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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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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将过,夜路难行。”

在陡峭的山坡中,有一道温和而又清冷的嗓音,伴随着靴子落地的声音,缓缓响起。

凄凉而又复杂。

犹如一道波涛汹涌的海浪,慢悠悠靠近岸边,看似柔和。却是隐藏了锋芒,蓄势待发。

“夜幕四合无月伴,心中皓月自悠悬。何惧黑影遮望眼,光明永在照前路。”

哪里来的月亮?

天上明明是漫天繁星。

后边跟着的众人如是想。

遂抬头看了看没有月亮的黑夜,不知不觉中额头泠着冷汗。

霜降季节,夜里尤为冷厉。

佳怡公主杵着拐杖悠悠上山,身旁的玉蟾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搭着佳怡公主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

此行山上,无疑是最为保险的。

但又是最为致命的。

佳怡公主走了一段路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在原地驻足,蓦然转了身——去看身后领队的沅卫。

她的眼睛里,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

她凝视着沅卫,半响不语。

待沅卫身后跟着的人,都停下了步子,个个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她时,她方轻轻蠕动着薄唇:“那陈家二小子不好对付,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必须派人除掉,以防不测。还有,去定州的沿路,埋下了人马吗?”

沅卫一贯懒散,连带着看人也是半垂着眼皮,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但此刻听闻佳怡公主的问话,顿生疑虑,心中涌起一股焦虑,如同迷失在黑暗森林中,找不到出口。

——这场关乎政权的博弈之中,非得有人要牺牲性命,是吗?

沅卫微微扬起头颅,抬眼直视佳怡公主,这一次,他眼底没在露出敬畏之意,而是带着质问与不解:“您将小公子养育膝下多年,当真未曾心软过吗?哪怕一瞬……”

此言一出,他身边的人恨不得退避三舍,唯恐佳怡公主一个不爽,殃及池鱼。

玉蟾听他此时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微微发抖,抬眼不禁暗自去观察佳怡公主的神情。

见她神态自若,没被此话影响,亦没有动杀心的念头,便知佳怡公主心情尚佳。

但不过……

沅大哥有话直说的性子,不知惹恼了公主多少次。且那一次不是惹得公主心绪不宁,乱杀无辜?

为何沅大哥还不明白!

一味的质问,换不来公主的心软。

公主决定好的事情,那是能轻易放弃的。

不轻易放弃的佳怡公主,顶着夜色朦胧,在灯笼的照耀下,垂着眸子,徐徐开口:“他也恨我啊……恨我随意掌控他的行踪、恨我随意评判他的人生、恨我把他当棋子耍……”

沅卫摩挲着手指,眸光一闪,似乎是没料到,她什么都知道。

“入了我的阵营,哪个不是棋子?”

佳怡公主今夜不知因为什么,心情格外好,既没指责他不回话,也不回避他的问话。

至于好的什么程度?那便是——能心平气和的与沅卫唠叨起他的顾虑,“我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我要杀害皇姐的凶手为皇姐陪葬、我要那匈奴大军葬身于火海,永远只存于史记中。”

“沅卫,这般说,你能明白吗?”佳怡公主眼眸含笑,语气如寂静的夜晚一样,温柔且蕴含着凄凉之色:“跟了这么多年,本宫身边的人换来换去,唯你与玉蟾能活着留在我身边……原因是何,你在清楚不过,不需要我过度点明啊。”

沅卫脸色煞白,一想到沅家家训与浮失阁条列,胳膊便止不住的颤了又颤。他在众人思绪还未回神之际,强硬的恢复了往日之举。

“沅卫明白。”只见,他在这陡峭的山腰上,低垂着头,以弯刀而自立,单膝下跪,语气如那一夜一般虔诚而坚定:“沅卫已沿路备好刺客,只待公主下令。”

佳怡公主悲悯的看着他的头顶。

——人心就是如此。

沅卫虽武艺高强,但不能代表他没有怕的东西,与在乎的人。

她将玉蟾绑在身边,可不就是为了好让沅卫乖乖听话。

玉蟾除了是棋子,更是她最宠溺的人之一。

不过眼下为了这局棋的获胜者,她不得不再次利用下玉蟾。

一旁提着灯笼,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玉蟾,自然而然听不懂他们的后半句对话。

只知道,每每佳怡公主用沅家家训威胁沅大哥时,沅大哥便会像现在这样……

“过了这座山,便是封山道,对吗?”

佳怡公主回过身来,抬头仰望着山顶。

就像她小时候仰望阿姐一样,也是这般迷茫而又热烈。

“是。”沅卫站起了身,拍了拍膝盖那儿沾染上的泥泞,“封山道一过,在走四五天,便是定州。”

“够远的。”佳怡公主呢喃着。

“可以坐马车走官道,”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担心她的身体,补充道:“其他人则快马加鞭,先一步扫清障碍,赶往定州。”

“不必如此,人多麻烦。”

佳怡公主言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初来远中客栈那日,似乎是在客栈内听到了谢靖天以及废太子姬玉轩的声音……

想到此,佳怡公主心里便有了决策:“只需留三人护送。其他人则在离定州城不远处,散播有关废太子姬玉轩的踪迹。”

“务必要借机拿下茗筱。”

沅卫:“是,沅卫遵命。”

【北詹客栈】

“冯兄,救我——!”

一早起来,还没彻底清醒的冯郑观,被这一声凄惨的喊叫声,直接唤出了魂。

他冷不丁的打了个了激灵,烦躁的揉了揉本就乱遭遭的头发,不情愿的离开床榻。

走进窗前,打开窗户,探出头,愣愣的寻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乍一看,李封年不知干了什么要命事,竟让一小屁孩拿着菜刀,阴沉着脸,围着客栈追砍。

——嗯?小屁孩?

哪来的小屁孩,这么凶狠!

他吞咽了口唾沫,欲关窗退回床榻上去,不想多管闲事……

却倏然想起李封年昨日里说的话,顿觉良心过意不去。

一番较量之下,冯郑观还是选择帮忙。他先是理了理杂乱的衣衫,片刻后,翻窗而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李封年与小屁孩之间。

被说作“小屁孩”的小安子,手中拿着的菜刀差点没收住。

小安子目此欲裂,握着菜刀的手,已然青筋暴起,但还是耐着性子,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位比他高出半截的人。

恰好冯郑观此刻也打量着他。

俩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半响之于,小安子蹦出一句话:“……你是谁?挡我砍人干什么?”

冯郑观没答,反而问:“你又是谁?”

小安子强行按下去的菜刀,在冯郑观的眼皮子底下,跃跃欲试,某人却还在故作轻松的展露笑容:“我在问你话。”

“我也在问你话。”冯郑观斜了一眼他左手边,稍靠后站着,且已然背过身,欲溜之大吉的李封年。

李封年就像是后脑勺上长了双明眼,身体在冯郑观看过来时,不可察觉的颤了颤,又同手同脚的转过身,强颜欢笑道:“那个……”

他顿了一下,心虚的抚着鼻梁,又顶着冯郑观与小安子的视线,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最后,呵笑两声,“冯兄啊,本、本大爷突然想起,陈颂景那小子叫我一早起来去前面探路。我……”

小安子打断:“胡说,明明没这等事!”

“你个小屁孩插什么嘴啊!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吗?’再者,他陈颂景可是本大爷的过命兄弟!”

李封年走进冯郑观身侧,熟练的揽着他的脖颈,朝着比他们矮半截的小安子,挑了眉梢。

“我十八!不是小屁孩!”

小安子急躁的模样渐渐浮现在脸上。

李封年轻咳一声,朝他伸出食指,往他眼前晃了晃,“十八也是小屁孩。”

“行!”小安子懒得跟他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只兀自连连道:“你要跟陈二公子是过命兄弟,那他又为何要叫你去做这些小事,而不是去吩咐他?”

小安子嘴里边说着,边腾出一只手,去指面无表情的冯郑观,“难道他身上能证明身份的牌子,其实是你的?”

“你、我,呸!小屁孩……你颠倒黑白的本领是跟谁学的!”李封年没料到比他矮很多的这小屁孩,说话不知收敛,“本大爷可是汴京的霸王!京中公子,哪个不是以我为中心。况且,我李家,家大业大,放眼商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照你这般说,岂不是在看不起我?”

“随你怎想。”小安子眉心紧拧了三分,不在意的道:“总之,是你蠢。非要降低自己存在的价值,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李封年明显一怔,咬了下半唇,差点接不上话茬,他试探的问:“本大爷,做什么了?”或者说……你看到了些什么?

李封年内心局促不安。

他不知道小安子到底有没有看到些什么,也不确定小安子,是否能懂他与旁人交流的手势。

“装傻充愣,迟早会作死!”

小安子收回视线,不想跟他继续掰扯,干脆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进了客栈。

独留他们二人在风中摇曳。

李封年见小安子离去,不禁守护了搭在冯郑观脖子上的手,换来当事人毫不保留的审视。

片刻宁静过后,是冯郑观思忖良久的问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李封年猛然回神,毫无征兆的后退了几步,与他隔开了些距离,“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本大爷要办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刨根问底……端着架子来说教。”

他似乎是觉得这样说不太妥当,还别扭的补充了句:“反正……不会害你们就对。”

李封年撂下这句话,便绕开他,仓皇跑进客栈。

冯郑观的双目随着他进了客栈,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却还是愣在了原地,迟迟不动身。

直至陈二公子来唤他,才抿了抿薄唇进去。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李封年到底要干什么。

他只觉得李封年的举动太有嫌疑。

又觉得,这人就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

京中知道他的人都说,李京怔是笑面虎。

是两面三刀的人。

——交不得。

李家世代从商,他的父亲赶南赶北。

唯独李封年不按常理,去与京中叫的出名字的公子哥们,嬉闹甚欢。这还不够,他还挑着法子,与朝堂中人打交道。

要说藏锋何处?

他从不隐藏锋芒,他背后的家财,就是他的底气。

那些个破烂事,是他做的,他认;若不是他做的,哪怕是随意践踏他的尊严,将他压在地上狠狠棍打,他也不可能去认。

可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会违背家族的意愿,执拗的去做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

而冯郑观就是这点想不明白,可他也不打算细想。

他可以不去提及,亦可以不去质问。

前提是——

李封年不危害他人性命,那就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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