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眼是特殊的。”

般若闭上一只眼，在眼皮上点了点。

“不管是人类形态，还是咒灵形态都是如此。这是一双已经与我的身体完全嵌合的咒具，不但能视物，还有独立的术式。”

伏黑惠没有动，般若也就没有进攻，而是站在原地解释自己有恃无恐的原因。

“其实你说得对，「构筑术式」的缺陷就是咒力的消耗跟不要钱似的，非常奢侈，”她赞同了少年方才的说法，“而像我这样的用法，自然也撑不了多久。”

“曾经我也非常苦恼呢。我的好胜心本来就强，「战争」那家伙处处压着我，我就拼了命地想要打赢它。”

般若叹息一声：“不过直到我沉睡又醒来，就再也没见过它了……”

“说回正题，我是怎样弥补我的短板的呢？”她正色道，“那就是——「减法」。”

“……啊？”伏黑惠歪了歪头。

不是……话题怎么突然开始哲学起来了？

“哎呀，简单来说就是舍弃灵活性，将自己的咒力效率提高到极致嘛~”般若合起双手，“就像那个……「穿血」那样，你记得吧？压缩血柱，让其像高压水枪一样攻击敌人，我也是这样做的。”

“经过一系列精密的计算，以及对术式的了解，就可以得出刚刚好能解决目前困境所需的咒力量。就是这样，想尽办法去减少咒力的消耗。”

“刚刚那一击实则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其实根本没什么伤害，咒力的消耗可能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般若抓着兔子耳朵甩了甩：“你的这些小兔子攻击能力并不强，作为障眼法倒是好用。所以，并不需要将它们一个一个除掉，只要找到你就万事大吉了。飓风真的只是普通的风而已，足够吹起兔子，但没有携带任何诅咒。”

“所以啊，无论是术式还是人生，都需要「减法」的存在啊！”她突然开始了莫名其妙的自我感动，“一味的「加法」反而是错误的，有时尝试「减法」，眼前才会豁然开朗呢……”

“我以前倒是经常和真人那么讲啦~但它从来不领情。”

“嘁……大概是觉得你那些话真的很没用吧？”伏黑惠不客气地嘲笑了一句，“所以咒具的术式是什么？其实，它们才是你那么放肆消耗咒力的原因吧？”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很弱……但她所说的不过是在这种悠闲情况下进行的精密计算而已，如果对上五条老师之类的术师，战斗中会很难保持如此冷静的分析，不可能给她足够的时间慢慢思考。

那么，既然她特意提到了自己的眼睛，就一定和它存在莫大的关系了。

般若满意地打了个响指：“不愧是咒术界的新秀，比老东西（天元）的脑子灵活多了！”

“——我的这双咒具，可以吸收诅咒。”

“吸收诅咒？！”

“没错~”般若笑意盎然，“不管是人类身上的、还是咒灵溢出的、亦或是自己战斗中因为用力过猛而泄露的诅咒，都可以自主吸收！”

虽说她在结界术、咒印、还有术式使用上的造诣不如天元和羂索他们，但若论起咒具的制作，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她。

般若制造的咒具数不胜数，甚至曾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构筑师。正是她以人类身份游历世间所留下的作品，才让她得以成名——但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咒具都流向何方了，就算查询资料，也没能找到任何的描述。

不过呢，有「空相」的存在，在咒力足够的情况下，构筑一把特级咒具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所以她也并没有很心疼。

而这双「鎏金」，则是她在全盛时期，冲破极限所创造的杰作！前所未有的可以自行收集并储存诅咒的咒具，还能将诅咒自行转化为持有者的咒力形态，相当于一个行走的储备库！

不过大量收集诅咒，也会阻碍咒灵的形成，所以「鎏金」也分为手动挡和自动挡。在沉睡千年的时光中，咒具并不是开启状态，直到近年才被般若永久开启。

但就算是几年时间，也足够积攒总量异常恐怖的诅咒了。

“这件咒具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心思，就连废品也是十分优秀的作品呢。”般若叹息一声，“要知道，眼睛的构造可不简单啊……”

“「满象」！”

一只大象毫无征兆地从天空落下，砸在了般若身上。她被压在式神下面，抬头望着偷袭了自己的伏黑惠，挑了挑眉。

“这样可不太礼貌啊。”

伏黑惠没好气地反驳：“到底是谁先打谁的？搞清楚！”

明明是般若先动的手，看她说得那么起劲，他动动脑子搞个偷袭怎么了？

他长出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等到达安全地带再解开术式……』

“好吧，既然如此——”

突然，满象的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缺口，它直挺挺地倒下，让整片大地都震动了几次。

“战斗继续。”般若站起来，手中的锏如同玩具一样被抛起又接住。

「满象」！伏黑惠紧张地探查了一番，发现它只是重伤，并没有死亡，才放下心来。可般若再也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了，一记重锏打在了他的胳膊上，他发出一声痛呼，接连后退几步。

遭了遭了！被咒具打中，咒力无法流通了！

就算结印，也无法召唤式神！

紧接着，又是一记锏打在了伏黑惠的肩膀上，这次的力道更重，居然让他连胳膊也无法抬起了。

他背靠大树，无力地瞪着眼睛，看般若慢悠悠地朝自己走来。

“你记住了，”那双金眸认真地与他对视，“战斗的时候，可不能因为场外话而失去对危险的警惕。这样的话，就容易对战局进行错误的判断。”

“下次，可就别让这双武器再打到你。”

般若抓住伏黑惠的咽喉，将他单手提起，语气温柔地威胁道：“召唤，魔虚罗！”

“咳咳……”他抬起双手试图挣扎，却毫无用处。

“你、做、梦！”

“是吗？”

她放开手，伏黑惠倒在树下捂住喉咙，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

“赌上我的生命和未来，”般若突然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将锏抵上少年的脸颊，“只要伏黑惠不放出魔虚罗，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他。”

「束缚」，成立！

“你疯了吗！！！”

伏黑惠见状大喝一声，在锏激将落下击断脖子的瞬间向一旁闪开，勉强躲过了这次攻击。他爬起来向前跑，想要再次结印召唤脱兔，可却没有一点动静。

可恶，「满象」已经将他的咒力抽空了！

就为了这么个事下赌上生命的「束缚」，甚至准备在高专内堂而皇之地杀学生，她到底在发什么疯？！

伏黑惠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面对般若，扯出一个讥讽而戏谑的奇怪笑容。

『想要魔虚罗是吧？』

“那就给你看啊！”

“布瑠部由良由良！”他双手握拳前伸。

“——八握剑，「异戎神将·魔虚罗」！”

脚下的影子如水一般延伸，出现数只穿插坐立的黑狼与蛤蟆，仰天长啸，似是隆重的迎接仪式。

无尽黑暗中，庞大的式神从蛹中脱离而出。先是手，再是庞大的舵，面部两对双翼张开，撑在地面，隆起的背部蕴藏磅礴的力量，它终于从影中脱离而出。

最强式神——魔虚罗现身！

见般若一言不发地看了许久，伏黑惠嘲讽道：“你不是想见它——”

般若拽起他的衣领，将其扔到身后，又抛去了一团不明物。

伏黑惠见到有东西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住——定睛一看，居然是她用的双锏！

这可是她的武器，扔过来做什么？！

“喂！”

『你这是要做什么……！』

般若微微转头，朝后睨了一眼。

“保护好自己。”

凝视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伏黑惠久久无言。

『记得那本书上说，魔虚罗的能力是「适应」……』

般若闪身躲开魔虚罗刺来的一剑，在看到上面萦绕的反转能量后，心有余悸地看了那把剑一眼。

就像日车宽见的术式反转『剑』一样，而且是正极的咒力，所以对咒灵特攻。刺到了人，也无非是受伤，但身为咒灵的她要是被剑碰到，必死无疑！

“「威光」、「无所住」、「露与闪电」——「空相」！”她口念咒语，随手弹出一道咒力。

般若的术式是「将思想具象化」，虽说能力如今并不完整，却已经是构筑术式最根本的上位能力。但为了高效地使用咒力，通常术师们并不会想到什么就造什么，而是找寻最适合自己的方向。

就像是禅院真依最擅长武器的构筑一样，而般若最擅长的……

速度快到无法捕捉的一次攻击，直接穿透了魔虚罗的手臂。而稍后，对其造成攻击的物体便回到了般若手中，活力四射地在周围环绕。

是光！

在咒灵的形态时，般若能够在任何地方行动自由，并远远观望到另一头的事物，正是靠操控光线来遮掩身形，以及观察情况的。

而她最擅长的，则是对光的运用！

就在此时，魔虚罗头顶的轮盘开始了转动，以此同时，手臂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适应了！”般若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怎么回事？”五条悟出现在了伏黑惠身旁，放下被拖着过来的两人一咒灵，看到眼前的景象，并没有贸然向前。

“她下了束缚。如果我没有召唤魔虚罗，就被杀了。”

“老师！”伏黑惠拦下了想要去迎战魔虚罗的五条悟，怀里抱着双锏，望着远处的战斗，“我想……观察它。”

“……”

白发男人稍顿了一瞬，随后嘴角勾起，摊开双手。

“好啊，那坐在这里看戏吧~”

“啊这……般若不会有什么事吗？”虎杖悠仁不放心地问道。

“放心啦，”真人干脆地盘腿坐下，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不会输的，还游刃有余呢。”

它的「适应」……是指光，还是术式本身？

尚且还不清楚。

书上对「十影法」的描述有限，并没有说出其所有的能力。

虽然在理论上，用「解空」解构魔虚罗是可行的。但这一定要在完全了解术式原理并亲自战斗过的基础上，简而言之，般若必须与十种式神依次对战，并知晓它们的能力，才可以直接解构魔虚罗。

而目前，伏黑惠还有四种式神没有调伏成功。

这么一来，用「解空」是万万行不通的。

面对着看不清的再一次攻击，魔虚罗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步。而在般若的眼中，原本应该打中它的光束却被远远弹开了！

轮盘依旧在转动，它在逐渐适应！

“不行！魔虚罗的适应已经初步完成了！”伏黑惠颊边流下冷汗，“再这么下去……般若的攻击会完全无效的！”

虎杖悠仁没有回答，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战场，却看不见它们到底在打些什么。一边是有了创伤又不断愈合的魔虚罗，一边是连攻击轨迹都看不清的般若。

式神被打得连连败退，而咒灵则步步紧逼，看似是压倒性的局势，但轮盘每受到一次携带术式的攻击，原本缓慢的转动便会加速。

般若喃喃自语：“只不过不知道是以次数计算，还是以时间计算……”

但不管是哪种，现在也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魔虚罗的适应完成，虽然可以搞清楚适应的方式，但她的攻击会自此无效，反而不好收场。

那么想要击败魔虚罗，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以超高密度的攻击，一次秒杀它！

“那么就来试试……”

“领域展开·「光明阳焰天」！”

刹那间，整片天空变成漆黑，从中可见闪烁星光。而终于显现原身的般若立于半空，只一眨眼，便又消失不见。

『……是光线？』

五条悟试图用六眼去捕捉咒灵的所在，但却完全看不到其具体所在。没有咒力，更没有术式的痕迹……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眼前的光线似乎被改变了，产生了一种类似海市蜃楼的现象，才导致了视野的受限，从根本上避免了般若被他所发现。

此时，魔虚罗的身体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洞口，从中透出耀眼的光柱，紧接着，更多的伤口在瞬息之间一起出现，式神的身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光线，甚至还在不断增多！

而它的身体，随之化作黑雾般的诅咒消散了。

“赢了？”虎杖悠仁惊呼，“刚刚是从它体内出现的光吗？！”

“不，是天上才对……”

伏黑惠指着头顶重回湛蓝的天空，说道：“光是从天空上落下来的，因为速度快到无法捕捉，所以才会出现光柱是从体内穿透魔虚罗的假象。”

『而且……那个领域似乎有些奇怪……』

“给你。”

“？！”

正在思考的伏黑惠身体一颤，向上方看去，就注意到一颗金色的眼珠子。

般若一手捂住右眼，一手将挖下来的咒具递给伏黑惠。

“……你干什么？”

“拿着。”

见他迟迟不肯接，不耐烦的般若将眼睛扔了出去，在其慌忙接住的同时又扯过装有双锏的袋子，单手挂在了身后。

“记得随身带着，帮你收集诅咒。一个月后，你必须给我收服魔虚罗。”

『……这家伙！』

看着蛮横不讲理的她的背影，伏黑惠手里攥着咒具，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