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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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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毓在鹤灵渊中箭第二日就得了消息,他下朝后身着绯红官袍进了玲珑楼。

彼时,姜浓正好在楼上歇息。

一连几天,闻毓断断续续地来过几次,但一次都没有和姜浓碰见。

不知道是有人在刻意躲避,还是他运气实在太差。

这日,他提着从药房翻出来的一根百年老参又来了玲珑楼。

茗春恰好在小厨房给陆观月打下手,所以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

等到人已经走到院子这头了,才有小厮匆匆去后厨回禀了茗春。

“哎哟,你怎么不早点过来说?!”茗春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着急忙慌地就要给姜浓通风报信。

她迈出去的步子却叫一旁的陆观月出声截断了,“行了,你一个小丫头,操心这些干什么?他俩迟早得有个结局,我看姜浓啊就是个小孩儿,没定性!说变卦就变卦,那府中备好的流程和东西全都作废了……”

陆观月一把将菜刀砸在案板上,又说:“也就是她爹宠她,要不然哪家小姐敢这么折腾啊?简直把婚姻大事当过家家了,前头还说得好好的,跟鹤灵渊断了断了,想嫁给闻毓……现在呢?”

她脸上表情倒也称不上生气,就是觉得姜浓实在是没长大,心里又叹这鹤灵渊真把人给宠坏了……

茗春缩着脖子立在门口,想为姜浓辩解都不敢,嚅嗫着嘴唇只能干巴巴地说:“夫人,小姐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苦衷的!哪里算任性妄为呢?”

“她有苦衷,就该告诉我和她爹,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帮她解决?无论如何,闻毓是个好孩子,她这般行径……跟闹着玩似的,不是在耍人家吗?”陆观月叹了口气,又拿起菜刀继续切菜。

她自然是心疼姜浓,又害怕她确实碰到了些难以处理的难事,可姜浓不说,他们也无可奈何。

自从姜浓出嫁,就鲜少会在他们面前撒娇诉怨,时常通信,写的也是在京城贺府中的有趣事儿,只字不提内宅生活的阴晦。

后来陆观月也明白了,有鹤灵渊在,姜浓就受不了多少委屈。

可这次回来,她明显察觉到姜浓的心性有了转变,原以为是变得成熟稳重些了,结果只是把情绪藏的更深了。

母女二人依旧亲密无间,姜浓却不肯再告知她任何心事。

陆观月对此束手无策,姜仲凛反倒说她是思虑太多。

让母亲牵肠挂肚的姜浓正在给鹤灵渊喂药。

他也是个执拗性子,别人来喂,嘴巴是半丝都不会放松。

只有姜浓过来,轻声软语哄两句后,他才松动了牙关。

茗春看到过两次,简直不知道在心底暗骂了多少句鹤灵渊,自家小姐原本就身子重,他还偏要小姐来伺候,有够缠磨人的。

但姜浓却并不介意,她日日事少,又因着养胎,陆观月是半句重话都不会对她说,之前突然就撤了跟闻毓的定亲宴,她还以为母亲会责怪她两句。

然而陆观月过来送药膳时,也仅仅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此事便不再多提。

闻毓缓步至房间门口,他曲着手指敲了敲半开的门扉,见房里方外也无个伺候下人时,他不禁皱了下眉。

敲门声落下,内室中隐约传来一声“进来”的应答。

闻毓便推门而入,他着一袭淡青素袍,肩头上拢着一件白色狐裘,玉冠束发眉眼清俊,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几分温和随性的斯文之气。

他甫一踏进内室,目光便凝在了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应该是说坐在椅子里的人。

姜浓捏着帕子拭去了鹤灵渊嘴角的药渍,微微蹙起的细眉泄出几丝愁绪,她瘦了很多,本就不算圆润,除去腹部还有突起外,露在袍子外的脖颈与手腕都细骨伶仃。

或许又因为连日噩梦,所以她眼下的乌青格外显目,一双漂亮眸子也少了往日似嗔带笑的灵动潋滟。

闻毓提着药包的手指紧了紧,细绳勒紧掌心中,箍得他喘息艰难。

姜浓只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来人是给她送药的茗春,或是端着药膳进来的小厮,结果其人半天不出声,使得她满脸疑惑地偏头看了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内室中的空气都凝滞了一息。

良久,还是姜浓率先打破沉寂,她移开视线,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原来是闻大人,你是来看望鹤灵渊的?”

她问他,显而易见的问题。

答案却并非只有唯一。

闻毓垂下眼睑,眸光中弥漫出苦意,他不答反问:“三娘,你近来可还好?饮食是否如常?夜间还多梦吗?”

闻毓问她,更显稀疏平常。

避而不答,就是另一种回应。

来玲珑楼到底是看望鹤灵渊的想法更强,还是想多见姜浓一面的心思更盛,闻毓都无法判定出来。

他只知道,在看见姜浓的那一瞬间,想问的话就已经含在了舌尖上。

“多谢闻大人关怀,我一切都好,饮食如常,夜间依旧多梦。”

姜浓抿了抿唇,心底缓慢又不可忽视地钻出来一些酸楚,她扭头将眼神放在鹤灵渊苍白如纸的脸上,拒绝再次跟闻毓对视。

其实她在自责什么呢?

他们明明早就约定好了的啊……

这一切,闻毓都心甘情愿。

她也明白,闻毓不会对她心生不满或怨怼。

大抵是他的感情太过纯粹,不像鹤灵渊那般浓烈炙热似火如焰,却如涓涓流水般润物细无声。

水滴尚能穿石,她不可能对于这份感情无动于衷。

可惜,两人是真的无缘无分。

命定在姻缘薄上的名字,从始至终都是姜浓与鹤灵渊。

闻毓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他启唇想说点什么,可现在该说什么呢?

当着生死不明的好友,他能向姜浓吐露出多少心意?

原来竟真的会有这种玩笑吗?

闻毓第一次有了流泪和质问的冲动,可他一向知礼矜重,是断不会有此失态之举。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攥住了自己的袍子,骨节突出指尖发白,闻毓轻轻叹息,干涩的唇瓣启合,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是枯木拉弦,嘶哑难听至极,“……三娘,能不能…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难以察觉的哽咽隐匿在话尾,若非细听,怎能发现异样?

姜浓侧脸对着闻毓,这让他只能瞧见她一半的表情。

那道细长漂亮的眉毛拧出的弧度加重,连带着其下的鼻尖都晕开了难堪,她抿紧嘴角,好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闻毓不忍看她露出这样的神态,只好自嘲一笑,轻声道:“三娘,其实我早就有预感的……”

预感你会跟鹤灵渊破镜重圆。

预料到你终究会回到他身边。

可他还是踏出了这一步,他以为,上天对他还是抱有一丝恻隐之心的。

无人知晓,在姜浓答应与他成亲的那天晚上,他独身坐在院子里喝了多少坛酒。

更没有人明白,他那天到底有多开心。

那是他这二十二年来,唯一一次毫无顾忌地大笑,笑到眼角生泪,却依旧无法收回扬起的嘴角。

得偿所愿,多美妙的词语。

闻毓对此深有体会。

就像一场绚烂又迷蒙的美梦,如今到梦醒的时候了。

众人皆醒,只剩下闻毓还在苦苦挣扎,他张开手指想要去握住那个逐渐远去的美梦。

繁华盛景在顷刻间破碎成千万的碎片,闻毓想要挽救,却不得其法。

他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世界崩塌,轰鸣声、尘嚣声还有一个人的尖叫和痛哭,最后是土崩瓦解的琼楼玉宇……

世界陷入了黑暗,仿佛光明从未造访。

“三娘,这段时间,你……是否心生过一点想要真正嫁给我的念头?”

闻毓盯着姜浓,那双深幽澄澈的眼眸中浸满了哀伤和苦涩,瞳孔的每一次转动,都好像能搅起这些情绪,带出一层浅薄的泪光来。

即使他万般克制,却依然无法隐忍下那些翻腾的痛苦。

“是。”

姜浓的脑袋垂的更低了,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闻毓,如果没有京城这些人这些事,我会愿意嫁给你。”

可惜这只是假设。

在听到这个字和这句话后,闻毓便陡然笑了笑。

那牵起的唇角缓慢落下,像是在巨浪袭来时,有一双手阻止了这一切。

风平浪静,万物沉淀。

洪水退出,只留下满目疮痍的皲裂大地,一如闻毓的心脏。

没有生灵涂炭,死在其中的只有闻毓。

“三娘,谢谢你。”

他转身背对着姜浓,眨眼间,眼角的细泪就消失无痕了。

谢你曾经带给我的美丽梦境,更谢你心中还是对我有着一丝怜悯。

不能相守比起她要幸福来说,不足为道。

只是又回到最开始罢了,这又算什么难以逾越的苦楚呢?

闻毓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绪,再次转身时,他脸上又挂上了常见的温柔神色。

“我能看看灵渊吗?”他上前两步,靠近了床榻边。

姜浓点了点头,她扶着床帏站起身,将位置留给了闻毓。

闻毓弯着腰替鹤灵渊诊脉,他身上的衣袍倾斜着落在姜浓的脚边,淡青色的下摆有着极为清晰的切割线条。

像刀,更似一种无形的分界线。

将他与姜浓之间的最后一丝关联都斩断了。

“姜小姐放心吧,灵渊恢复得很好,醒来只是时间问题……对了,这人参你收好,可以给灵渊服下,对伤势有好处。”闻毓站直了身体,嗓音清润道。

“多谢闻大人。”姜浓还是没有直视闻毓。

“姜小姐不必介怀,闻毓并不会因为此事就心生芥蒂,你与灵渊的情分是旁人无法比拟的,所以我完全理解你的选择。”

闻毓倒还安慰起姜浓来,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拢在身前,目光再未明晃晃地落在姜浓身上。

“或许闻毓的正缘也并非是姜姑娘呢……不管怎样,你如今身子重,不要太过忧思,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语罢,闻毓便不再多待,他告辞离去。

姜浓送他到门口,看着闻毓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后,她才徐徐吐出口气来。

闻毓走得很快,寒风灌进袍子里,吹得狐裘翻飞,毛绒的领子都好像化作了凌厉的风刃,割在脸颊和脖子上,泛出尖锐刺痛。

他害怕,若自己再待在姜浓身边的话,这些强撑的表情都会分崩离析。

一口气行至玲珑楼门外,闻毓才缓了缓脚步。

他踏上马车,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吩咐车夫驾车回府。

骏马嘶鸣,车轮轧在石板街道上,发出低低的声响。

车厢内,男子双手交叠着搭在小几上,他将额头抵在了臂弯中,任由泪水从眼框中流出。

晶莹剔透的液体肆意滴落在桌面上,很快就积出了一大滩水痕。

家教甚严的闻大人,就算是哭,都不会发出丝毫声音。

他的肩头不断耸动着,牵扯出明显的肩胛骨,像是振翅的蝶,在化茧后发现了自己的残缺,只能徒劳无力地通过不断震动翅骨,才能有喘息的余地。

蝴蝶断翅,美丽破灭。

照顾鹤灵渊的同时,姜浓把玲珑楼的账本都搬了下来,快要过年了,来往账目就愈发冗杂,她每次都理得头痛,但却乐在其中。

及至夜间,茗春又进来点了一根火烛。

“小姐,时辰不早了,您上去休息吧,鹤大人这边随时都有人守着的。”茗春劝道。

姜浓随意地点了下头,“好,我看完这一页就上楼。”

茗春悄声退出内室时忘记了检查窗扉,等到姜浓被一股寒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她才猛地从账册中抬起头来。

小小的一条缝隙,却有源源不断的风灌进来。

姜浓起身,轻手将窗户关紧。

她靠在窗边,边抚摸着小腹,边喃喃自语着:“……你说,明日你阿爹会醒来吗?”

满室静寂,无人来回应她。

姜浓叹息一声,准备再看一眼鹤灵渊后,就上楼休息了。

她转身望去,目光正好撞进了一双深邃清亮的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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