它的不老，第二是因为它竟然能在电鳗体表六百甚至八百伏特的瞬间电压下生存。

这两个奇迹的关键都在于它的分泌物，一种闻着具有诡异香味的酚类物质。潘多罗素第一次被引入医学领域，为人们带来了一个治疗阿尔森海默症的可能。

起初，一切都欣欣向荣，就像被潘多罗虫寄生的电鳗一样，接受盘多罗素治疗的小鼠在记忆力与运动能力方面的提成相当可观。

就像很多毒/品一样，盘多罗素的作用机理在于大脑，神经细胞静息膜电位被去极化，从而引起细胞自动放电，大脑在这种情况下加速运转，脑功能大幅度提高。

但是，同样像是很多毒/品一样，盘多罗素具有高强度的成瘾性。

那段时间里，世界各地关于盘多罗素的研究都被终止，脑神经科学界在这个项目上的损失总计高达1.1亿欧元。

这个金额只是明面上的研究，很多背地里实验室可不会因为一句“有违人类安全法”就被关闭，比如加拿大的制/毒所，比如中东的实验室。

这就是组织药物与彩虹，生来同源的两个不同的可能。

“上帝有骰子。”三叶纯一直如此相信。

……

中和药被小狗先生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溃烂的伤口上，那股浓郁的香味也因此逐渐淡去。

三叶纯任由对方把崭新的纱布缠在自己的胸膛，然后一丝不苟的把衬衫的衣扣重新系上。青年沉默着，那对漂亮的绿眼睛越过男人，看着屋顶，像四年前离开日本前一夜那样。

男人在为他整理好衣服后重新把人抱起，站在街边拦下来一辆计程车。车载香水味薰得三叶纯忍不住的皱眉，于是他报出目的后，干脆逼上眼睛假寐。

“去东大。”

坐在前面的司机师傅刚要回头看一眼车上的的客人，结果在偏头时，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对上了一双狼一样的眼睛。他被吓的一个激灵，等反应过来时，对方又低下头，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与普通上班族没什么区别。

刚才客人说要去哪来着？

司机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个年轻人怀里抱着书迎面走过来，有说有笑的与车窗错过去。

哦，东都大。

于是，等三叶纯感受到车停下后，闭着眼就拉开车门走了出去。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大门。

三叶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A老师的理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