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咚咚咚。
两颗心脏声响在这一刹那无缝衔接,姜桃的脸贴在俞礼胸口,她距离他的心脏更近。
她的心脏堪堪贴在俞礼腹肌上方。
倘若她留心注意,就会发现俞礼心跳越发有力,隐隐还有倍道而进的迹象。
不过姜桃此刻全然没心思关注这样的细节,整张脸已被染的红彤彤,温软脸颊下还能感受到一片坚硬的温暖。
冲击感强烈的过犹不及,半边脸仿佛亦没了知觉。
姜桃此刻同样失去了反应能力,潜意识里她认为,俞礼九成可能会表露出一丝不喜或厌恶。
可她没那明目张胆盯着正脸往他身上靠的勇气。
紧张的盯着他的上半身,一旦他有后腿避开的迹象,她会立刻及时刹车。
可他就如此,一动不动的任由她靠了过来。
姜桃是真的没料到。
仍旧环抱着俞礼腰腹,她小脑瓜费劲思考了下,以最快速度放手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难免的,放手后要直面他,解释些什么。
她心里还没盘算好合理说辞。
考虑到一直抱着,时间越久越难以寻摸借口,长痛不如短痛。
她适时松开了手,想要借助他腿边沙发支撑重心,却没成想一通操作,恰好按上了俞礼撑在身侧的手背。
沉默。
还是沉默。
更难解释了。
飞速收回刚做了恶的小手,往身后藏了藏,姜桃支支吾吾的清了下嗓子。
俞礼上身向后半倚,长腿笔直,漆黑深邃的眸低垂,居高临下的望向她。
姜桃无意识的攥着被单,吞吞吐吐:“不是、看看你有多轻吗?”
俞礼喉结微滚,漂亮的桃花眼眯起,声音还带着一分沙哑:“有多轻?”
姜桃不自在的抿抿唇,底气不足,“好像、不怎么轻。”
俞礼蓦地笑了,“你使劲了么,就知道不怎么轻了?”
姜桃不敢看他,“那不是、没使上劲。”
头一遭发现小姑娘还有这般无师自通的颠倒黑白能力。
缓了好几秒,他表现出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就是,抱不动我去卧室了?”
姜桃脸上红晕微消,细观仍旧残存了淡淡痕迹,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虽是猝不及防被“非礼”,俞礼脸皮到底还是比小姑娘要厚上不少。
先前的手足无措统统没了影,取而代之的还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清气爽意味。
俞礼笑容漫上脸颊,长长的睫毛投射而下,抛了问题给她:“那怎么办?”
“那、我回去了?”,姜桃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俞礼慢悠悠的,“可是我忽然觉得——这沙发好像有点不怎么舒服。”
“那我们换换”,她表示同意。
斟酌数秒,俞礼道,“刚才腿被压了下,好像是有点疼,恐怕过不去了。”
姜桃一个机灵,眉目挂上了点担忧,连忙看向他腿部位置。
“我压到你了?”,她紧张兮兮的,“严重吗?”
“还成”,俞礼继续框她,“就是得你抱我过去。”
心知肚明不可能的事。
姜桃:“没可能的。”
他没想到小姑娘还挺直白,一本正经的换上了撒娇的调调,“伤患被扔在这不管,自己回去享受,我这房东当的也太可怜了。”
似是也觉着不合适,姜桃商量,“我拿条被子来这陪你?”
“这不有被子?”俞礼指指沙发表面。
“这条不是你盖的?”
“这么一小点地,还用的了两条?”
姜桃此刻感觉话里的不对,问他,“哪里一小点地了?”
俞礼抬手拍了拍,意思很明显——沙发。
姜桃脸骤然又有红起的趋势,“我是说在你旁边打个地铺。”
这么冷的天,他哪里可能真的让小姑娘在客厅打地铺,更遑论同挤沙发的无稽之谈。
绕了一圈的也只是想逗逗她,想看看小姑娘到底能把他惯成什么样子。
他拖着调子,“可是沙发好硬,我刚感觉——拿你来当个沙发垫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桃不自然的小脸陡然被震惊替代,瞪着错愕又惊讶的大眼睛,义正言辞:“不行。”
原则性则是极强。
还好,起码有点自我保护意识,这不会无条件纵容的脾气倒是让他稍稍放下点心。
俞礼扑哧一声,乐了。
姜桃听了他的话原本就有点生气了,意识到又被戏弄后,微恼中又带了份窘迫,扭过脑袋干脆不理他。
俞礼带着股恣意落拓的混劲儿控诉:“怎么,忘了刚才还非礼我呢。”
“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1]
姜桃:“……”
她正气哼哼的,话题眨眼间又被拉回到她最尴尬的位置。
恼羞成怒的气顷刻就给泄没了。
说是消了气,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掺杂着点火和羞恼的别捏,出口的话也含了点硬邦邦:“不是非礼。”
她不怎么强势的小声嘀咕,“就算是的话、也是女生比较吃亏吧。”
深夜原就寂静无声,一丝一毫动静都落地可闻。
俞礼当然没错过小姑娘这句不满,眉骨微抬,“那是——我非礼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往她身上扣帽子扣的还真是得心应手。
俞礼嘴角扯出点轻嗤的弧度,“看来以后我在家、也得保护好自己呢。”
“谁知道趁我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危险——”
本意是来跟他道歉的,姜桃才得以勉强压下今晚糟糕无比的心情,竭力抑制着身体和内心不适应的感觉,大胆迈出了跨越性的一步。
不管如何,已然是重大突破。
俞礼温热还萦绕着淡淡好闻气息的怀抱奇迹般的没引起不适,但这雀跃的心思却没法同他分享。
她不敢,怕这好不容易抓住的片刻快乐骤然倾颓。
内心的小欢喜迎上的是他散漫调侃的语气。
他根本不知道对她来讲这是多么严肃正经,又满是纪念意义的时刻。
不但不能分享喜悦,反而处处被他牵着鼻子走。
小姑娘堪堪获得的片刻愉悦霎时荡然无存。
心里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充盈的水光凝结成团,落下一颗后仿佛起了绝佳的开头,串联成线砸在沙发表面。
第一时间,俞礼意识到姜桃情绪不对,还伴随着无声抽咽。
手足无措夹杂着稀有的慌乱,他几乎立刻要站起身,帮她把纸巾递过来。
姜桃显然错会的俞礼的意图,再开口全是哽咽,像是央求:“别开灯。”
长久黑暗下她的眼睛禁不住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这倒不是最重要的。
实际上,她不想俞礼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长久以来,她对他展示的都是积极乐观且朝气蓬勃的顽强一面,想给他的生活增添一份温暖。
仿佛这样在她心里,俞礼收着她才能让她更加心安理得,好像自己相对而言没那么麻烦一点。
但不好那面,他一无所知。
窗外夜色又浓了些,也不知是长期的压抑得以释放的出口,还是有底气的偏爱令她愈发肆无忌惮。
有那么一个瞬间,姜桃是真的绷不住了,也没刻意思考后果。
就形成了现在的场面。
俞礼并没打算开灯,可姜桃情绪来的快,打的他措手不及,灵魂仿佛被撕裂。
俞礼眸光动了动,发丝都更加柔软了些,抿直唇线温声软语的低哄:“是我、我想非礼你,别哭了嗯,乖?”
小姑娘眼尾轻点点的泛着红,水汽浓郁的将俞礼也笼罩在周身迷雾中,深陷入潭。
那潭深度大,边缘滑且材质极硬,爬不出来且无法打碎,可局内人却不想放任久居于这方深渊困境。
任何语言此刻都是无济于事的苍白和无力。
俞礼缓缓的伸出胳膊,小心翼翼的将姜桃慢慢揽入怀中,一下下的顺着她的背脊。
怀中少女身上氤氲着淡淡清香,顺着他的顺气有规律的抽泣颤动。
俞礼眼睫低垂下来,黑眸里却辨不出情绪,只觉得怀里小姑娘是那么的羸弱和易碎,而他又是那么的混蛋和不讲理。
心脏被紧紧揪着疼,他紧了紧身子,动作温柔的揉了揉小姑娘脑袋,喉结轻滚:“对不起。”
缄默半晌,用轻柔气音在她耳边承诺,“以后不会再惹你哭了。”
她头发细密,发质又软,在他顺毛下尤显光顺亮泽。
听了这话,却哭的更加凶了,宛如发泄一切心结,胸口湿润清晰可感。
俞礼没想过这眼泪还有不减反增的迹象,整个人恍若虚无缥缈的柳絮,摸不到前进的方向。
他低垂下头,低敛声线诱哄:“要不你先歇会,我去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再继续成么?”
“这样久了对嗓子不好。”
姜桃其实差不多缓过来那劲儿了,语气淡淡还混着点哑:“我又不是你们唱歌的。”
言外之意,嗓子好不好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可算把小姑娘哄好了,俞礼也不敢再提刚才的事,跟姜桃说话也开始拿捏着尺度,没敢再不正经:“唱不唱歌都得保护好嗓子。”
他松开虚虚笼着小姑娘的背,柔声:“我去给你倒杯水。”
俞礼端着温水回来时,小姑娘还在沙发上乖乖的,目光有些放空。
俞礼把杯子递给她,没话找话:“还说我们唱歌的肺活量好,我看你也不差。”
“哭起来气息还挺足”,他眉眼弯弯似是抱怨,“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哄。”
空了几秒,眼底笑意弥漫中又有些少见的认真,问她:“给指个明路呗?”
“什么?”,姜桃问。
“怎么哄?”
一时窘迫,哪里有让被哄的对象自己提要求的。
不过,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哄她的义务。
“刚才那样就行”,姜桃不好意思的看似随便说了一句。
能抱一下对她来说,其实不知已经有多知足。
刚才那样?
看来不是不想非礼我啊?
俞礼下意识就又要得瑟。
转了个弯,生生截了回去,规矩道:“知道了。”
他又敲打她,“这可是你说的——万一下次、哄你你就别生气了呗。”
姜桃抿抿唇,轻“嗯”了一声。
跟他说明,“不是生气,是我自己的问题。”
“没事儿,今天是我不好”,俞礼不在乎道,“在我这,小姑娘就是有放肆闹脾气的权利。”
“下次有不高兴的事儿,发泄一下也挺好,别什么都自己撑着。”
姜桃安静一瞬,望向他真诚道:“你也是。”
“如果你不开心,我也会哄你的。”
这句话不知踩到什么笑点,俞礼没忍住轻笑出声,又赶紧抑制,“好,这个我也记住了。”
俞礼重新站起身,对着姜桃伸出双臂,“那——再哄一下就去睡觉,行不?”
姜桃缓慢而坚定的朝他走去,扬起双臂,圈住了他轮廓分明的脊背。
少年的声音满是宠溺,喷散在她耳畔,暖烘烘的,“晚安,小桃花。”
她闭了闭眼,本能沉溺。
作者有话要说:[1]——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