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庭在回瓦斯城小单间的路上轻轻撩起袖子，一频一频闪耀着的低饱和红色在空荡荡的森林里显得更耀眼。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作响。

她撸下袖子，挡住大臂上的红光。

跃晴主攻生物科学，当初随手造了个联络器，没想到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只要心脏还跳，她们就能根据信号找到彼此。

“跃晴，负极现在好像真的有点危险。”

…

“跃庭，跃庭。”

跃庭睡眼朦胧的被摇醒，又在白天睡着了。

“跃庭啊，你有事情伐？瞧你这满头的汗噻。”

阿嬷拿了手绢帮她擦擦头上的汗，“累了就讲，阿嬷还可以自己管好自己噻。”

前阵子因为磁暴和兔头帮事件一波三折，现在平复下来四处都少了人帮忙。世岚安排跃庭到病理室帮忙。

跃庭缓了缓神，冷静下来，向阿嬷道谢，“没事的阿嬷，我是热出汗了。”

“小可怜哦，前阵子兔头帮那群坏家伙给你吓坏了吧。”阿嬷摸摸跃庭的头安慰她，“没事，那群坏蛋已经被柯博士带走了。”

“柯博士带走了？”

不是在囚乐那里？

“是呀，”阿嬷一拍大腿，“啊呀看我这个记性，你那天不在，就是那天，你请假那天！”

从囚乐那片机械乐园回来以后跃庭体力实在不支，请了几天假。

柯博士在那几天把兔头帮的人带走了？那没有和囚乐产生冲突吗？

跃庭一头雾水，“那难怪呢。”

另一旁的谢老汉笑道，“小娃别同阿嬷讲，少了个肾的人脑瓜不灵光咯。”

阿嬷轻锤了谢老汉一下，其他的阿嬷也跟着笑起来，嗔怪着大爷，“半肝佬还好意思讲。”

“好咯好咯，我是半肝佬、半肝佬。”

一时间屋里欢声笑语，跃庭也跟着哈哈笑起来，但她的冷汗从额角开始细密渗出。

在这里的人都少了器官。

一个或两三个，在不影响身体生活的情况下，他们都缺失了部分器官。

“半肝佬，你还这里坐着做甚，还不赶紧背稿子去。”旁边有相识的大爷走过来，冲着谢老汉打趣道。

“啊呀啊呀，半肝佬儿又不是头回参加了，跟你似的紧张？”

谢老汉笑笑，但脸上还是蒙上一层愁色，“唉，谁知道会怎么样呢。我这个老头子也没得可捐了。”

周遭的气氛一下冷凝下来，芭蕉叶随着风一下下挥舞出清风，众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落寞。

跃庭被这急转直下的气氛冰的摸不着头脑。

阿嬷见状忙拍拍谢老汉的肩膀，“竟说这丧气话！保准明天一口气就给你通过咯。”

谢老汉笑笑，旁边的阿姨大爷也围上来，“就是的，赶紧看看明天穿啥。”

“我们帮老谢参谋参谋。”

“不如穿西装？还是穿这个布衫。”

“衬衫，正式些，还显得很悠闲。”

对着水波镜，几个人围着谢老汉叽叽喳喳的讨论，气氛逐渐缓和。

“我给您抹上发胶！”跃庭从一旁鼓捣鼓捣拿出来一小捧用荷叶装着的液体，沾一点就足够。她上手帮谢老汉整理发型，不时点点头。

“帅，够帅。”

“这个发型好。”

谢老汉脸上终于展露了点点笑容，突然想起什么，“哦对，我还有顶帽子。”

“对对，老谢头你明天就戴上那帽子。”

跃庭看着谢老汉又开始恢复心情重新试着衣服，准备稿子。她的情绪有点泛滥。

谢老汉在这里被关了26年，因为防卫过当。在负极是有更新审判的机会的，更新审判可以提前9个月申请，但是申请更新审判的规则不明。总之在你可以申请更新审判的时候，会有蛛网信息同步给你，不过在负极，理论上应该是有人来通知。

“庭庭，羡慕不？”阿嬷坐到跃庭身边。

跃庭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阿嬷的意思，她问她羡慕不羡慕谢老汉有机会更新审判。

跃庭摇摇头，“我不后悔。”

阿嬷点点头，望向远处。雨后的天很晴，云彩层层叠叠的很厚实。

“阿嬷年轻时参加过更新审判。”?

跃庭转头看向她。

“我们生活在这个土地上，呃，”她话音一顿，侧头思考一会，“正极也好、负极也好，总归是活在人的规则上。”

阿嬷话锋一转，“更新审判的机会很珍贵，但也要付出同等代价才能有。”

“孩子，千万别干傻事。”

跃庭看着阿嬷她们的背影，只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什么东西只隔了层窗户纸就摆在她眼前。

没过多久，这层窗户纸就被捅开来。

跃庭和小玲在这个季度被分配了不同的工作，这次混乱过后，柯博士的团队光明正大的开始接管起负极来。如果说之前负极还是处于人人自我管理的状态，那么现在就要开始严格执行考勤制度。

跃庭叼着草根，晃晃悠悠回到小单间。就见小玲神秘兮兮从一旁凑过来，“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回！”

小玲献宝似的把手里的模型拿出来，“诺，世岚给我的。”?

“她说拿着这个就可以报名参与更新审判。”

“条件是只要捐出一个肾脏就可以了。”

只要一个肾脏。

一次重新审判的机会。

跃庭的脑子嗡嗡的。

她站在原地手里拿着这个模型，巴掌大的人体模型通体剔透，只里面的器官都闪着不同的色泽。小玲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她原来参加过赛博人项目，所以这次柯博士特意免除了她这次摘除器官。

只要申请就可以9个月以后参与更新审判了。

小玲的话每个字都像雷一样扎进跃庭的耳朵。

怪不得病理室里的人都少了部分器官，怪不得阿嬷劝她不要冲动。

“小玲，不要捐。”

田小玲看跃庭呆住，有点害怕的拉了拉她的手，“这次肯定不会捐，我是以前在正极的时候捐的。”

“柯博士这次说特意给瓦斯城的人申请了大量更新审判的机会。”

更新审判，对于瓦斯城的人而言，就像是旱季的水。

珍贵，又让人疯魔似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