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

靖远带着被束缚的陈涏，一路来到西殿的大门。

大门紧封，门上的纹路层次分明，还有些许岁月留下来的沧桑感觉，门上挂着两把巨大无比的铜锁，厚重而又坚实。

西殿门后，是四殿下姬叙德的宫殿！

陈涏看了眼不远处的西殿，再想起自己身上的枷锁和镣铐，不禁心生犹豫。

四殿下知道宫殿被人挖通了么？

还有那疯狗，若是没撑住，又会如何……

陈涏一想到这，眼神倏然一凛，想是做好了什么酣畅淋漓的决定般。

此时，他心底暗自琢磨着，这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又怎能敌得过四手，本公子还是等链子解开后，再大发慈悲的去救场罢。

想罢，陈涏板着脸，还在为自己不能解开束缚而苦恼，他艰难的倚靠着墙壁，深深的叹了口气。

靖远则刚要迈出去的脚，徒然缩了回来，他莫名其妙的审视着陈涏。

陈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呆滞了一瞬，方偏头看他。

两个年纪差距不大的少年，就这么互相打量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靖远先忍不住了：“陈公子，您怎么了？”

陈涏摇了摇头，低垂着眸将双手送到靖远面前，微抬了抬手，仿若在示意靖远将自己身上的铁链解开。

靖远低头瞧了瞧，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那双修长有力、略带薄茧的双手。

陈涏垂着手，微微张口，声音沉沉，口吻似是命令：“愣着作甚，解开啊。”

靖远的手指不自然的瞬间收紧，他回想起主上对他下的命令：

“靖远，带他走。”

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主上那不温不火命令的话语。

刹那间，靖远打心底觉得，主上过于在意陈涏了，貌似都超出了胜似“亲友”般的那种程度。

以往，在靖远的记忆力，他的主上除却异姓王魏望通外，便从未这般在意过旁人。

“快点，你家主子可等不起。”

靖远身侧，传来陈涏不耐烦的催促声。

陈涏暗自嘀咕，表情从不自然，变成了极其不自然。

——若不是那人是谢靖天，本公子才不会这般多此一举。

靖远眉眼颤了颤，沉默不语，无处安放的手，显得有些窘迫、措手不及。

在听得陈涏言说关于他主子的性命攸关时，他才闷声应下，方坎坷不安的去动用强悍的内力。

只见，靖远闭上了狭长的眼眸，强悍的内力在胸腔里翻涌，似是要将他五脏六腑都震碎般。

“啪”的一声，那束缚住桀骜不驯的野狼的铁链，终于不在困住他的双手，而是滚落在地。

陈涏的双手得到解放，他眉梢微挑，眉宇间有清晰可见的悦色。

靖远也察觉到了周遭气氛不在是冷冰冰的，而是有些兴奋和……释然？

他正欲抬眼，却见某人的双脚，还有铁链缠绕。

见此，靖远不禁皱起眉。

陈涏揉了揉酸涩的脖颈，复又顺势揉了揉发红的腕子。

他看向双腿，然则，靖远刚想蹲下身，欲帮他取掉，却遭到陈涏的无情拒绝：“剩下的就无需公子。”

陈涏斜眼看他，心中想的却是，那疯狗，也忒不怜香惜玉了些。倒是这么好的郎君，留下来做他下人，算是可惜了。

靖远一顿，没在动身。

陈涏眼眸微垂，忽然抬高了腿，甩掉另外缠绕在他身上的链子。

随后，伸手拍了拍靖远的肩，虔诚的道了声谢，便往来的方向赶去。

靖远本身就不是个话多的主，但在看到陈涏坚决的背影后，亦不禁呢喃着：“真好……主上没有白救他。希望主上一切安好，希望来得及……”

希望……

一切顺利。

【一触即发】

谢靖天放倒萧峰之后，扛起他的尸-体便往外走。

约莫半柱香，才堪堪听到打斗声。

不止地下室的，上头赌坊也有大批人打起来了！貌似……不止一方势力。

谢靖天眉头紧锁，眼下局势未定，他便如此莽撞行事，只怕有损自己的形象！

他心念电转间，便有了计较。

谢靖天也顾不得肩上蝶人，只将萧峰扔在地上，自顾走了出去。

谢靖天走到拐角处时，一眼便瞥见了打斗中的人群中的凌殇和沈倦二人，他不禁微微眯起了双眸。

沈倦恰好往他这边瞥了一眼，就见到谢靖天拧眉轻“啧”了声。

紧接着，漠然的声音响起，让在场的人都怔愣了一下：“谢公子，别来无恙啊。”

“怎会无恙？我有恙急了。”

谢靖天的声音，依旧是冷淡的、不辨情绪的，仿若世间万物皆影响不了他的情绪：“萧公子或许不知您那忠心不二的下属萧峰，早已是本公子手下败将了吧……”

“哦？”

萧泽清半阖双目，象征性的“哦”了一声后，便一言不发，只朝来人微扬了扬下巴，而他的嘴角，却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歧笑意。

萧泽清：“看来谢公子，当真是铁了心的想要与萧某为敌了。”

他面上看似毫不在意萧峰生死，但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却早被短暂的理性强势唤醒，然而，碍于身份，他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破绽。

缅怀逝者，是大忌。

萧泽清默默念叨。

“他固然有一死，可那下属想必也陪了您……二十有余吧，萧公子在怎么冷心冷清，他也毕竟跟随过你多年，这份主仆情谊不能说断就断，您说是吧？”

谢靖天说的平静，似乎在诉说一件很寻常的小事儿。

萧泽清闻言，眉梢不由微挑：“谢公子此言，意义何在？”

谢靖天：“明知故问。”

果不其然，萧泽清眼底掠过一抹阴沉，不过瞬间便被他遮掩下去，他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谢公子真会说笑，他的死活，和本公子何干？本公子又岂会在乎那些个无足轻重的东西？倒是你谢靖天，本公子今日还真不信了，你敢杀了本公子的下属。”

他说着，眼神骤然锐利如刀，盯住了谢靖天。

“萧公子，您这话……说的是在威胁我吗？”谢靖天的声音，亦变得冷冽起来。

谢靖天与萧泽清本就是对立，若非朝堂上的势力相当，没有彻底拉开帷幕。

他们宛如雷雨中急行的暴风雨，总要找到一块宣泄口，方能稍微缓和。

萧泽清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谢靖天，他的唇瓣微微掀起一丝嘲弄：“难不成，谢公子，连杀.人放.火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谢靖天虽然不惧，但也知道，他不会给萧泽清太多喘息的机会。

“我杀.人.放火的事情干的还少吗？”

谢靖天话罢，便抬步往萧泽清那边走去。

而萧泽清也不甘示弱，亦是迎难而上。边走，也欲劝说：“谢公子，你我同朝为官，又何苦弄得水火不容？”

可他哪知，谢靖天本就不是一个善茬，萧家先前先不由分说绑了陈涏，便使他胸腔的怒火无处安放，这会儿还有个不知轻重的人，来挑战他的底线。

就算他谢靖天在怎么能忍，也受不了此等挑衅。

“你不仁，我不义，天经地义！”

两人在暗道里，不时擦拳磨掌，剑拔弩张。

～～

凌殇看着自家主上，与萧泽清打得不可开交，便也动了欲将那非大晋人的悍匪，斩于剑下的想法。

然而，没等他这想法实施，沈倦便抢先他一步，去与那强悍的悍匪打了起来。

“大晋国土，岂能容外人践踏！”

沈倦剑尖直抵男人的咽喉，眸中汹涌的恨意，掩饰不住。

那悍匪不可置信的顿了一瞬，似是没想到他会识破自己的身份。

慌不择路间，剑已经向他靠近，伴随着伶俐的尖峰，划过他的咽喉，他只得身躯往后仰，才躲开致命一击。

悍匪这才恍悟，原来，这每每击过来的一剑，是冲着他命去的。

他咬牙，眼一横，转瞬之间，竟直接握住了再度超他打过来的剑。

沈倦看着悍匪这架势，心里顿时生出想与之较量的的念头。

只是他刚有这个想法，就被他自己否认了。

他的武功比不过他。

这样的情况下，若他出招，只能是自讨苦吃。

沈倦想到这，收回剑，一脸不屑的扫了眼悍匪：“不过如此！”

“呵呵……”悍匪轻笑，似是没想到他居然会退缩，“既然你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要逞英雄？你以为，你的剑法，真能伤到我吗？”

沈倦一听，脸色一僵。

他的确不是这悍匪的对手，甚至于，他还能感觉出悍匪手腕上传递过来的劲气。

可是，不试试又如何知晓。

“大晋早已不是以往的大晋，你们的大限将至了……”

【扰乱者——斩】

沈南萧看着那些禁军，心中不禁燃气昂扬斗意。

旁侧的陈施琅嘴角，已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这个靠萧誉势力搭起的赌坊，他也不止来过一次。

萧誉本人或许不知，里头早已混进了外族人，还是他的亲弟弟引进来的。

赌坊内的人见此，个个大惊失色。他们随性惯了，从未见过这般仗势，故此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世仁头一次见官兵闯了进来，兀自上前理论：“官爷，我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咧，怎无故就带兵进？”

禁军教头陈兼，早已卸下易好的妆容，他拂了拂衣袖，迈步上前。

围成一团的禁军，纷纷朝两边退开。

陈兼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双目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张世仁，语调森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吐出最后一个字，“抓，一个不留！”

张世仁一听，顿时吓得直哆嗦，他的脸色苍白，下意识的往人群后躲去。

他虽是京城的纨绔，但也知道，惹不起官府。可偏偏他不肯承认错误，仍在垂死挣扎：“你凭什么抓人，有何证据？”

“证据？”陈兼磨了磨刀刃，将刀抬了抬，冷声嗤道：“敢问此赌坊，赌的是什么？”

“命！身家性命！”陈明远大步流星地走至陈兼的身旁，铿锵有力的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若不是你妖言惑众，谁又会屡次来这让人丧失理智的地方！？为了满足一时私欲，谁又会甘愿放弃性命！”

赌坊外的沈南萧若有所思，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欣赏之意涌上心头。

若当时阁中的人，都有这种想法，又何愁干不成大事！

沈南萧毫不令色的想着，全然没注意旁侧陈施琅看他的眼神。

那眼神，简直倒像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人锁在身旁，不让他人瞧见的私欲。

如若沈南萧不经意瞥到了，想必陈施琅也会尴尬的无地自容。

但奈何，此刻注意力全身心在赌坊内的情况上的沈南萧，根本无心去注意这些他以为的“无关紧要”的事。

毕竟，在他看来，赌坊内的每个人都可能是让人棘手的麻烦，虽然，他现在还不知晓。

沈南萧正想着，却忽闻身侧陈施琅道：“沈大人，皇帝身侧的人，是不是都很不一样？”

没等沈南萧回话，赌坊内的张世仁，不知从那掏出的匕首，竟当众刺向陈兼。

陈兼措不及防，没想到这人胆子竟这般大，敢当众行刺。

幸好陈明远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刺过来的手。

他将人的手腕往后一拽，张世仁疼的叫嚎了声，松开了紧握的匕首。

陈明远见此，冷眼夺过他手中的匕首，“竟敢当众行刺朝廷命官！你可知，你死罪难逃！”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张世仁怒瞪着他，双目猩红，手腕上的疼痛，让他直哆嗦。

“明知故犯！”陈明远冷哼，不理会他的嚎叫，只是偏头看向一旁陈兼，温声询问：“家主，你可还好？”

陈兼自是无事，他淡淡应声，稍作回应。

很显然，陈兼没有被这些小伎俩吓到。也是，他在皇帝身边为官多年，又怎么可能会被偷袭这种，小的不能再小的技俩吓到呢。

“狗官！”

张世仁见不得他们这么腻歪。

但转念一想，自己侍奉的主子，还在暗道处理要紧事，若此刻徒然放下屠刀，便不能给予主子逃离的时间。

“你们有本事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