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想出结果来，她便先睡着了。醒来时又出现在另一个山洞里，明魄灯在身边微微闪烁。
这一天从这个山洞到那个山洞，哪个山洞都危险重重。
更何况此时步登云不在身边，睁眼看见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这人一身姜黄配墨色的衣服，带着一双黑银护腕，正擦拭着一把比她本人还要高的大刀。
怎么看都觉得这刀下一秒就要落在自己脖子上。
她伸手想握住自己的玉笛，黄衣女子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惊喜地笑了一下，“你醒了？”
又抬头对其她人道：“浅清她醒了！”
好像跟她很熟一样。但明明就不认识。
苏浅清坐了起来，看到山洞中还有另外两人，是步望月和素商。
她便问：“登云呢？”
步望月坐在火堆边上，头也没抬，“路上忽然死了。”
担忧的情绪还没升上来，身边女子又笑着解释，“她骗你的。步登云在外面，去和望月宫的人联系了。”
“毅之你帮谁呢？”另一边的素商不满地对她招手，“过来我们这里。”
这叫毅之的黄衣女子就放开了苏浅清，走到素商身边。又自然地握住了素商的手，靠在她肩上。
“你这什么毛病？”素商想把人推开，没成功，就哼了一声，不管她了。转头又去看苏浅清。
她那眼神莫名的奇怪，上下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也来了跃云山？”
被这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加上本来也不喜欢她，苏浅清便先反问：“你们呢？为什么来跃云山？”
“南启城的暗鬼来自跃云山，我们来这里看着，以防两边的暗鬼里应外合。”素商回答了，又问，“南启城的暗鬼死光了没有？”
听到她还算耐心的解释，苏浅清也就暂时放下了无端的厌恶，摇了摇头，和她说了之前发生的事。
说完却立刻得到了一声嘲笑，“所以说没你拖后腿的话，暗鬼早就该解决了？还去了个云昭呢，到最后人家一个普通人都没你能碍事儿。”
但苏浅清刚才根本就没有提到过云昭，清晨时素商出发的早，也根本不知道云昭和她们一起去了白桦林。
她便猜测在她醒来之前，步登云就已经和她们说过在暗鬼巢穴中发生的事了。这个素商现在又来问她，不过是想找机会笑话她而已。
要是别人说，她大概会有些愧疚——毕竟说的也是事实。但是素商来说，她便莫名地怒气上涌，只想和素商打上一架。
可她低头看着燃烧的火焰，却什么也没说。只皱眉扫了素商一眼，便站起身来，想要找步登云去。
“带上你的灯。”身后步望月又突然开口，像是嘲讽又像是关心，“外面黑，别吓哭了。”
苏浅清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明魄灯，干脆又坐了下来，望着另一边的三个人，问道：“我认识你们么？
为什么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态度，好像自己哪里得罪过她们似的。
“不认识。”素商毫不犹豫地否认。
“认识啊。”萧毅之同时开口，“你小时候在剑部，我们都认识的。”
说完看了眼素商，像是奇怪她为什么要撒谎。
苏浅清便去看萧毅之。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记忆。比如这个人，她只听到素商叫她“毅之”，却自然地就知道她姓萧。萧毅之。
还有那个短发的步望月。这一身打扮太特别了，让她很快回忆起了一些画面。
“我记得你……”她看着步望月冷漠的样子，却有一些疑惑，“我记得我们在一个满是书架的地方，你很高兴地跳起来亲我，说你太爱我了……”
“闭嘴！”步望月突然一把捏碎了手边的石头，在素商和萧毅之的目光里，恼怒道，“你记错了！”
好吧……
苏浅清也拿不准，毕竟这性格看起来确实不太像是同一个人。
她又去看萧毅之，想从她那把格外显眼的大刀上找找线索。
见刀上刻了一行字，大约是它的名字，就不自觉地轻声念了出来，“彩虹小花兔子红树天下第一剑……”
“闭嘴！”念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萧毅之脸上的笑意就瞬间消失了。她伸手把大刀握在手中，起身背在身后，看起来好像要把在场的人都杀了似的。
“天虹！”她强调道，“我的刀叫天虹！”
这下素商嘲笑起她来了，“哈哈哈哈哈！谁让你小时候非要给自己的刀叫这名字的？老师不同意你还哭。现在遭报应了吧？这刀你可是要用一辈子的哦。”
步望月面无表情地补充，“我记得刀部有些招式，用的时候要把刀的名字喊出来。啧。”
“杀伤力加倍啊，”素商笑道，“趁着敌人被这名字逗笑的时候偷袭他，肯定百战百胜。”
步望月继续面无表情，“到时候记得离我远点儿，我不想丢人。”
“把嘲笑我的全都打死，就不会丢人了！”萧毅之听不下去了，举起刀来直接砍向步望月。
步望月翻身滚到一边，躲开了。萧毅之便把深深插入地底的大刀拔出来，又去打素商。
素商却没躲，拔剑迎了上去。但她一边和萧毅之缠斗，一边又缓缓地把目光放到了苏浅清身上。
忽然对她笑了一下。
苏浅清大感不妙，果然下一刻，就见素商打掉萧毅之的大刀，把人推开，剑锋指向了自己。
“你也来吧！”
她立刻取出玉笛。但还未放到嘴边，剑光已经到了眼前，将她的玉笛打落在地。
剑也随后，直指她的眉心。
素商脸上莫名的兴奋消失了，甚至带上了一丝茫然，“你怎么……连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
甚至都躲不开。
“我……”苏浅清下意识给自己找理由，“我受伤……”
话没说完，素商的茫然已迅速消失，再次化为了嘲讽，“拜了陛下为师，抢了毅之的九星石，又害的望月不能修行……”
“最后自己就练成这样！”
她满脸鄙夷，鄙夷里却又带着一些复杂难明的情绪，嘲讽也变得淡淡的，“果然是个废物，有那么好的天赋，最后也一样是个废物。”
苏浅清愣了片刻，弯腰把玉笛捡起，紧紧地握在手中。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把莫名的感受也全都变成了怒气，道：“你说得那些事我都不记得。刚才步望月救我和登云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我的实力了吗？你现在又装得这么惊讶，好像刚知道一样。想骂人直接骂好了，知道你谁都打不过，只能在我这里逞威风了！”
她就是弱小又怎么了。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因为这个骂她。
她天生……就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接话的却是步望月，她像是在对着什么人解释，举起手中黑玉笛子，道，“我实力低微，你们随便谁都比我强，我看不出你们的实力。”
“我能救你们，是因为来之前，老师在我的法器上留下了她的力量。”
话说完，步登云便进来了。她皱眉扫了眼拿着刀剑的几人，快步走到苏浅清身边，抱着她问道：“小殿下，她们欺负你了吗？”
苏浅清只是摇了摇头，沉默片刻，问：“师尊派人来接我们了吗？”
“来了。”步登云道，“很快就到。”
苏浅清便放心了，让步登云坐下，躺着枕在她腿上，想要再休息一下。
闭眼前却看到素商还在望着她，那眼神格外的奇怪。又愤恨，又有些大仇得报似的畅快。
还有一丝……惋惜？
她闭上了眼，什么都不再想。
望月宫的人确实很快就到，苏浅清听见声音，便跳起来跑出去。
“师尊！”
来人中却并没有木牧，苏浅清有些失望，微微抿唇，被她们带着御剑回南启城去。
回去后先看见了木行火，她便上前问：“师叔！我师尊在哪里？”
她有好多话想问一问木牧。
木行火只是垂眼看着她，什么也没说。随后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苏浅清便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和步登云一起，匆匆跑到木牧房门口，一把将门推开。
“师尊！”
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苏浅清紧皱着眉头，快步走进去。便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木牧正坐在那里，背对着她处理伤口。那伤口看起来很是严重，许多地方都看到了白骨，甚至隐隐能看到跳动的心脏。
听到苏浅清的声音，木牧便想把衣服披上。但大约是伤重行动迟缓，竟让苏浅清先一步把手伸了过来，放在他肩后。
满手都是温热的鲜血，苏浅清不由得带上了哭腔，“师尊？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问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在明知故问。
怎么受的伤。当然是因为她而受的伤。
苏浅清咬了下嘴唇，又问：“别人受伤的时候，师尊不是挥挥手就能给她们治好吗？为什么自己受伤就好不了？”
“伤的不一样。”木牧转过了身，对她安抚地笑了一下，又蹙眉道，“那只手不知是何物，以前从未见过。”
转身后露出前胸，也同样是伤痕累累。苏浅清便又伸手过去，轻轻地碰着他的伤口。眼里带着一点泪光，问：“疼吗？”
木牧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只是不知怎么的，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乱动。
两人手上的鲜血汇在一起，沿着苏浅清的手臂，滑入她的衣袖之中。
站在门口的步望月看着，便不知怎么的，呆愣起来。
被木牧看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关门离开。
屋内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