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怀瑾仍然挂着笑，但手指却扣紧了杯耳。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故事走向——

他黯然离场，祝福这位香香女士和程问檀以后幸福。

他死缠烂打，最后如同总裁文里一样，发现程问檀对他的好不过是把他当做了替代品，再在遍体鳞伤后离去……

要不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女的灭口算了。

不行，那样不太合法。

闻怀瑾深呼吸了一下，总算是把自己纷乱的情绪平复些许。

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节奏，装作不甚在意地开口：“看你这年龄，成年了嘛？原来程问檀是那种禽兽啊，连未成年都不放过？”

“我已经成年了。”少女闻言，顿时柳眉倒竖，“还有，我不允许你说哥......问檀哥哥的坏话。”

“哈，好，我不说他。那我问你，你来找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少女像是就等他说出这句话。

当即放下茶杯，从自己的手包里掏出一张支票，霸气侧漏地说出标准台词：“30万，离开他。”

闻怀瑾差点给气笑了。

这他妈什么狗血小说的神展开？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能，除非多个0。”

少女：“……”

她没想到闻怀瑾居然如此厚颜无耻（？），直接怒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势利又物质的人！你根本不爱问檀哥哥，你怎么配和他在一起？！”

“嗯嗯，我不配，所以你配？”闻怀瑾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们？”少女微微抬头，浑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们从小就在一起。”

嚯，居然还是个青梅竹马。

“你们……到哪一步了？”闻怀瑾废了很大劲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直接把手中的杯子捏碎。

“哦，这可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呢。”

年纪不大的女孩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切在闻怀瑾岌岌可危的理智上，“我们很早以前就住在一起，爸妈都知道的。”

？！

闻怀瑾傻了。

这是连家长都见过了？！甚至程问檀那个看起来是个正经人的家伙，居然对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出手？！

他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最后只剩下“程问檀你真他妈是个禽兽”这句话。

闻怀瑾:“……”

好色禽，真的是好色禽，那个鸟人都他妈没你们这么变态色禽。

无数总裁文与□□小黄文的情节在脑海里控制不住地纷沓闪现，让闻怀瑾的理智彻底崩掉。

去他大爷的隐忍试探，虽然他闻怀瑾是个O，但他准备直接A。

如果他俩真有这样那样的情缘，那他闻怀瑾绝对会毫不犹豫踹了程问檀那个变态，并且直接举报！

头都给他拧掉！

坐在对面的少女还在用暧昧至极的说法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与“问檀哥哥”的过往，却见闻怀瑾突然沉着脸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

足以反制Alpha的857型信息素向她倾斜而来，压迫感十足，让方才还游刃有余的少女顿时气焰一矮，磕磕巴巴道:“你，你干什么——唔！”

闻怀瑾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直接将她劈晕过去！

而后，闻怀瑾一边拽着她的脑袋，防止她头砸桌子发出噪声引起注意，一边用光脑拨出一个才加没多久的号码。

“喂，小瑾，怎么了？”电话很快接通，程问檀沉稳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从声音的正经程度听，完全想象不到这家伙会是个一边非礼小姑娘，一边撩他的变态呢。

闻怀瑾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程问檀，我给你二十分钟，给我滚回家解释清楚。不然——”

他发下最后通牒:“呵呵，你看着办。”

惨遭通牒的程问檀:“……？”

程问檀一早来到协会时，就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边处理了一部分积压的工作——今年是他首次全程参与耶梦加得的监考，工作难免落下不少。

虽然明知道有很多事情趋待解决，却总觉得难以静心。

安暖就在这时候推门进来了——

“报告，程队，我有事和您汇报。”

“嗯？请进。”程问檀示意安暖坐下，“是鲨鱼人的大脑颞叶分析有进一步的结果了吗？”

“暂且没有，毕竟脑神经破坏有些严重，要解析并不容易。”安暖摇摇头，“雪枭组那边已经尽力了。”

“这样么……”程问檀手中的笔在桌面轻轻点了点，“他们是需要更长的时间，还是说能力有限做不到？”

所谓的雪枭组，其实是觅荧者协会的分析研究部门，也兼负责医疗，是个万能砖似的后勤部门。

觅荧者的代表图案多半是夜行性猛禽，而这个部门又都是白大褂，便以雪枭作为了标识，简称雪枭组。

“看他们负责人的脸色，估计是做不到。不过——”安暖话锋一转，“研究所那边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谢所长很有兴趣，说可以接手分析事宜。如果我们同意，他可以带自己手下的团队，亲自着手操作。”

“谢所长？”程问檀沉吟片刻，确实，术业有专攻，雪枭组虽然不差，但是比起真正的科研巨头来说，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只是……

“我记得我们之前和他来往并不多。”程问檀道。

他之前和谢明心几乎没打过交道，虽然偶尔在公事上见面，也多是点头之交。

但最近谢明心对他似乎有些过于关注了，不仅主动提出来可以帮忙调查分析，甚至……之前他和闻怀瑾的婚约，也是他在一手推动。

“不过既然谢所长有心，那就麻烦他们了。”程问檀思忖片刻，道，“安暖，麻烦你去和他们接洽一下。”

“是。”安暖点点头，却没有动作，只是沉默着，似乎还有话要说。

“怎么了？”程问檀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纠结，“还有什么事吗？”

“嗯……我来这里，是想和您汇报一下柯廉的事。”

“柯廉怎么了？”闻言，程问檀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看了他的体检数据……溃遏针剂已经快对他无效了。”

溃遏针剂，全称“术后溃荧反应遏制针剂”。

荧者Alpha的腺体能量对于荧仙来说，就像是缓慢增殖的癌细胞。

虽然短期内没有问题，但总有一天会超过身体承受的极限，出现溃荧反应。

虽然这种溃荧反应是慢性的，可以用溃遏针剂进行遏制缓解，但随着抗药性的产生与腺体能量的不断扩张，针剂的效用也会慢慢消失。

这时候，只能使用效用更强的针剂。

程问檀皱了皱眉:“有去帮他申领更高一级的针剂吗？”

安暖垂下眼帘，声音冷到了有点凄清的地步:“他现在用的，已经是第三级针剂了。”

程问檀猛地怔住。

“您也知道的，因为制造难度，第四级针剂需要通过异能管控部的审核，以及性别管理协会的批准……柯廉不在使用许可名单内。”

大部分荧仙都是到了四十岁以后，开始出现较为严重的溃荧反应。

这时的荧仙Omega已经不再处于最佳的生育年龄，故而只有承继强大异能的荧仙，才能在经过层层审批，确认还有价值后，获准使用第四级，也就是最高级溃遏针剂。

当然，哪怕是第四级也不是永久有效的，总有一天也会失去效用。

正因如此，荧仙Omega的平均寿命只有46岁左右。

“柯廉今年才39岁……”程问檀的眉头紧紧锁住，沉声道。

“是，但你也知道，当年柯廉的传荧手术，本就不是特别成功。”

不然柯廉也不会瞎了一只眼。

“柯廉已经开始做后事安排了，只是他放心不下小柯玲……”

“我会去和蔡部长以及罗会长交涉，为柯廉申请使用资格。”程问檀没有过多犹豫，果断道，“必要的话，我也会和会长以及前会长说明，由他们——”

“程队。”

然而这一次，一向敬重他的安暖却出言打断，“程队，人情不是无限使用的消耗品，您应该用在刀刃上。就算这一次您用关系让那两部松口，为柯廉开了特例，下一次怎么办？”

“柯廉，以及他的亡夫都是我队里的直属队员，和我并肩作战多年。当年阿闫去世前，也托我照拂她的爱人。”程问檀沉声道，“我想不出，如果柯廉算不上‘刀刃’，还有谁算。”

安暖推了下眼镜:“那么……闻怀瑾呢？”

程问檀一怔。

“如果闻怀瑾真的顺利承继了鸣磊先生的异能，那他或许能拿到第四级针剂的使用资格。”

安暖问，“但如果……他没有呢？又或者等到了那时，他身体衰弱，异能也大不如前呢？”

“……”

“您现在如果为了柯廉开口求了机会，但若是届时闻怀瑾也需要，他们还愿意再开特例么？”

程问檀只是顿了顿，道:“闻怀瑾现在还年轻，等到那时再说。安暖，我知道你一向出事冷静，只是一味权衡利弊，反而会处处掣肘。”

“您说的对。”

安暖垂下眸子，敛住了眼中的湿意，半晌才哑声道:“虽然于私心来说，我很希望柯廉可以平安无碍……但或许，他自己也想解脱了。”

“……你说什么？”

安暖一向冷清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神情:“您应该也有发现吧，柯廉现在的性格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阿闫的信息素在影响着他，让他逐渐变成另一个人……”

“因为他是个Omega，他一辈子都在被控制着。被安排成为觅荧者，被安排结婚，被安排接受Alpha的腺体部分成为荧仙，甚至瞎了一只眼……”

“他已经不想再这样活着了。他说，就算得到针剂苟延残喘几年……那时活着的他，还是他么？”

安暖抬头，注视着沉默不语的程问檀，看起来还是那么冷静，只是声音隐隐颤抖:“他让我来找您，不是为了申请第四级针剂。而是想请您帮小柯玲安排一下……能不能让那孩子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程问檀深呼吸了一下，半晌才郑重应道:“好。”

安暖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任务，松了口气。他也轻轻叹息一声，才继续道:“说到闻怀瑾，因为他突然成为了您的未婚妻，引发了不少人的注意……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他是世所罕见的857型Omega，难保不会被人盯上。”

“最近盗荧者与人口贩子很猖獗，被盯上的多是稀有型号的Omega，上面猜测可能与AWC有关……虽然闻怀瑾的实力不错，但未免万一，还是多加注意为妙。”

程问檀一听便放在了心上，点点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去安排的。”

闻怀瑾在程问檀眼中就跟个小熊孩子似的，仗着信息素行事乖张，总有些不顾后果。

说不定真一不注意给人贩子拐了去……

程问檀今天本就莫名心慌，这会儿更觉得心跳加快。

他打开光脑刚准备给闻怀瑾去个消息问平安，对方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里的闻怀瑾狂气十足，不像个需要保护的高危人群，倒像个索要赎金的绑匪。

“程问檀，我给你二十分钟，给我滚回家解释清楚。不然，你看着办。”

不等程问檀问明白，电话就直接挂断了。

程问檀:“……”

看来，他的心慌的确是预兆。

电话里的闻怀瑾很反常，加上刚刚安暖提到的人贩子，程问檀担心闻怀瑾真出了什么事，立马往回赶，还真在二十分钟内准时到家。

别墅的大门被用力推开，程问檀颇有些焦急地进屋。

下一秒，眼前的一幕直接把他震惊地僵在门口——

“唔唔！”

一个看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妙龄少女被五花大绑地捆在餐桌旁的座椅边，就连嘴都被胶布贴住，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闻怀瑾大马金刀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上甚至还拿着一把菜刀，寒气逼人，威风凛凛。

方才还担心闻怀瑾会不会被人贩子拐了程问檀:……

他应该去担心闻怀瑾会不会当一个人贩子。

哦不对，这怎么看，都是已经走上法外狂徒的道路了吧？！

人都绑家里来了啊！

而且这被绑的受害人……

少女一看见程问檀，顿时眼睛一亮，挣扎起来，嘴里不断发出求救的“唔唔”声。

闻怀瑾看一眼她，又看一眼站在门边脸色十分精彩的程问檀，自动脑补了一出“回家发现蚊子血把朱砂痣绑了”的离谱伤痛文学戏码。

“哟，还真认识啊。”闻怀瑾似笑非笑。

刚刚他还可以骗自己说这个女孩或许根本不认识程问檀，只是想把他赶走自己攀高枝。

但现在看着程问檀那逐渐沉下来的脸色，他已经自欺欺人不下去了。

程问檀眉头紧紧皱起，望了一眼闻怀瑾，语气有些冷:“把刀放下。”

这是，生气了？

闻怀瑾一愣，突然有些心酸，有些好笑，有些自嘲。

之前他那么作妖，程问檀都没生过气。

但现在，他却因为这个女孩跟他生气了。

一进门就先维护她……呵，难道这还真就是连个礼物都要好好收藏的“香香”？

明明都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了，为何还要来招惹他呢？他明明也说过，可以解除婚约，毫不牵扯的……

闻怀瑾越想越难过，但他也说不清自己这难过悲伤的情绪从何而来。

那边，程问檀看着闻怀瑾几欲落泪的神情，脸色更差了。

他大步走过来，直接松开了捆住少女的绳子，撕开了她嘴上的封条。

然后在少女要扑过来抱住他哭诉前，一根指头点在了少女额头，把她钉在原地。

随后，他言简意赅地开口:

“程吟烟，你又干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瑾崽：……

小丑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