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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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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谢鸣泉又暗暗恨自己的失态,可他更怕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

施灵椿懊恼的看他被自己吓成这个样子,有些扫兴,不知该恨谁,猛地伸手去抓那张画,泄愤似的将画纸团成一团。

谢鸣泉一惊,眼看着好好的画不知怎的遭了无妄之灾,被□□成一团,想也不想一个箭步上前握着他。

“你干什么?”谢鸣泉着急的问。

“画的不好,不想要了,扔了。”施灵椿冷着一张脸道。

“别扔!”谢鸣泉想也不想便道。

“为何不扔?”施灵椿也不知自己是在跟画置气,还是跟自己置气,亦或是跟谢鸣泉置气——更可气的是跟谢鸣泉置气他也未必明白,气了也是白气。

便自暴自弃的咄咄逼人。

谢鸣泉将纸团小心的展开,脱口而出道:“是你画的,怎么会不好?”

施灵椿一愣。

谢鸣泉意识到自己的逾矩,有些赧然,他低着头没敢看施灵椿,绕过案几,将画展平,随手拿案上的镇纸镇住,拿起它方才撂下的笔,蘸蘸墨:“只是少了点东西而已。”

说着便胆大包天的在上头迅速的加了几笔,原先如涂鸦一般的墨渍变成了两只胖乎乎圆滚滚的黄鹂鸟儿,活灵活现的歪着头站在树枝子上,颇有点趾高气昂的神气。

“山水是极好的,只是缺了点生气,这么着就更好了。”谢鸣泉硬着头皮一口气画完,踟蹰着等施灵椿的板子打下来。

半响,施灵椿没有打他板子,倒像是松了口气,语气温和起来:“还是你画的好。”

谢鸣泉被他前所未有的温和激励,渐渐放松了起来:“我只是画多了……你有天分。”

施灵椿摇摇头:“我远不如你。”

谢鸣泉听了,雀跃起来,他有些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画,不由得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施灵椿问。

谢鸣泉笑着看他:“像你。”

施灵椿疑惑的看向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两只黄鹂鸟儿——趾高气昂的。

恍然大悟,不由得气结,又有些赧然,低声道:“去你的。”

谢鸣泉笑着,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去他的”,而是盯着他一个劲儿的笑,笑的他发慌。

“我教你。”谢鸣泉突然道。

“教我?”

“教你画鸟儿……啊不——”谢鸣泉觉着这话透着一股诡异的冒犯,赶忙改口,近乎于执着道,“教你画画。”

施灵椿觉着今日的日光是那样的明亮,照的人心里亮堂堂的,他不敢去看谢鸣泉发亮的近乎于赤诚的眼睛,说教人画画跟立军令状似的,不禁觉得有趣。

谢鸣泉看懂了他的虚张声势与暗自羞赧,觉得好生可爱,他越羞赧越想要欺负他似的,继续笑道:“我给你当师傅。”

光是想想,就让人忍不住的高兴。

施灵椿是高兴认他作师傅的,却又碍于自己的面子与积威,只好装作可有可无的样子:“你又是什么名家吗?”

谢鸣泉不去反驳他,因为自己已经瞧见了他的墙上挂满了自己的画,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了逞,从此登堂入室,有恃无恐了。

“那我投奔到你门下,”谢鸣泉半是玩笑半是真心道,“在南京,你罩着我,好不好?”

在谢鸣泉眼里,施灵椿如同一只骄矜的波斯猫被捋顺了毛,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慵懒的伸懒腰:“我们施家可不养无能之辈。”

谢鸣泉乐意这么顺着他的毛捋:“我专门给你的画添两只鸟儿,给你狗尾续貂,好不好?”

施灵椿被“狗尾续貂”逗的一乐,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何止呢,你走到哪儿,我都罩着你。”

连程得鹿都看出来他最近的反常,一脸狐疑的磕着瓜子:“你有相好的了?旧院的?”

谢鸣泉懒得理他:“跟你似的?”

程得鹿被踩得尾巴一翘:“我怎么了?”

谢鸣泉冲前头的苏昆生一努嘴儿。

苏昆生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只顾着跟李义正指点江山道:“……这个杜丽娘唱的不好,你看那个生死相随的随字上便看出差距来了,像一口痰卡在嗓子眼儿似的,听在人耳朵里一点也不敞亮,我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唱的不好就算了,连做工也不好,杜丽娘是什么人?千金大小姐!瞧见了没?她眼神儿外露,弄得跟个窑姐儿似的……”

李义正一脸无奈的回过头来向他们投以求救的眼神。

谢鸣泉悠悠道:“听说你近来跟旧院的名妓们打得火热,欠了一股屁的风流债。”

程得鹿翘着二郎腿,仰在圈椅里,悠哉悠哉的晃着脚,整个一个埋在金玉堆里的纨绔:“我一个大少爷,整日跟个戏子混在一块儿也忒扎眼,我家老爷子要是听闻什么风声那还不得全玩儿完?所以我得经常跟江南名妓走动走动,才合情、合理、合群呐是不是?”

“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那林漱雪可跟南京护官符们走的近,可别让他们觉着你惹他们不痛快,再揪住你什么把柄,不折腾得没命也得脱层皮。”谢鸣泉道。

程得鹿道:“严春工也就是前一阵子给她献殷勤来着,不过林漱雪是旧院的’科场状元’,文绉绉的,严春工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跟她玩不到一块儿去,这阵子又不知上哪走鸡斗狗去了——怎么,许州官放火,还不许我百姓点灯了?左右她们都是开门做生意,我就乐意拿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往水里扔,别人管不着!”

谢鸣泉简直闹不清他怎么想的,只好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程得鹿笑嘻嘻道:“情字心里一把刀。”

谢鸣泉懒得理他,他在回味前日跟施灵椿的相会。

他趁着夜色,从施府的西角门进去,跟做贼似的,背着整个南京私会。丹枫领着他七拐八拐的把他引到施灵椿的屋子。

施灵椿在屋子里看书,见他来了,想放不放的有些高兴的赧然。

谢鸣泉一看竟然是一本《相学》,不由得玩笑道:“你这么年轻就开始研究怎么做宰相了?”

这头一句话不知怎么就说的不对了,谢鸣泉见施灵椿面上明显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足有数息沉默。

大明朝没有宰相,只有内阁,做官做到顶儿,就跟他祖父一样当内阁的头儿。

怎么就不对了?触到他逆鳞了?谢鸣泉觉得短短几息长的简直能要他的命,跟那天在苧萝寺外被勒住脖子无异。

施灵椿似是也察觉到谢鸣泉的紧张,随即一笑:“我在研究你的面相,看你是不是个背信弃义表里不一的小人。”

谢鸣泉蒙了大赦,心里又狂妄起来,像个赌徒一样得寸进尺,觍着一张脸凑近了,试探着他的底线:“哦?那我是不是呢?”

话一出口,谢鸣泉近乎于忐忑的等施灵椿的评价。

施灵椿心里也忐忑,硬着头皮正视他的脸,却不敢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勉强摆出一副挑剔的样子:“别的都还罢了,只是这眉毛是妨主之相——起势平庸,内藏险峻,外表温和,内怀奸诈。”

“啊?”谢鸣泉苦着脸道,“那我便只好把眉毛剃了。”

施灵椿被他逗的一笑,眼睛里的冰化了,流出涓涓的春水来。

他们一起画画,谢鸣泉给他讲故事:“……我幼时,家里的厨房闹老鼠,厨房里的人说耗子药老鼠夹都不能根除,于是我便在墙上画了只猫,最后你猜怎么着?厨房里再也没有丢过东西,想来那老鼠是被我画的猫给震慑住了。”谢鸣泉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施灵椿竟然还仔细的想了想,认真的对他说:“一定是你家厨房里的下人偷偷往自己家里拿,谎称是老鼠,后来发现惊动了主子们,这才罢了,既保护了自己,又讨好了主子。”

谢鸣泉失笑:“你想的也忒复杂,难道就不能是我天纵奇才、画技卓越吗?”

施灵椿心里有些恨自己何必如此计较,有些歉意,怕扫了他的兴,忙道:“你画的也是极好的。”

谢鸣泉看他有些笨拙的安慰自己,心里发甜,突然灵光一现:“欸?我来画你好不好?”

“画我?”施灵椿有些意外,又有些惊慌,“我有什么好画的……”

有时在屋子里待闷了,他们也趁着下雨去花园里走走,江南的雨丝大都是极细的,朦朦胧胧跟隔着一层帘雾,丹枫在帘雾之外,四下张望着。

他们从江南的雨聊到北国的雪,谢鸣泉说起小时候在北京的趣闻,施灵椿初时还好笑的听,慢慢的,变得寡言起来。

谢鸣泉注意到他的低落,问:“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施灵椿摇摇头,不知怎么说,视线落在花园子里满地的落叶上,心里挣扎着,最终还是心一横,浅浅的问出来:“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我……”谢鸣泉愣怔着,继而恍然大悟,赶紧表决心似的说,“我今年肯定不回去!明年也不回去……你若喜欢,我后年也——”

“你早晚是要回去的。”施灵椿打断他莽莽撞撞的一腔热忱,紧接着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强笑道,“你回不回去,我都行……”

谢鸣泉看着他,如同看一朵孤独的云。

“那我就努力的考进士,”谢鸣泉突然道,“到时候你给我在南京挑个官做……礼部、刑部、工部,不拘在哪儿,只要来南京给你作伴儿——你说好不好?”

天下当官的都想往北京挤,往中央挤,发配到南京来坐冷板凳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个个都觉得自己个儿明珠暗投、怀才不遇。

天下闲差在南京,南京闲差在六部,礼部、刑部、工部更是六部里最闲的所在——谢家虽则落败了,好歹也是世宦贵胄之流,谢鸣泉年纪轻轻,放着大好前途不要,来南京跟自己厮混,怎么看都像是一句戏言。

可聪明如施灵椿,偏就是爱听这样的戏言。

谢鸣泉看他明显高兴起来,即便一句应和也没有,谢鸣泉也知道他高兴了,便兴奋的规划下一次约会。

“……老是在屋子里闷着也不成,下次,下次咱们一起去划船去!”

施灵椿有些憧憬,更有些顾虑:“被人看着就不好了。”

“不妨,快到中秋了,划船的人多,但大都在城里繁华处,咱们往那城外头偏远的地方划,保准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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