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队,上次你要我修的那扇别墅的前门,已经完工了。”
凯尔说着,身体却忽然靠近楚宴。
阿加特不动声色挡在两人之间,一只手紧紧牵着楚宴的衣角,警觉地看着凯尔,对这个警局的叛徒没有丝毫信任。
“这么紧张干嘛?”
凯尔温柔地笑了,没有任何恼意,只是轻轻将一把古董钥匙拿出来,说:“这是大门钥匙。”
楚宴接过钥匙,不解地问:“给我干嘛,失踪人口的所有物过了一定时间段,是直接充公的。”
“物管原主啊。”凯尔说,“这就是楚队你的别墅。”
“我去……”楚宴一副中了大奖的模样,不可置信地说,“难道我是什么亿万富翁的神秘私生子?这可太酷了吧。你快说说,我那个未曾谋面的便宜爹长啥样?”
阿加特扶额,拍拍楚宴的手臂,将他从美梦中叫醒。
楚先生,您还能再没心没肺一点吗……小孩在心中重重叹气。
“我开玩笑的,楚队。”凯尔笑道,“只是暂时给你保管。”
他将钥匙递给楚宴,莫名有些黯然神伤,又不着边际说了句:“楚队当时在别墅里看到的那本童话书,只是上半册,我这里正好有这个故事的下半册,你想听吗?”
房间的三人目光同时聚焦在楚宴身上。
“什么童话书?”阿加特问。
凯尔简单概述:“一只孤独的龙交朋友的故事,但他活得太久了,所有的朋友都死了。”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楚宴耸耸肩,对童话故事并不感兴趣。
他拉着阿加特往外走去,举起右手,摇响了钥匙当作告别,说:“这种无聊的童话出版社应该早点倒闭才对,哪有小孩会喜欢看这种书。”
凯尔目送两人离开,阳光穿透他没有心脏的躯体,勾勒出一副完整的骨架。
——奇怪,为什么心脏被挖出来了,胸口还是会一抽一抽地疼?
“我就说吧,他不会听的。”苏铭冷笑,他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
“楚队……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呢?”凯尔喃喃自语,眼神和他的胸口一般空洞。
“他回去了。”苏铭从玻璃窗后看着离开的两人,“路障布置好了,你觉得你这次能成功吗?”
“你不知道吗?”凯尔说,“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的。”
有风吹过,擦着苏铭冷峻的侧颜,穿堂过巷。
苏铭头也不抬:“没有人什么都知道。”
两人对立站着,看着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凯尔觉得自己永远也看不懂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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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铭是凯尔这辈子见过最敢赌的人。
那日在病床前,苏铭问他,想不想打个赌,用生命作为赌注。
“我现在不杀你,你可以回到那个恶心的实验室,继续用贝琪做实验。”苏铭说,声音如刀锋般无情,“你猜她活不活得过最后一轮测试。”
“没有人能活过最后一轮。”
因为根本就没有最后一轮,所有实验品的终点都是爆体而亡……
凯尔心里这么想,但并没有告诉苏铭,而是说:“但我相信贝琪小姐能活得比别人久一点。”
“她可以。”
苏铭从没有当着妹妹的面表扬过她,但在他心中,贝琪早已令他骄傲过无数次。
“我们来赌一赌……是她先没命,还是你先没命。”苏铭说。
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赌局,凯尔作为实验负责人,拥有对所有试验品的生杀大权,只要稍微加大一点药物剂量,脆弱的女孩就会如气球一般爆开,即便是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也无法将一具碎裂成千万片的身体缝合齐整。
她是意志坚强的,但她终归是普通人类。
“好,我接受这场赌局。”
凯尔瞬息之间就应下了,他早已想好,不如将计就计,正好用贝琪作为诱饵,将大家骗到陷阱里,最后一网打尽!
“成交。”
苏铭忽然笑了,那一瞥睥睨让凯尔误以为对方早已洞悉了自己的全部心思。
记忆中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合,凯尔忽然恍惚起来……
他真的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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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请进。”
“苏组长……”菜鸟队员抱着一大摞文件推开门,“这些都是警局申请离职的名单,库尔斯将军说要在您这儿盖章,全部都通过了。马上军区要来接收这一块区域了。”
苏铭的桌上已经堆成了小山,菜鸟队员抱着这叠厚厚的文件有些不知所措。凯尔见状,赶紧接过,看到了最上面那个申请人,呼吸忽然一怔。
“楚队……也申请了离职。”菜鸟队员心情很低落。
在他看来,楚宴队长应该是和所有人民战斗在最后一刻的大英雄,他是能和怪物一较高下的大力士,是用□□接住炸弹的超英战士。
但楚队却申请了离职,他抛下了所有人。
曾经那个高大英勇的队长形象开始出现层层裂纹……菜鸟队员再也不想拿他当做自己偶像了。
“嗯,我知道了。”苏铭的语气依旧冰冷,他并没有对楚宴申请离开感到任何意外,“今天日落之前我会处理完这些文件,如果你也要离开,就去通知接班的人晚上七点来这里取资料。”
“我不会走的。”菜鸟队员说,声音低沉但坚定,“我走了就没人能来拿资料了。”
整个警局,除了菜鸟队员,其他的实习警员全部申请了离职。
苏铭微怔,蓦然笑了,不知是欣慰还是自嘲。
待到菜鸟队员离开,凯尔熟练地将桌上的文件一一整理好,把楚宴那页申请单独抽出来。
苏铭翻开楚宴的申请表:“一个人离开,还申请了三张车票。”
“一张给自己,一张给阿加特,还有一张给一个……机械狗?”
凯尔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缺席的这段日子,楚队长怎么还养上这么新潮的宠物了。
“应该是一个会读心的怪物。”
“是编号「07391」那个?”凯尔的脑子忽然闪过很多曾经接手过的实验产品,对这个印象格外深刻,“那人经受住了四轮实验,最后留下了半个脑子。专家们都觉得它肯定没救了,没想到居然觉醒了异能,这算是意外之喜啊。”
苏铭抬眸看向神色忽然变得狂热的凯尔,冷漠地问:“你对每个试验品都记得这么清楚?”
“那倒没有,我只是将一切能让吾王复活的线索……都牢记于心。”凯尔空空的胸腔开始颤动,他努力平复心情,双眼却泛出遮不住的金色光芒。
苏铭拿过申请单,将警局公章重重盖上去,手起刀落。
凯尔悲伤地看着申请单上楚宴略显愚蠢的登记照片,缓缓说道:
“这是我仍苟且存在的唯一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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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带喷泉和花园的别墅,是从警局回家最近的路线的必经之地。但这次楚宴不想走这条路了,他故意绕了一大圈,想要避开那个诡异的地方。
“楚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阿加特仰头看向楚宴,他们花了比平常多出两倍的时间却仍然没有看到那片熟悉的山林,反而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小拱桥出现了好几遍。
“啊?”楚宴有些豁然开朗,“我是说怎么太阳下山了还没回到家……”
所以楚先生平时是从来不看表,都是看太阳预估时间的吗……阿加特在心里默默吐槽起这个原始人。
“我们应该是第三次到这个地方了,好奇怪啊。”
“不是吧……”楚宴说,“难道我们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什么鬼啊这么敬业,大过年的不休息。”
阿加特纠正:“还有两个月才算过正统的中国年呢。”
“对啊,我们中国人就是提前两个月就要过年的啊!”楚宴理直气壮地说。
两人一边毫无逻辑地拌嘴,一边继续往前走,直到又一次来到熟悉的分叉路口。
阿加特:“向左是小桥,向右是喷泉别墅。”
楚宴跃跃欲试:“那我们猜拳来决定走哪条路?”
“不用了,右转吧。”阿加特拍下楚宴抬起的手,“之前两次我们向左转,都回到了原点。”
“那好吧。”
楚宴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只要不靠近那座别墅,什么都好说……
三分钟后,一座屹然挺立的腐朽别墅出现在两人眼前。
阿加特看着默默站在原地,不愿多走一步的楚宴,疑惑地问:“楚先生是很怕这里吗?”
“怎么可能……我能有什么害怕的东西!”楚宴说,“我只是觉得这里风水不太好。”
“大门正对喷泉,寓意财源如流水般广进,应该是很好的风水吧。”阿加特认真地说,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偏过头问道,“不会是楚先生在这里也金屋藏娇了吧!”
“什么跟什么啊!”楚宴一听到这个词就头脑发麻,“什么金屋藏什么娇……而且为什么是「又」啊!”
“那进去看看呗。”
“那好吧,你想看就去看看吧……反正,大概,应该,不会有小鬼吧。”
楚宴拿出凯尔刚给他的钥匙,轻松地把大门打开,映入眼前的陈设和那天他和苏铭来看时几乎完全相同,就连那股经历岁月沉淀的酸味也一模一样。
阿加特牵着楚宴的手,好奇地向房子里走去,他被一本相册集吸引。
长长的木质书桌前,童话故事书不见了,原本空旷的地方摆上了一本古老的相册,影集封面便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两位年轻的男子搂着肩并排站着,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拍摄背景就是屋外那座喷泉,再往后就是这座气派的别墅。
照片里的两人看上去亲密无间,一位留着金色长发,不苟言笑;另一位则是深褐色短发,褐发男子冲着镜头灿烂地笑着,伸出手指傻兮兮比了个耶。
阿加特把相册集举高放到眼前,照片里的人慢慢和眼前的男人重叠在一起,而灿烂的笑容变成了满脸的疑惑。
这个傻兮兮的褐色男人就是楚宴本人了。
但相册里的另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
楚先生曾经也和一个金色长发的男人勾肩搭背,一起拍照……
楚宴看到阿加特一瞬间冰冷的神色,心里大喊……简直大事不妙!但他又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小祖宗,只好睁着无辜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想默默撤离战场。
阿加特抬眸扫了一眼装可怜的男人,稍稍按捺住激荡的内心。
他把照片撕下,反面并没有写具体年月日,但却印有一种特殊的胶片水印。
这种胶片相纸,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停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加特(叉腰):你还说你没有金屋藏娇!
楚宴(投降):金屋?哪里有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