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褚征,五岁便被立为太子,九岁登基。
如今将及而立之年,却一心朝政,不顾后宫。要说后宫,也实在是冷清,只有两个被硬塞进去的女子,一嫔一妃,陪在娄太后身边。
褚征和秦唤州从小一起长大,秦唤州更是被破例封为亲王。
而皇帝登基十九年来无心情爱,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皆是传闻不断。
这日,褚征才上完早朝,便被求见。
文堂首官庄大人走进殿内,见秦唤州也在,匆匆低头。
“陛下万福金安!”
“见过宸王殿下!”
秦唤州偏头偷笑,弄得这六旬老臣不自在。
“庄大人,刚下朝便赶过来,所为何事啊?”褚征问。
庄大人连忙弯腰拱手道:“陛下,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说完下意识往秦唤州那边瞟了一眼。
“但说无妨。”
“陛下!臣认为,陛下将值而立,却无一子嗣,这……实属不妥啊!”
秦唤州在一旁喝茶,笑得差点一口喷出来,被褚征瞥了一眼,才赶忙噤声。
本以为庄大人有什么要事禀报,再不济也是为谁求情,谁知上来就直奔子嗣一题。
眼前的庄大人腰弯得更低了。
“你来求见朕,就为了这个?”
“陛下!就算……就算陛下不愿,不愿……也该为我大祈着想啊!”
这年迈的脸都憋得通红,看得出来,庄大人实在无奈,连头都不愿抬。
每每面临这样的问题,褚征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现下也只能先把这老臣请回去,便敷衍道:“行了,朕知道了。”
“这天看起来怕是要下雨,庄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秦唤州看够了戏,帮着皇帝赶人。
像是得了什么军令似的,这老臣连忙告退,一步不敢怠慢。
刚走出殿门就听到殿内传来一阵大笑,庄大人拂起袖子擦了擦汗,抬头看见这艳阳天,叹了口气慌忙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唤州捂着肚子,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目睹褚征被催生了,但依旧忍不住嘲笑。
“这老头,明日早朝怕是要告病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褚征脸都黑了,警告他道:“笑够没有,笑够了就说正事!”
“好好好不笑了,说正事说正事。”
庄大人前脚刚走,律堂副官谢祁后脚就进来了,手里呈着一份奏折。
两人调整了状态,进入主题。
秦唤州接过折子,向褚征禀道:“刘沪,律堂七品官,半个月前被查出受贿,且数额不小。”
刘沪的死第二天便被禀到朝中了,本不必惊动皇帝,但他死的时机属实太巧,偏偏赶在刑司得令抓人的前一晚。
等刑司捕吏赶到时,刘沪尸体都硬了。
“并且,刑司抄了他家,一无所获。”
刘沪只是一个七品官,没权没势,且不说受贿如此之多,这行贿之人的目的,才是更值得查证的。
“可查出杀他的是何人?”
谢祁答话:“暂时没有。只在刘沪的尸体旁发现一块绣有君子兰的丝帕,上面沾有血迹,那样子应该是凶手擦拭过凶器。”
褚征与秦唤州视线交汇,当即又错开,并未让旁人察觉出端倪。
“灭口?”褚征问。
“多半是。”
既是灭口,说明刘沪背后藏着更多的污垢。
“此事还要彻查,”褚征顿了顿,“谢祁,你让刑司再去刘沪家里翻一遍,就说抄了些银子。其他的,暂时不管。七天后,发文书判决。”
谢祁应了,行礼退下。
殿内两人沉默良久,秦唤州抱手道:“这百里云川,本事不小啊。”
“胆子也不小。”褚征接话,“以前他在宫中,看起来胆小如鼠,竟也敢一个人逃出去。”
褚征回忆起当年灭门惨案,事发后,百里云川重伤却侥幸没死,被接入宫中好生照看着。
百里云川当时才四岁,在宫中怕极了生人,能接近他的除了照顾起居的侍女,就只有身为太子的褚征。
当年人人都以为这孩子胆小,不料他却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没了踪影,自己逃出宫去了。
还在宫外改名换姓,摇身一变,成了玄幽阁的少主。
褚征在纸上落笔,写下这个人的名字。
“沈别……百里云川”
视财如命,杀人不眨眼。
褚征:“二十年没见过他了,不知还是不是那样认生。”
秦唤州会意,“刘沪刚死,新官名单上就有人顶上他的位置,正是沈别。”
“正好,帮他一把,务必让他顺利入职。”
刚杀了刘沪,就被安排进律堂,目的不纯。
他倒要看看,这玄幽阁的少主进宫为官,准备杀谁来了。
不过说来也巧,百里修本就是前一代律堂首官,如今沈别又阴差阳错进了律堂,也算是承了父业。
“我看这沈别,应该还能为我们所用。也许,需要皇兄提点两句,看看他的意思。”
褚征点头,“正有此意,” 他思索一番后又道:“明日你把沈别那块玉佩拿来。”
褚征所说的玉佩,就是从沈别金库中得到的。而沈别金库里的金银,此刻已经在皇宫里了。
说完,两人不再议这些繁杂的政事,转头在棋盘上博弈。
棋局过半,秦唤州浑身不得劲。
“嘶……总觉得今天不宜在你这久留……”
褚征笑了一下,“技不如人就想临阵脱逃,哪里有亲王样子。”
秦唤州不服气,“要不是你当年和那群老臣置气,我现在就只是你身边的贴身侍卫,谁还管我有没有亲王样,规矩这么多,谁稀罕……”
他抱怨得确实有理,前武堂首官家的公子,本只用练功杀敌,可四年前众臣猜忌秦唤州与皇帝的关系,认为皇帝不顾后宫都是姓秦的害的,朝堂上议论纷纷,对秦唤州恶语相向。
于是,褚征一怒之下!
把秦唤州封为宸王,收入皇室血脉。
虽然没有把漫天的流言压下去,但没人敢再骂了。
除了宸王本人被诗书礼仪折磨得哭天喊地。
秦唤州思索一番,不要命地问:“皇兄,我以后不会被当成祸国妖臣杀了吧?”
褚征一颗黑棋正中他脑门,“你也在这胡闹!”
突然,一阵清脆有力的女声从殿门外一路传来。
“我看,我今天就把你仗杀在这,免得明日又流言四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正是娄太后。
凤嘴衔着的流苏在耳边不停晃悠,娄太后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连通报的太监都没赶上她的脚步。
秦唤州见状,连忙起身行礼,站在一旁等着挨骂。
娄太后一屁股坐下,翘起手指,指着秦唤州就开骂。
“你看看你,一个亲王,天天围在皇帝身边做什么?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天天说的!”
秦唤州连忙递上一盏茶,不敢吱声。
准是哪里的传言又进了太后的耳朵里,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跑过来骂人。
娄太后把茶一饮而尽,秦唤州连忙又续上。
“还有你!”
手指转向褚征。
“几句话就把庄大人打发了,我真是……我真是说你什么好。”
褚征和秦唤州,一个皇帝,一个王爷,谁也不敢吱声,任娄太后攻击。
终于,褚征出来救场。
“母后,这些事也得顺其自然嘛……近年来政事繁多……”
“政事政事,什么都说政事!你那两个嫔妃只能每日陪在我身边,真不知道是给谁娶的!”
秦唤州一惊,连忙道:“太后玩笑了。”
娄太后深呼吸,逼自己放手不管:“左右是你们褚家的江山,后继无人也不关我的事!我什么时候出宫游玩,不回来便是!”
两个人左劝右哄才舒了她的气。
褚征被盯得发怵,想到法子转移战火。
“母后,这传言自是不可信的,我看唤州这两日总是往那浮岚坊去,怕是已有心上人。”
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得意地看着秦唤州急得快跳起来。
娄太后一改怒色,双眼里都写着欣喜。
“真的呀?哎呀,浮岚坊,苏老板家确实有个女儿,我记得貌美得很呐。”
“不是……我不……”
不给秦唤州反驳的机会,娄太后起身就要走,边挥手边说:“有什么好害羞的,等着,我差人问问苏老板家的情况……”
话才说完,人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