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怀瑾往旁边快步走了几步，却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停下步伐。
方才还美丽如画的林边小镇，转眼间只剩下断壁残垣。
明明数小时前还郁郁葱葱，繁茂无比的森林，被地震与枪火摧残。
无数参天古木被拦腰折断，灌木被枪火烧成枯黑的焦尸。
鲜花败落，芳草成灰。
曾有“神之眼”美誉的爱茵海，终究满目疮痍。
期间又有多少生灵因为这一场天灾加人祸而泯灭，闻怀瑾不得而知。
但他就是莫名觉得，如果艾让辞还在，让她看到这样的景象，这位爱着自然的小姑娘必然又要哭了。
明明是联盟国与帝国交战，遭殃的确实内海。内海这个国家，军事实力几乎为零，国家经济几乎全凭旅游业。
这个国家的财富，乃至说是世界的财富，就是这世间稀有的爱茵海，与大片的森林。
而现在，闻怀瑾目之所及的森林已经几乎全部损毁了。
他甚至可以透过已经七零八落四处倒伏的树木，看到远处的爱茵海。
爱茵海呈现出一片灰蒙蒙的颜色，浑然不复刚来时的明媚蔚蓝。
闻怀瑾突然止住脚步。
“怎么了，小瑾？”程问檀一直跟在他身后，上前低声问。
“老程，你能将这一片修复——”闻怀瑾止住话头，抹了把脸，“算了，我还是别瞎提要求了。”
将这么大一片森林，以及周边环境修复好……
实在是太难了。
“可以。”
“唉，你就当我随便说说——”闻怀瑾一顿，“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Alpha定定地望着闻怀瑾:“我说，可以。”
闻怀瑾:？！
闻怀瑾:“这么大的一片森林呢？！”
“我的异能其实并不适合用于作战杀戮。”程问檀叹息一声，“毕竟我的异能核心就是‘生’。”
闻怀瑾:“……”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轻松些的笑:“那就，麻烦了。”
程问檀闭上眼睛，缓缓抬起手。
沉幽的檀香气息迸发开来，竟能带来堪称壮丽的形容——
在那一片死气沉沉的残破森林中，有树苗自那断树的裂口处长出。
好似时光在飞速地推进，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生长，繁茂，最后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闻怀瑾叫得出名字的，又或是叫不出名字的，放眼望去，成千上万的树木自檀香信息素的作用下被催生，方才还一片狼藉的林子被新的森林取代，郁郁葱葱。
但这还不算完——
藤蔓，鲜花，自周围房屋的断壁残垣见探出头来。在那被摧毁的小镇上，在掩埋在地底的尸骨上抽芽开花，生机勃勃。
一位军士在地震时，被压死在倒塌的房屋下，只有一只手探出屋外，根本分不清他属于哪一个国家，哪一方阵营。
但已经有花自他的血肉上生根发芽，转瞬绽放出殷红的花。
花草的清香盖过了血腥味，故此，他所属的阵营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所有人都怔怔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这被天灾人祸所泯灭的镇子。
花草铺了满地，藤蔓爬了满墙，间或有小树苗顶开砖石碎瓦顽强地向上生长，最后成为一棵大树，铺下一片浓荫。
一瞬间，人们都有些恍惚了。
仿佛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这一场交战并非发生在今天，而是在非常遥远的过去。
一切的惶惑、愤恨、不甘似乎都在这草木的荫蔽中故去了，好像已成为了尘封的历史。
远处，森林已恢复成他们来时的面貌，葱茏茂盛。
近处，青苔已落满了每一片砖瓦，每一处残垣。
闻怀瑾怔怔地看着方才还奄奄一息的森林重新焕发生机，就连这已死去的小镇似乎都被另一种方式唤醒。
程问檀的异能……居然可以强大到这个地步。
他怔愣而哀悔地想着：看到自己的家乡得以被修复到这个地步，艾让辞也能安息了。
但是，他更在意的——
闻怀瑾慢慢走到程问檀身边，伸手搭在爱人的小臂上：“老程——”
程问檀缓缓睁开眼，稍微松了口气。作为六级异能的拥有者，他的腺体能量好似是源源不尽的，但此刻，他却头一次感到一种能量枯竭的感受。
他轻轻将身旁的Omega拥入怀中，在他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低声询问：“满意吗？”
“很满意。好厉害啊……”闻怀瑾将脸埋进程问檀的胸口。
程问檀的异能与程唤潮和程鸣磊的都不一样。
程唤潮和程鸣磊都只能控制现有的、已经存在的物质，而程问檀的异能却可以从零开始，凭空创造。
他想起在军校时，老师曾和他们讲过异能的评定等级，以及命名方法。
程问檀的异能也被老师特意提到过。
大多数异能在命名时，都是根据其特性，所进行的最直观且精炼的概括，比如柯廉的【信息素透视】，安宁的【重力控制】，艾让辞的【空间置换】……
但程问檀的异能却被赋予了一个带着诗意与壮丽的名字——【万物生】。
檀香袅袅，万物新生。
——————
“程队，您这也太险了。”
后方据点中，汪虎蔷正在替程问檀查看后颈的伤口。
程问檀表情端肃依旧，汪虎蔷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倒是龇牙咧嘴，嘶嘶吸气：“这子弹基本上是擦着您的腺体上方打过去的。但凡再偏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
他用镊子捏起一根针：“您的腺体救完蛋了。”
“看来是牵扯到了腺体处的痛觉神经。”程问檀垂下眸子，当时他在坠落下去时，只觉得腺体剧烈地疼痛，让他一时间无法催动异能。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的腺体损伤了，现在看来只是单纯的痛觉罢了。还真是……
他居然会因为这生理性的疼痛，而疏于对异能的控制。
程问檀忍不住有些懊恼。
“您已经很能忍痛了。”汪虎蔷将针扎进程问檀的后颈皮肤里，准备缝合伤口，“您这地方不能打麻药，如果疼的话您要不喊出来？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我没事，你继续吧。”程问檀的语气淡漠依旧。
后颈腺体上方有一条将近五厘米长的伤口，格外狰狞。但因为离腺体太近，根本不能打麻药，只能直接缝合。
但程问檀愣是脸色都未变分毫地缝完了，看得汪虎蔷差点给他跪倒了。
汪虎蔷：“程队，您现在这个病房里休息一下吧，我稍后给您打个针上个药。”
程问檀点点头，根据汪虎蔷的示意，靠坐在其中一张病床的床头。
结果他刚准备把床位的隔帘拉上，右边的隔帘就被“唰”地拉开了。
一只闻怀瑾钻了进来，先一步抢占了他的床。
爬.床的速度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快。
程问檀忍不住勾勾唇角，走过去侧躺在床上，将闻怀瑾揽入怀中：“胳膊怎么样？”
“还行，没什么大碍，已经包扎过了。”
Omega此刻穿着一身略显松垮的病号服，领口处的扣子散开一颗，露出了肩头的纱布。看着格外的小小一只，又可怜巴巴。
程问檀抬起手，怜惜地将闻怀瑾鬓边地头发替他别到而后：“没事就好。”
“嗯。”闻怀瑾凑近些许，“你后颈上的伤口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同样没什么问题。”程问檀道，“只是可能会留疤。”
闻怀瑾：“没伤到腺体？”
“没伤到。”
“异能还能正常用？”
“当然。”程问檀微微挑眉，“小瑾，你不是看到了吗？”
“哦。”闻怀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他跟个小猫儿似的往被子里舒舒服服地一窝，但嘴上却不让人舒服：“诶呀呀，我还在想，你如果异能没有了，那不就打不过我了吗？”
“然后？”
闻怀瑾抬头，深情无比地对程问檀道：“然后，我不就有可以强迫你嫁给我，并且被我酱酱酿酿了吗？”
程问檀：“……都多久了，你怎么还没放弃这个想法？”
“放弃是不会放弃的，我瑾哥的词典里可没有‘半途而废’这个词。”
闻怀瑾美滋滋地“哼唧”一声：“咱这回也算是立功了吧？会不会给发好多奖金？”
如果有好多奖金的话，他离攒钱娶程问檀的目标就又近一步了，想想都开心。
程问檀虽然不知道闻怀瑾在打什么小算盘，但却能敏锐地感觉到这小家伙好像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是看着闻怀瑾捏着被子边，只露出一蓬乱乱的头发，和一双弯弯的眼睛的样子，他又觉得格外可爱。
算了，闻怀瑾想什么都好，反正他们都平安地待在彼此身边，这就足够了。
程问檀想到这里，竟觉得有些疲倦了，他将闻怀瑾又往怀中揽了揽。
闻怀瑾小声：“所以说奖金——”
“会有的。”程问檀低声道。
病房中，不久前刚经历了生死劫难的一对爱人抵足而眠，心头的重担被卸下，怀着对命运的感恩与庆幸，一同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可以准备下一个副本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