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恶人是我

开枪的时候，诸伏景光在想什么呢？

酒吧里昏黄的灯光，染血的白色衬衣，被递到他手里的注射器，烟花，医院里的白墙，还有一本精装的《百年孤独》。

三叶纯在那个任务的前一天晚上问他会不会弹贝斯，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兴高采烈的把那个不再是装着狙击枪的琴盒塞到了他手里，连带着还有一个曲子的简谱。那是一首很经典的爵士，经典到让他忍不住的回忆起自己的学生时期。

许久未曾弹琴的后果是整首曲子最后被呈现出来的结果强差人意，但三叶纯听的很认真，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还郑重其事的说了什么。

他的回忆被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看到显示屏上的号码后毫不犹豫的接起。

“高明哥？”

“是我。”电话那边的诸伏高明一手举着电话放在耳边，一手拿着收件人是自己弟弟的信封。

而上面的寄信地址填的是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区的……麻省理工学院？

难道自己弟弟在卧底期间还顺手考了学吗，但就算是这样，麻省理工诶，是不是太高端一点？

将情况与诸伏景光说明后，电话那边的人回答说自己在回长野的电车上。

男人在夜色中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按下门铃时，心跳甚至比往时快了一些。熟悉的日常生活近在眼前，昨日的卧底生涯恍如隔世。

人类天性中都带有对安稳生活的向往，像是冬日里猫咪对中午时日光的执着一样。

铃声响起，门扉打开。一切阴暗都被诸伏景光抛在身后，他向着室内柔和的暖色灯光里走去。祝福高明没有问他之前过的怎么样，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把一段时间隐去，像是一对普通兄弟。

诸伏高明在吃饭前将一封信件递给他，边角上贴的是少见的大额有票。信封很薄，似乎装在里面的真的是一封录取通知书。

他们在餐桌两边面对面坐着，因此当诸伏景光展开里面写有字的纸页时，诸伏高明能看到的只有他突然收缩的瞳孔。

祝君武运隆昌。

写在纸上的字是工工整整，却又有点稚嫩，一笔一划都透露着书写者对日文并不熟悉的事实。但结尾处的英文落款却流利又飘逸，像是将要飞起的鸟。

——Absinth

诸伏景光突然想起了那天，在他弹完一首曲子后，三叶纯说的那句话。

他说：“你有很多东西，记得藏好。”

诸伏景光突然感到了一阵凉意从心底升起来，让他有点窒息，少年胸前泵出的血好像就洒在他眼前的桌子上，抬眼还能看见对方那双盛着笑意的绿眼睛。

……

【同一时间，东京】

“我还以为这次航哥不会来呢。”盛有橙黄酒液的玻璃杯碰撞在一起，浮在最上层的纯白奶泡微微晃动，沾在杯壁上，萩原研二喝了一口冰镇后的啤酒，随口说道。

“搜查一科也不至于全年加班啊！”因为没有女朋友在场，所以喝酒喝的格外畅快的伊达航挠了挠头，试图澄清一下搜查一科在同僚眼中的形象。

“可是银座前不久还发生了枪击案诶，我以为你们会因为这个加班的。”

“什么枪击案？”

看着伊达航迷惑的表情，萩原研二原本因为酒精而放松的大脑突然清醒了过来，甚至连倒酒的手都顿住了，神情严肃的，又不死心问了一遍：“银座枪击案，你们没有接到相关的调令吗？”

“你在说什么啊？”见对方如此严肃，伊达航喝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仔细回想后，继续坚持着“如果有那种案子，我们怎么可能放假啊。”

那日萩原研二跟着救护人员到达医院后，被护士拦在了手术室外，一直等到主治医生从里面出来，才拿着警官证走上前去。那个医生抬眼看了看他，然后不紧不慢的摘下了口罩，露出整张脸，放松似的呼了口气。

在他的询问中，对方始终以保护病人隐私为由，回绝萩原研二要见病人的请求，而他又因为除了警察证以外没有相关调令，只能被人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当时对方的说辞是会在接下来的调查中积极配合。结果到头来搜查一科根本没有接到案子？

银座那种商业中心发生这样的恶性袭击，那群闻到一点腥味儿就追着人满街跑的媒体记者竟然没有把警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简直就是个奇迹。

但如果是有人出钱把事情压下来，这就说得过去了，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萩原研二似乎是看到了一些另一个世界的光景，从某个偶然的裂缝中。那边的光与暗混在一起，有点像打翻了的颜料盒，分不清红黑，都是混乱的样子。

……

“我以为关于那个系统的合作只是你借辛多拉接触我的幌子。”看着眼前计算机显示屏上几乎能曾赞一句标新立异的代码，泽田弘树完全不明白它是怎么跑起来的，像是一个链条都没了的自行车，但又邪门的能骑。

三叶纯靠在桌角，看着泽田弘树一点点修改着密集到让他看一眼就头晕的代码，内心吐槽日本警视厅的保密系统还不如人家小孩写出来的的程序锁，诚心诚意的回答：“物尽其用。”

目光快速略过程序的应用记录，男孩确信自己在其中看到了不下五处的Rattus norvegicus。

褐鼠，体长150～250毫米左右，生存能力极强，世界范围内的优势种群，在当今美国的密集人口都市里尤其常见，其中的典型莫过于——纽约。

一个城市的食物浪费永远超乎人的想像，而在食物残渣中滋生出的便是这群几乎算得上猖狂的老鼠。

从十九世纪晚期到二十世纪末，对于人类而言不过五代人的时间，放在老鼠身上却是长达五百代的更替，其中第三次工业革命发明了老鼠药，灭鼠灵，曾掀起了一阵化工灭鼠的热潮。

使凝血酶原失去功能的苄丙酮香豆素给纽约褐鼠关上了一扇门，选择性清除便为它们开了一扇窗。CYP2D基因的突变，让褐鼠具有了抗药性，AHR基因的突变，让褐鼠适应了哈德逊河里混入的工业废水。甚至皇后区的消防局都曾因为鼠害严重而不得不拆除重建。

而早些年美国政府又一度削减了150万美元的灭鼠费用，宣誓着放弃抵抗的事实。

如今Vivi开始着手于褐鼠基因的研究，下一个药物的推出大概和各地方政府的灭鼠方案关联甚密。看起来似乎是普通的民生方案。

……真的吗？

泽田弘树眨了眨眼睛，怀疑着这份“普通”。

远在东京的卡萨斯倒是知道细节，并在得知此事时大骂三叶纯为“疯子”。

他骂的没错，生物投毒，但凡有点理智都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鬼事儿。

没人知道一种实验室里出来的病毒后期变异的方向是什么，就算它的创造者也是如此。在人口流动如此频繁的现代，一个差错就是世界范围内的霍乱或者黑死病。

疯子，一个用全美洲甚至全世界当人质的疯子。

面对卡萨斯，当时的三叶纯只是无辜的笑了笑，继续用玻璃棒都弄着恒温箱里的白色小鼠。

“这场赌局太大了，想要赢，筹码就必须要够。”

“无聊的政治游戏，低端的利益纠纷，他们现在在开历史的倒车。人类有未来，上帝有骰子。”他面容冷漠，一字一顿的说。

“那你想干什么？成为上帝？”卡萨斯在冰冷的灯光里看着三叶纯，说话时眯了眯眼睛。

听到他的问题后，三叶纯否认到：“我要从上帝手里抢骰子。”

作者有话要说：表面：温柔无害小哥哥呀～

背后：都别想好过！

走了，勿念，等我回来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