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凤源欢讲完了当年的故事，阮云阔的内心可谓是涌起了惊涛骇浪，虽然很久很久以前他就隐隐感觉到原初和自身份的不一般，却没想到里面藏着的竟是这样一件关乎皇家颜面的陈年旧事。

阮云阔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何人，知道了自己为何无父无母，但他还有许多的疑问。

他想问问原初是何人，为什么是他收养了自己，为什么愿意不求回报地养育自己十几年？

为什么原初知道安落乌的身份，为什么原初瞒了自己这么久，哪怕是一丁点的事情都不告诉他？

阮云阔眼眶酸涩，想问问原初这些问题，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众人在屋子里不大的空间里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黑炭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云阔，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你还想给皇帝当将军吗？”终究还是原初打破了沉默，他目光如炬地看着阮云阔，等待着阮云阔的答复。

阮云阔清冷的眉眼静静地望着原初，他的眼睫颤了颤：“不是给皇帝当将军，而是给大乾的百姓当将军，不是守护皇帝的江山，而是守护百姓的安宁。”

“哈哈哈，好小子。”听到了阮云阔的回答，贺义豪爽地笑了起来，眼里却泛着点点泪花，“你小子，还真是和你爹娘一模一样。”

“是啊。”计珩也无奈地笑了起来，“和你父母一样傻。”

凤源欢红着眼别过了头，不忍再看阮云阔的面庞，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无父无母的他在十三岁的年纪就跟在了阮文之的身边，阮文之和左兰双夫妻两个对于他来说就像家人一样，如今看着阮云阔这张与故人肖似的面庞，他很难不回忆起过去的日子。

故人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世事却无常，一切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师父。”阮云阔半阖着眸子，“我可以知道你的身份吗？”

“是先皇把十四岁的我带出了暗卫阁，他算是我的恩人。”原初喝了口酒，眯着眼回想着曾经的事，像是拨开迷雾般寻找过去的记忆，“但是，我并不喜欢杀人。所以，我在十七岁就离开了先皇的身边。其实原因不止这一个，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原谅我现在不能说。”

“师父，你杀过人吗？”

原初点点头：“那时候，他们让我杀谁，我就得杀谁。”

“师父，你为什么会收养我？”

“我知道你是阮家的孩子，阮家不该如此下场。”原初看着阮云阔，像是透过他看着过去的什么人，“我也曾梦想过上阵杀敌，做一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只可惜事与愿违，我做不了大将军，我只是见不得光的暗卫、杀手。”

原初伸出手摸了摸阮云阔的发顶：“云阔，原谅我，原谅我的私心。你的身上寄予了太多我的愿想，看着你就像看着过去的我，我心底也是企盼你当上那举世无双的大将军的。”

“师父，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阮云阔伏在地上，向着原初深深一拜：“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生出当将军的心思的，或许这就是流淌在我血脉里的记忆，我生来就该如此。”

“更何况师父于我还有近十七年的养育之恩，若是没有师父，我恐怕早已成了刀下冤魂。师父是我最大的恩人，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怪罪师父？”

“好好好。”原初连道三声好，抹了一把眼，“云阔长大了。”

阮云阔还想张口安慰原初些什么，却被贺义打断了。

贺义起身来到了阮云阔和原初的身边，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咧嘴一笑：“好了，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云阔，接下来你该和我们三个学杀人的功夫了。”

阮云阔一愣，回头看向计珩和凤源欢二人。

计珩面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给人彻骨的寒冷：“是啊，战场上的人哪有手上不沾血的？”

凤源欢点点头，抿了口酒，没再多说什么，冷淡的模样让人觉得他之前的歇斯底里不过是一场错觉。

原初道：“云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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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丞相府内，两个小厮捧着一本话本子坐在安清黎院子里的石桌旁叽叽喳喳着说着什么。

这两个小厮一个高壮，一个矮瘦，正是从前跟着安清黎去隐山寺见过阮云阔的萝卜和豆芽。

萝卜指着话本子上的一句话，难以置信道：“这话本子里的人物眉心怎么也有一点红痣，这不是和我们在隐山寺见过的那位阮公子一模一样吗！”

豆芽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还说什么面容清冷，简直说的就是阮公子！还有另外一个主角，说什么十五岁就中了状元，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这不就是安公子吗！”

“啊！”萝卜惊道，“就是啊，这怎么回事！”

萝卜和豆芽是两个傻的，发现了这个不一般的问题之后也只会说些什么“怎么回事”“怎么办怎么办”“完蛋了完蛋了”之类的，不知道的恐怕都要以为天要塌下来了。

二人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收敛自己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把陈砚吸引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陈砚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二人的身后，揪住了二人的领子，“是不是安公子过于放纵你们了，怎的如此吵闹？”

被揪住的豆芽连忙摆手：“不是啊不是啊，陈大人，你看我们发现的这本话本子！”

萝卜对上陈砚狐疑的目光赶忙哈着腰将自己手中的话本子递了出去。

陈砚接过话本子，看了看萝卜和豆芽，又看了看话本子的名字，一时之间语塞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陈砚眼角抽搐，心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写的什么玩意儿？什么《禁|忌之恋强制爱》，还有没有羞耻心了，起的什么破书名！”

豆芽是个不懂眼色的，完全没看出陈砚面上的变化，滔滔不绝道：“陈大人，小的给您讲，这本书里的主角描写简直就和阮公子和安公子一模一样！”

萝卜也插一嘴：“是嘞，这还是讲断袖的爱情故事的话本子嘞。”

“什么？”陈砚瞪大了眼，赶忙翻了几页，发现萝卜和豆芽说的那是一点也不夸张，书里对于两个主角的外貌描写简直就是按着阮云阔和安清黎的样子去写的，“你们两个从哪里买的这本书？”

豆芽嘿嘿笑道：“不是买的！”

萝卜补充道：“是今日我和豆芽上街采买的时候一个人硬塞给我们的！”

陈砚心道真是奇了，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怪人，也不知是抱着什么目的，竟然当街发放断袖话本子，若不是这话本子的主人公之一是自己的主子，他肯定是要好好笑一笑的。

陈砚道：“你们这话本子我先拿走了。”

豆芽阻拦道：“别呀别呀，我和萝卜还没看……”

豆芽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萝卜捂住了嘴，萝卜知道自己这个搭档脑子不怎么好使，虽然心不坏，但是口无遮拦惯了，若非在安清黎手下当差，恐怕都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萝卜压低了声音道：“豆芽！那可是安公子身边的陈大人！你说这样说话会害死我们的！”

刚走出没几步远的陈砚将萝卜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颇为无语地擦了擦脑门儿上不存在的汗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

陈砚有心把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安清黎，但安清黎近来一直在教□□，十分的忙，再加上他的一点点私心，便擅自把这本书留在了自己身边，翻看了起来。

“咳咳。”陈砚面色微红，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慢慢地看起了这本话本子。

既然他深受安清黎的信任，那他也有责任为主子分忧，当然，在各个方面都有这个责任，所以他也得好好检查一下这本书里有没有什么过于不雅的东西，免得到时候污了自己主子的眼。

陈砚不知道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仍在东宫的安清黎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更不知道远在北荒的阮云阔也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

“太傅，您这是怎么了？着凉了吗？”太子听卫今灼抬起了一双好看的凤眼看向了安清黎，随即又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去小厨房熬一碗热乎的姜汤。”

“是。”宫女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安清黎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眼眸中带着几分慵懒：“太子有心了。”

太子看着安清黎身上的大氅，几次想移开自己的眼，但还是失败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太傅，是屋子里的炭火不够吗？”

安清黎摇了摇头，掩住嘴又咳了几声。

临近年关，再加上惠德堂的那件事，所以这些日子他在东宫待的时间便久了许多，以至于他没有去隐山上找闻山神医泡药浴，本来他以为几日的耽搁不会有什么影响，现在看来是他低估了那寒毒的厉害。

安清黎掀开眼，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关于那惠德堂的事情……”

“孤已经给父皇说了，不过是个户部尚书，他的手伸的也太长了。”太子别开眸子，看着手中的书，只是过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翻动一页。

太子道：“只是，太傅，孤知道您向来不关心这些，那么最近您怎么就突然就注意起了善堂的事情呢？”

安清黎看着炭盆里烧得通红的炭，太子的声音也好似忽远忽近，像是隐藏在拨不开的迷雾之中，诡秘又清冷。

太子说：“是有什么人，改变了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