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怀瑾一边操控手柄下潜，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思索着。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嘶。”

他一低头，却发现一根带刺的小藤从他的裤子口袋里伸出，正是它戳了自己一下。

小藤蔓见引起了它的注意，有生命似的扭转枝条，指向一个方向。

闻怀瑾抬头，却见程问檀正沉着脸望着他。

【一切正常？】

程问檀比划了一个手势。

闻怀瑾自知自己走神，确实有错，赶紧比了个手势回去。为了不让程问檀担心，他伸手捏住那小藤上的一片叶子，捏了捏，揉了揉。

程问檀提过，只要有意识地去操作，这些用异能生出的植物，就可以与异能者本身的感观连通。

他捏捏叶子，也其实相当于捏了捏程问檀的手。

—————

程问檀的异能与植物相关，相比较水下，在陆地上才更能发挥实力。

但为了保护闻怀瑾，特意在他的口袋里放了一些种子。

方才看闻怀瑾面无表情地一直向下，担心鱼籽的致幻效用还没过的程问檀当即使用异能，用小藤蔓轻刺了一下闻怀瑾。

见对方没事，他稍稍松了口气。手上能感觉到对方轻捏的力度，他神情稍缓，只是脸色还是有些沉。他再次比了个手势：【目标消失。】

闻怀瑾猛地一怔，他赶忙环顾四周，却发现段楷不知何时不见了。

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入目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沉郁的蓝，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成群结队的小鱼变少了，偶有几条体型稍大，闻怀瑾叫不上名字的鱼游过，却很快没入远处的幽蓝中。

这个色差……

他们已经下潜了那么深了吗？

闻怀瑾迟疑扭头，从口袋里掏出光脑看了一眼，却发现信号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抬头皱着眉向程问檀比划了一个手势，索幸他们学过好几套常用手势暗语，交流并不成问题：【干扰屏蔽型异能？】

【恐怕是的。】

闻怀瑾啧了一声。

这种异能类型是最防不胜防的，比如言尔雅和闵斯敬，他俩的异能就属于这范畴，其效用让闻怀瑾印象深刻。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也是一片幽蓝，虽然能看到薄薄的天光，却无法确定深度与方位。

闻怀瑾向程问檀打手势请示下一步。

程问檀只是看了看沙地上的海草，稍加思索，便指了一个方向：【继续前进。】

闻怀瑾不清楚程问檀选择的是什么方向，但是他要做的就是服从上司的指令。

两人操纵着手柄，让气泡向前飘动着。

很快，闻怀瑾便发觉他们是在顺着洋流的方向向前。因为水流的推动，明明他只是轻推了一点手柄上的前进键，气泡却迅速向前移动了一大段距离。

缠在他手指上的藤蔓又轻戳了他一下，抬头看去，程问檀向他比了一个减速的手势。

闻怀瑾点点头，将手指从前进的滑键上松开，稍微按住了一点停止键。

这和骑车下坡要带点刹车一样。

很快，闻怀瑾便知道程问檀的目标方向是那里了——

一道宽达百米的巨大裂缝横亘在他们眼前，两边几乎望不见尽头。水流裹挟着白沙向峡谷落去，一眼望去，仿佛翻涌着白浪的大瀑布。

善提海底瀑布。

一尾形状怪异的鱼从闻怀瑾眼前游过，身上的鳞片在幽蓝的海水中折射出绮丽的光。

他一眼认出这是昨晚吃过的鱼。鲜活的游鱼比死去冻僵的冷冻鱼更加动人。

联想到那看似美味佳肴的烤鱼，是如何让他在睡梦中险些丧命的，闻怀瑾便无心欣赏这条鱼以及孕育出这样残酷美丽的善提峡谷。

【余气检查，准备下潜。】

【收到。】

闻怀瑾比划：【请示，目标深度。】

【上限200米，不要超过。】

闻怀瑾了然，看来程问檀并不想太过冒险。

虽然借助现在的科技，稍微专业一些的浅水爱好者都可以下潜到200米以上，但200米是海洋上层，光线所能抵达，照亮视野的深度。再往下，便是一片漆黑。

善提海底瀑布位于水下30-40米处，但深度却有三千多米，底下可以藏匿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们只有两人，而且他们在明，敌在暗，谁也不知道黑暗中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闻怀瑾点了点头，手势表示确认收到，便熟练地调节手柄上的高级操控按钮，调整好内部气压以及供氧速率，做好下潜准备。

随着程问檀的一个“开始”的手势，两枚气泡装载着两人，同裹挟着沙石的洋流一起，坠入名为“善提”的深渊。

在巨大的尺寸差异下，两枚气泡仿佛两只可怜巴巴的小虫，落入了巨兽张开的大口之中。

50米，60米……

80米，100米……

120，150……

或许是因为洋流里掺着沙石的缘故，能见度的降低比两人预想的都要快。

到了155米左右，周围便已然是一片墨蓝的色彩了，游过去的鱼也只剩下一个黑色的阴影，仿佛是其他什么生物。

但除了偶尔从黑暗中游出的鱼，他们再没有别的什么发现。

一只体长超过一米的章鱼从气泡边擦过，程问檀稍微按住了上升键，保证自己的气泡悬停在向下的海流中。

他望着下面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的峡谷深渊，皱起了眉。

黑暗，冰冷，未知。

这足以让胆子不大的人从此产生深海恐惧症。

他担心闻怀瑾会不会害怕，抬头转身，却发现闻怀瑾的气泡紧挨着他的气泡悬停着。

青年甚至还拿出提前带着的探照灯，调低光线，搁在下巴处给自己的脸打了个恐怖片风情的底光，哪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不愧是闻怀瑾。

但程问檀反倒松了口气。

他打手势，却是征求意见：【上浮？】

闻怀瑾把两个指节长度的小型探照灯别在领口，答得很快：【余气充足，一切顺利，申请继续。】

程问檀点点头：【保守前进。】

然而，他刚打出这个手势，余光一瞥，却看见底下的深渊中隐约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如墨的黑暗中若隐若现。

程问檀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个诡谲的生物便自脚下冲出，向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程问檀：“！”

他猛地将上浮键狠狠按下，迅速向上拉开一段距离，让那个生物咬了空。

他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条鱼首人身的鲨鱼人，与他们在AWC废弃基地的坚冰里看见的，极为相似！

只是相比较被冻在冰中失去行动能力的鲨鱼人比起来，眼前的这条显然更加危险——虽然咬了个空但鲨鱼人却并没有放弃，而是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程问檀，与他对峙着，伺机而动。

在海水中，鲨鱼人的行动极为敏捷，四肢在海水里呈现出透明的色泽，隐约可见皮下蓝色的血管，与腿上还有数根支棱起来的针刺彼此衬托，显得更为神秘可怖。

鲨鱼人会出现在这里，毋庸置疑是AWC的手笔。

因为环境限制，仅这一条，就已经足够难对付了，也不知道黑暗之中还有多少同类。

程问檀几乎毫不犹豫地向闻怀瑾打出一个撤退的手势，鲨鱼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再次张开大嘴向他扑来！

程问檀目光一凝，下一秒，两边崖壁上的海生植物便以惊人的速度飞快生长，向鲨鱼人捆去。

但因为水流缘故，崖壁上的海生植物实在是太少了，为数不多的一些也非常短小。偏偏他待在气泡之中，也无法从自身身上长出植物去攻击。

可以说，这里的环境简直是天克程问檀这种植物系。

贸然上浮很可能会罹患减压病，但正面对敌又限制颇多。

他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闻怀瑾——

如果小瑾愿意去使用鸣磊的异能……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他每次转头都能看到闻怀瑾在整些好活——

Omega并未在旁边干看着。隔着气泡无法用刀枪，他便摘下了挂在胸口的小探照灯，调到激光模式，用光去照鲨鱼人的眼睛。

闻怀瑾枪法很准，没想到用起激光当武器也丝毫不赖。即使光线发生了折射，他依然能找准角度让激光直刺鲨鱼人的眼睛。

常人被激光照到眼睛都会受伤，更不用提久居黑暗海水里的生物。

鲨鱼人猝不及防被刺到眼睛，顿时停止了扑咬程问檀的动作，痛苦地扭动着身躯，一串串气泡从嘴里冒出，发出无声的嘶吼。

程问檀颇有些惊艳。

他习惯于使用异能，且几乎无往不利，下意识地将异能作为了对敌的第一选。

倒是闻怀瑾，不用异能，反而能有不少新奇办法，倒是令他有些惭愧了。

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程问檀果断加大了异能的输出，让原本崖壁上短短一截的海草凭空长出了近百米的长度，几根趁机死死缠住了鲨鱼人的腿脚，让它挣脱不得。

鲨鱼人恼怒地挣扎撕扯，但这些看似柔软的海草却韧性十足，一时竟难以咬断。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程问檀敏锐地发现在被捆住的鲨鱼人下方，有多了几团逐渐变大的黑影。

果然，这里还有其他生物！

他目光一凝，那些飞速生长的海草便按照他的意志交叉纠缠在一起，缠成了一张大网，将底下游上来的生物挡住。

【撤退。】

程问檀打了个手势，便直接按动上浮键开始上升。

因为怀疑有异能者潜伏在暗处，干扰他们对于深度的判断，他们并不敢上浮太快。也正因如此，程问檀与闻怀瑾都看见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十几只鲨鱼人出现他们的视野里，虽然被水草缠成的网挡住，却并没有立马离去。

只是隔着那一层屏障，用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他们，似乎在思考，如何才能将这两个猎物撕成碎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3-17 09:04:24~2023-03-18 07:4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皮兔617 72瓶；以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