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蔚——”

“嘟——”祁蔚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立马挂掉了电话。

“谁打的？”祁浙问。

祁蔚将细烟伸到祁浙的打火机上，点燃烟头，淡淡道：“张霁泽。”

“警方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祁浙也抽着一支烟，两人站在吸烟区，飞机起降的轰鸣声时不时在周边响彻。

“四分之一的机场都被封锁了，警察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祁浙蹙眉道：“他们会过来？”

“刘伯父答应了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会少。”火星燃到一半，祁蔚忽觉索然无味。她用纸巾包着烟头，把火掐灭了。

“小心烫手。”祁浙吐出烟圈，提醒道。

是有点烫，但祁蔚没有任何感觉。她掏出一支口喷，去干净嘴里的烟味，随即抛给祁浙，“别抽了，熏到孩子们。”

“嗯。”祁浙将烟丢进垃圾桶，紧跟着祁蔚走进看似平静的机场。

一个小时前，祁家买断了四分之一个机场。现在出现在机场里的所有行人、服务人员，全部都由保镖伪装。这些保镖履历“丰富”，射击、拆弹、近身打斗等等，他们均有足够的实操经验。对付“恐怖分子”他们是一流的。必要时候，他们甚至可以为雇主杀人或者付出生命。

祁家连枪口都准备了，对准阿波罗S160。

二十五分钟后，阿波罗S160将带着祁家两个孩子降落在海州国际机场。而祁廷远要弄死那些想对他的孩子们下手的人。

祁礼带着弟弟坐上了一架回国的私人飞机，却没有一个大人知道这件事。联系阿波罗S160的机长，对方表示飞行状态一切正常，小乘客们在飞机上玩得很开心，他们将准点降落机场。和孩子们通话，他们也完全正常，只是非常高兴能回家。

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这件事发生，本身就是个问题。

辜曦慌张地说要报警，但祁浙认为警察局现在也未必安全。就在众人想办法的时候，祁廷远给朋友打电话，迅速调了一支保镖队伍，并且把阿波罗S160计划降落的跑道和半个机场都买断了一个小时。

全家人根本没犹豫，立即支持了祁廷远的计划。

他们虽然恪守爷爷留下规矩，从不惹事，但有人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们，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在机场内使用的接驳车里，林竹握着一支仿制步枪，瞄准镜已经对准了跑道。她满头银发，但此刻的目光仿佛猎鹰。

祁蔚和祁浙都不知道，林竹竟然会用枪。林竹检查麻醉子弹时，平静地说，在成为汽车工程师之前，她也曾经环游世界，想要去索马里抓海盗。

远处，太阳光忽地闪了闪。是祁廷远的信号，他那边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祁蔚和祁浙进入机场后，分别走去了自己位置上。祁浙会伪装成空乘，祁蔚和辜曦则在停机坪外，等着飞机降落，舱门打开。

阿波罗S160白色的机身已经出现在云层之间，引擎排出的浓缩水蒸气划出一道漫长的可见尾迹。超音速飞行带来的音爆正在靠近。

“嫂嫂……”祁蔚想让辜曦回去，有她在这里就够了。辜曦那么纤弱，像是易碎的柳叶瓶。

但辜曦再一次拒绝。“我们是一家人。”辜曦说，“永远要在一起。”

阿波罗S160正在最早的晨光中显露全迹，从巡航高度降至着陆高度。保镖伪装的机场工作人员已经清空跑道，等待飞机降落。

大风将祁蔚和辜曦的风衣振起，她们镇定地迎接孩子们回家。

飞机拉平减速，开始调整着陆角度。

耳机里传来祁廷远的声音，他毫无波澜地，简短指挥，“准备行动。”

飞机着陆，在跑道上缓慢滑行。祁蔚仿佛能听到林竹将手指搭在板机上的声音。

庞然大物完美结束了航行，舱门打开，登机梯落下。祁浙与众多“工作人员”微笑着向舱门聚集。

祁蔚绷紧了心弦，她看见孩子们跑向舱门。她必须克制着，才没有冲向他们。

“妈妈——”小宝看见妈妈了，登机梯对他而言还太高，他转过身，想倒退着爬下楼梯。但祁礼稳重地牵住弟弟的手，带着他走下去。在他们走到第二阶时，祁礼认出了隐藏在工作人员中的祁浙。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祁浙了，他听到爷爷和奶奶说爸爸进了警察局，他很想回来看看爸爸。“爸爸！”祁礼没有忍住。

在他开口之时，祁浙扑上去，将两个孩子挡进自己怀里。“工作人员”仿佛一匹匹饿狼，凶横地闯入飞机，制伏里边的十个空乘。

他们的行动异常顺利——什么也没发生。

***

防弹车里，祁家一家人终于坐在了一起。

祁蔚惊讶道：“小礼，你是说，是你自己骗了李阿姨和小白，还安排好飞机飞回来？”

“是的，姑姑。”爷爷奶奶回国之前，再三嘱咐祁礼带着弟弟乖乖留在法国。他没有听话，背着大人偷偷回来了。而且，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能感觉到落地的氛围不寻常。

“妈妈欺负哥哥！”小宝不懂状况，他只觉得哥哥情绪很低。他扑到哥哥身上，用那双大眼睛瞪祁蔚。

“妈妈没有怪哥哥的意思。”祁蔚把小宝提开，弯腰安慰祁礼，“小礼，对不起，姑姑着急了。告诉姑姑，你是怎么‘说服’李阿姨和小白的，好吗？”

祁礼看了看爷爷，道：“有一个人工智能网站，可以做爷爷的视频，我做了假的，骗李阿姨和小白。”他拿出手机，播放一段三十秒的视频，里头合成的动态人像从外形到说话语气，至少有80%像祁廷远。

“飞机呢？谁付的钱？”家里的私人飞机要调动，至少要大人确认。祁礼怕家里不让他回来，特意让小白从航空公司预定的飞机。小白给小少爷订，当然不会差，一趟要花掉420万。祁礼零花钱虽然多，但毕竟才六岁，从哪一次性拿到这么多钱。

祁礼道：“是小宝付的钱。”

几个大人齐刷刷看向小宝，这傻孩子好像做了了不起的事情，弯着眼睛咧嘴笑。

“小宝！你哪来的钱？”祁蔚问。

小宝根本不怕祁蔚，挺起胸脯，打开他的电话手表，“妈妈，是妈妈的卡。”

祁蔚灵光一闪，想起来了。她给小宝开电话卡的时候，顺便绑了银行卡。祁蔚逗他，想要多少钱呀。小宝说很多很多钱。祁蔚正好有个电话进来，就让小宝自己去玩。那会他应该是自己拿着祁蔚的备用机设置了。祁蔚没在意，忘了检查。

她打开手机，拉出那张卡，发现小宝自己设了一个后边跟着很多很多0的额度。昨天祁蔚兵荒马乱，根本没注意银行通知。

弄清楚来龙去脉，五个大人顿时松了一口，卸下了紧绷的姿态。辜曦又问：“小礼，你怎么想到用AI生成爷爷的人像？”她最清楚祁礼对计算机、编程都没有兴趣，怎么会突然用起了AI。

祁礼道：“有一个，销售，在网上推荐。”

“什么销售？”祁蔚又紧张起来。

祁礼把他的信息界面打开，里面有一些对话，教祁礼如何用AI生成。对方甚至已经给祁礼生成了一段示范，只是这段示范里，“祁廷远”详细地说明了让小白预定那架飞机、几点起飞。

“爷爷不会这么啰嗦。”祁礼小声道。所以他自己生成了另一段视频。他只需要告诉小白，“要订飞机，送祁礼回去”，小白自然会把流程安排好。最后再解决支付问题，一切就顺理成章。

阴差阳错，祁礼和小宝躲过一劫。

祁廷远把祁礼的手机拿到自己这，让人去追踪那个账号。他摸了摸祁礼的头，把小宝抱到自己腿上，道：“回来了就好。今天只是大人们和你们玩的一个游戏，小礼和小宝都表现满分。”

***

游戏的彩蛋是警察截下了他们的车。

“你们有什么权力搜查？”祁蔚抱臂挡在张霁泽面前，不许他靠进半点。

张霁泽沉声道：“你们封锁机场，这本就不合规。”

“谁说我们封锁机场了？”祁蔚冷笑，“要是你能拿到我们封锁的证据，我就配合你查。”只不过是机场“维修了一个小时”。

“你们的出入境登记上，显示有两个孩子回来了。”张霁泽探身欲往车内看，祁蔚脚步微挪，挡住了他。“是不是‘那个女人’对孩子们下手了？祁蔚，你们不要擅自行动。”

“以前我们多配合警方啊，可是结果呢？我差点变成精神病，我哥还被人栽赃陷害！”

祁蔚问得张霁泽哑口无言。他一直在调查背后暗藏的势力，可正义赶来的速度始终慢于不公不义。无辜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受到伤害。

“对不住。”张霁泽忽然道。

祁蔚没料到张霁泽会突然道歉。她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拉开车门迅速离开了。

“妈妈，后面有警察叔叔。”小宝第一次回国，对周围充满了好奇。他踩在座椅上撩开一角窗帘，望着越来越小的警察叔叔。

祁蔚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了，“我们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