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迟收起香烛的动作猛得僵住，好半天，才转过身，看着江思瑶问：“你爸爸，是哪一天发生的车祸？”

穆莎莎告诉过他前夫去世的原因，死于一场严重车祸。

当时他想，两人都是突然丧偶，很能体会对方的感受。

连这个巧合，都被认为是一种缘分。

穆莎莎：“90年10月14号那天。”她声音低缓，带着一丝微弱的不安。

厉迟站起来，抬头看天，绷着脸像是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在哪条路上发生的事？”

江思瑶看了看厉迟，又看了看母亲，重生过的她立刻有了很坏的预感。

然而下一秒，穆莎莎说：“南陆高速，连环撞车案。”

轰然一声，厉迟只觉脑海中那些被拼命忘却的记忆全部回来，那刺目的鲜血，那刺耳的警铃声，全部鲜活地重现在眼前。

头一晕，他手里的东西全部落在了地上。

当年的肇事者本就是个亡命之徒，身上命案累累。

事发后现场3死5伤，肇事者当场死亡。因为性质过于恶劣，连上了几天的新闻。

但出于对伤者和死者的尊重，新闻并没有披露具体信息，只将肇事者做了一番报道。

为了尽力将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避免引起进一步的□□，警方还在几个死者和伤者家属之间做了信息隔离。

事发路段属于临市，办案过程以临市警力为主

当年董世峰全力周旋下来，也只打探出当年肇事者故意撞车，是被买凶。

然而，买凶的对象很难确定。

根据程序，先从三个死者身上倒推线索，然而查来查去，线索无不显示几个死者没有冤家，也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

那时，厉迟整晚整晚睡不着。

他没告诉过儿子，自己曾经深深自疑过，当年自己做生意太冒进，或许碍了别人的眼，挡了别人的路。

而这，是警告。

从医院出来，他连夜把厉承霖送去冯扬扬家，一个人办完了妻子的丧事，像活死人一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厉承霖知道的时候，冯菲菲已经在这片墓地下安眠落葬。

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所以，穆莎莎的亡夫，也死于那一场车祸？

厉迟陷在痛苦的回忆中。

“我能问一下，当时江叔叔是去办什么案子吗？”厉承霖突然发问。

但穆莎莎摇头：“他的工作我向来不过问的，只知道当时这个客户是陈默的，案值很大，他走不开，瑶瑶爸爸才替他去取证，据说证人不露面，一定要律师按他要求去指定地点拿证据。”

案值很大。

他在董世峰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半年。

那半年里，他看着姨父披星戴月查线索，带回来的中断信息，无一不显示，这或许是一场涉及了巨额交易的买命灭口事件。

——肇事者仅剩的两个家人从此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警察办案讲证据，然而所有证据在死亡面前中断，买命的人做得很干脆，中间不知道转了几手消息。

最后结案时，伏法者同样是多案在身的亡命之徒。

然而谁都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幕后人。

他推测过是那些人是冲着厉迟来的。

这么多年别扭的父子关系，无一不在提醒着他，当年他曾如何假想过背后的真相。

现在想想有些可笑。

当年冯菲菲刚有点钱买下他们第二套房子，那时候厉迟的身家，哪里值得这样费尽周折的安排。

“好，我知道了。”他声音干哑得厉害。

全身血液叫嚣着向头顶涌去，脑袋几乎裂开一般，引起模糊的生理性疼痛。

他转身干脆地离去，脚步越来越快，直到最后跑了起来。

“厉承霖！你怎么了，你要去哪？”江思瑶追了几步，看着他消失在墓园入口处。

一阵强烈的失控感像攥住她心脏一样，在心头发颤。

上一世，她对厉承霖的了解并不多，更不知道他母亲的死可能跟自己爸爸有关系。

这人疯起来太可怕。

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恐惧。

“怎么办？厉伯伯，要不要安排人去找他？会不会出事？”江思瑶抓着厉迟慌乱地问。

他无力摆手：“先不用管他。”

别说儿子，他自己心里也乱得厉害。

厉迟无心开车，通知钟管家安排车子过来，和穆莎莎母女分两辆车离开墓园。

他在公司一直待到深夜，才收拾好情绪回家。

穆莎莎坐在客厅等他，见他回来，如常一般温言地问候，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到了二楼，她才说：“霖霖没回家，钟管家联系过他一次，说要在外面待一段时间。”

厉迟疲惫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穆莎莎再迟钝也感觉得到，当年这场车祸一定有隐情。

她当时只觉天塌了一般，陈默帮忙操持了一切身后事。

警察来调查时，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当是个普通的交通事故。

看着厉迟这样痛苦的表情，她嗫嚅着问：“当年这场车祸，有什么隐情吗？”

好半天，厉迟轻拍她：“当年的车祸可能不是巧合，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查。”

这一夜，两人各睡床的一侧，谁也没睡好。

每天坐厉承霖专驾上学的花枝雪，第二天就发现了异常。

——司机换了，车还是那一辆。

钟管家帮她打开小桌板，把早餐摆上去。

她拧着眉问：“他人呢？”

钟管家顿了顿手，摇了摇头迟疑地说：“没回来，厉总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只说先不用找他，花小姐，你试试看联系他？”

看着一向稳如老狗的钟管家神色慌张，花枝雪又问：“他昨天不是去扫墓了吗？扫完就没回？”

“没回。”担心写在脸上。

“我知道了，有消息我联系你。”她上车，拨通了厉承霖的电话。

电话一直响到最后一声才被接起，那一头的声音干哑而疲惫：“我很好你别担心，只是想冷静冷静，不用找我。”

这一下“冷静”，就是整整七天。

意识到这一点时，花枝雪终于回味过来，是真的遇上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去找静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