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年敲门，进入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是个单间，学校专门留给新聘请的竞赛老师用。
老师叫徐起，是附中从一中重金挖来的金牌教练，数学特级教师，长期从事数学奥林匹克教学与研究工作，曾指导多名学生获得IMO金牌，在各大赛斩获奖项。
几年前，附中曾经花重金聘请徐起，对方不为所动，直到今年却突然改口。
裴以年推门，徐起正坐在桌前。
见裴以年进来，徐起起身，十分热络地朝裴以年招呼:“来了啊，最近复习得怎么样啊？”
裴以年恭敬地应了声。
老实道:“最近一直在刷题。”
“嗯嗯，不错，近几年真题都要刷，需要构建数学思维，同一种题型道题要......”
徐起体型中等偏胖，比裴以年矮一些，他满意地抬头，望向裴以年，笑得慈眉善目，像个弥勒佛。
语罢，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本黑色笔记本，递给裴以年。
“这个你看看吧。”
裴以年接过笔记本，翻开，里面整整齐齐写满各种数学笔记。
他眉头皱了下:“老师，这....”
“这是我的笔记本，你没事可以多看看，多练多悟。”
“只有......这一份吗？”
裴以年又问:“其他人怎么看？”
徐起笑着拍了下裴以年肩膀: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高二和高三的几个同学我已经让人拿给他们看过了，还剩你们高一的几个人，互相交流一下。”
“好，那我拿回去给谈玘看。”
“那孩子啊。”
提到谈玘，徐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他话说的很委婉:
“谈玘他一直耗在奥数上不会有结果的，走正常高考这条路更适合他，照他稳重的性格，说不定还能冲一冲，拿个市状元什么的。”
沉默须臾。
裴以年唇线紧抿，头颈连着肩线站得笔直，他摇了摇头。
再开口时嗓音清越有力:
“不是这样的，他也很有能力。”
徐起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看见裴以年清冷疏离但精致漂亮的脸，眼尾的泪痣都像极了那个人，还有身上那股子执拗劲儿。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仿佛看到三十年前另一个人的影子。
三十多年前，办公室。
一个男生和女生。
女生和裴以年一样，也是坚决地反驳着老师说男生没天赋。
后来成就了男生。
徐起忽地痴笑了声，
他闷闷地低头，自言自语地嘀咕:
“也许吧，也许谈玘那孩子和我当年一样，没准哪一天就突然开窍了呢。”
末了，他调整心情，又拍拍裴以年肩安慰他:
“这次省赛，你们稳住心态，正常发挥就行，附中的奥数确实没有一中强势，但你们今年高一的这一批里面有几个好苗子，认真培养培养还是很有希望的。”
“那您为什么要离开一中来附中？”
徐起沉默瞬。
再抬头，从裴以年的黑瞳中，他仿佛看到三十年前的自己，鲜活又蓬勃。
“我帮......朋友的一个忙吧。”
徐起又问:“那你为什么来附中，而不是去竞赛更强的一中？”
裴以年:“我大概......算是和朋友的承诺吧。”
后面的，裴以年没再多说。
少倾，他离开徐起的办公室。
刚走出一个拐角，裴以年在过道里看到谈玘。
他还是那样，性格善良温柔，不懂拒绝，在帮班委搬作业。
“裴以年——”
谈玘突然叫住他。
“刚刚老师找你说什么了？”
裴以年怔两秒后转身。
他对上谈玘真诚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眸底像蓄着满潭的温柔。
他突然举起手里的笔记本，把它塞进谈玘怀里:“老师让我把这个给你。”
谈玘错愕地接过笔记本，随便翻开几页，有些愣住:“这是......老师的笔记本？”
“对。”
裴以年浅浅地笑了下，眉目依旧清冷却坚定:“老师还让我转告你，省赛加油，他很看好你。”
***
裴以年回到教室。
身边的陈桃趴在桌子上睡觉，拿校服盖住头，桌子上面只能看见校服包裹住的一个小脑袋。
他戳了下陈桃的肩膀。
陈桃像咸鱼一样，闷哼几声，又朝旁边翻身，继续躺尸。
他说:“上课了。”
隔着校服，裴以年拿书本敲陈桃的头。
陈桃噌地一下甩掉盖在头上的校服，从座位上跳起来。
“裴......裴以年！”
“你——你回来了啊！”
陈桃根本没睡。
她只是被吴昊刚才的话震惊到了，趴在桌子上消化信息。
吴昊告诉她:
裴以年为了闻嘉玥，差点和李硕打起来来。
原因是闻嘉玥长得太漂亮，被李硕几个好哥们看上，没事儿就喜欢来骚.扰闻嘉玥，后来裴以年就出来见义勇为，英雄救美。
真是标准的偶像剧男女主设定。
大脑闷闷的，绕成一团乱麻，陈桃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裴以年这个人。
即便和裴以年认识十多年，在她的认知里，裴以年依旧是一个是高冷无情的面瘫，没什么同情心。
但她现在，对裴以年似乎有了新的认识。
她烦恼地揉揉头发，头上的几撮呆毛不安分地又翘起来。
裴以年皱眉，低头看她。
古灵精怪的，不知道小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他问:“你又在搞什么？”
当事人就在眼前。
陈桃的那颗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没忍住，大声问出口:
“你初中真的因为闻嘉玥，差点和李硕打起来啊？”
前排，告密人吴昊狠狠地从前面踹了下陈桃课桌。
须臾安静后。
裴以年回答:“嗯。”
“那你肯定喜欢她啊。”
“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帮她？”
“因为我闲。”
回答得很坦荡。
臭小子就是嘴硬。
陈桃心里愤愤不平。
高大的黑色身影落下，裴以年冷白的手臂从她眼前跃过，然后抓住前排吴昊的校服领口。
冷言冷语，没什么表情地问吴昊:
“你告诉她的？”
吴昊怂得指认甩锅:“我......是她自己要问的。”
“哦。”
裴以年冷冷应了声，睨他一眼:
“少跟她讲这些。”
吴昊狠狠点头。
***
上完这节课，下节课是自习课，裴以年和谈玘照常去竞赛组训练。
下课时间，陈桃趴在桌子上睡觉，眼睛刚闭上，清越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你今天怎么没戴蝴蝶结？”
“啊？”
陈桃下意识地去摸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今天起床晚了，快速洗漱完毕后随便拢了一个马尾就出门。
走得急，忘了拿发卡。
陈桃探头，身后——
谈玘表情很认真地在打量她头上的发饰。
原来还真有人闲得每天都在关注她有没有戴蝴蝶结。
难道蝴蝶结已经成为她的标配了吗？还是说——
谈玘莫非对她另有所图？
不对不对。
人家已经明确地拒绝过自己一次。
而且两人现在已经把话说开了，相处没那么尴尬，她怎么总想着吃回头草啊。
陈桃给了自己两巴掌。
自作多情啊。
片刻后，陈桃又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睡觉，她刚躺下，瞬间发现不对劲——
身边的同学都不在。
好多人聚集在李开凡那边。
陈桃想到上次，李开凡他们拿纸团抓阄，纸团上写的是她自己和闻嘉玥的名字。
总感觉.....有阴谋。
过了会儿，人群散尽。
吴昊也从李开凡那边回来，陈桃踹了几脚他的椅子，狠狠质问他:
“你刚刚在李开凡那儿抓阄抓什么呢？”
吴昊却故弄玄虚地摇摇头:“这不是抓阄，是投票，支持你的就选你，支持闻嘉玥的选闻嘉玥。”
陈桃:“？”
他慢悠悠地讲道:
“我们在猜，你和闻嘉玥，谁能把裴以年搞到手。”
“赌注是五百块，赢的那方平分。”
陈桃只觉得眼皮一直在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谁把谁搞到手？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裴以年不是明摆着喜欢闻嘉玥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此言差矣，你也不简单啦。”
吴昊摇头晃脑，像算命瞎子一样比起眼睛，掰着手指一条条列举:
“首先，裴以年能允许你和他做同桌，你把他东西弄脏了也没有怪你，还给你抄作业......”
“那可是裴以年啊。”
“他会对普通人这样吗？”
“他在班上说过话的女生，不超过五根手指头。”
陈桃唇角抽了下，很无语地朝吴昊翻了个白眼:“你们可真闲。”
“你们这破游戏，真的有人理你们吗？谁在乎？”
吴昊啧啧几声，继续摇头:
“你可低估了高中生八卦能力，去找李开凡压注的人挺多呢。”
“而我啊，我投了你。”吴昊得意地来邀功，“怎么样啊小桃子，是不是感谢哥哥。”
陈桃:“呕。”
吴昊:“你怎么不问问我有多少人投你？”
陈桃:“......”
陈桃:“所以？多少？”
“除了我之外，还有——”
吴昊又伸出两根手指头，在陈桃面前晃了晃。
“二十个？”
陈桃震惊得眼睛一亮，她挠头，耳膜振得嗡嗡响:
“这么多吗？在你们眼里，我这么受欢迎......”
吴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