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急救室外，亚图姆面无表情地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木马搂在怀里。

原本为玩家准备的救护车派上了用场，海马第一时间被送进了医院急救，除此之外还有坐在前排受到波及的不少KC工作人员。

好在液.体炸.弹爆炸范围并不大，除了靠的最近的海马重伤昏迷，其他人多是皮外伤。

当然还有那个身份成谜的服务生。他靠爆炸源最近，伤情严重，已经和海马一起被送进了医院抢救。前来调查的警察确认他无法接受问询后，刚刚才离开。

亚图姆墨色的眼尾斜斜飞扬，眸色化成极深的紫红色，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阴沉和不详，浓密的长睫毛在他的眼底打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

“别让那个记者死了。”亚图姆转头对矶野吩咐道，声音平静得几乎诡异。

“暗次元”号的发布会从Z号机推出后就在准备了，亚图姆不会相信一个普通的记者能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能通过重重安保将炸弹带进会场。

“是。”矶野眼角贴着个创可贴，当时他也在台下最近的位置。不过他运气比较好，只被迸飞的玻璃碎片划破了脸。

袭击海马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服务生，所以最初弄错他身份的亚图姆才会觉得他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他。直到撞入那双带着恶意的眼神，亚图姆才猛然想起那个在《法老王》剧组记者会上向他发难的青年记者。

当亚图姆想起他是谁后，立马就意识到不对。记者这一行虽然辛苦，却收入颇丰，一个年纪轻轻的男记者为什么会以服务员的身份出现在KC新游戏的发布会上？当然出于刺探机密的需要混进内场偷拍也不无可能，KC在“暗次元”号未正式发布前对游戏舱的细节都要求严格保密，今晚内场只邀请了三、四家关系不错的大媒体进入，也不允许受邀前来的嘉宾进行拍摄或者录像。发布会结束后，会由KC宣传部先行发布“暗次元”号的影像资料，之后在场媒体才会跟进。如果有记者为了获得关注度，混进内场抢跑点消息也很合理。

然而在台上的那一刻，亚图姆只觉得莫名的危机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生死一瞬之间他甚至发不出声音，只能干扰了一下对方的动作。好在海马机警过人，因为他的表情意识到危险，否则如果留在台上直面炸弹的爆炸波，后果更不堪设想。

“亚图姆，你还在流血，去处理一下吧。”游戏担忧地看着他。

亚图姆小臂上被碎片扎出了不少伤口，他只在救护车上用绷带简单包扎了一下，这一路折腾了这么久，白色的绷带上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红得刺眼。

木马从他怀里抬起头，抽抽噎噎道：“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我哥。”

亚图姆抬起受伤比较轻的左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海马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不要怕。”

木马擦干净眼泪，点点头。

亚图姆看向陪他一起来医院的游戏等人，“不早了，aibo，你带着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杏子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绝，一旁的游戏却道：“之后有情况一定要马上联系我们。”海马还在手术，他们留在这也帮不了太多。

亚图姆朝他勾了勾嘴角，笑意却不及眼底。

“好，别担心，我没事的。”

游戏等人离开后，不远处穿着黑衣的保镖守在过道口。

亚图姆让桃川留下陪着木马，把矶野带走了。

亚图姆右手小臂上有一处大的伤口，医生给他清理完伤口，打了麻药后开始替他缝针。亚图姆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动过，眼神定定地看着雪白的墙壁，像在凝神思索。

等病房内只剩下他和矶野，亚图姆问道：“那个记者，海马是不是在那次记者会后查过他？”

矶野点头：“是，在《法老王》剧组采访后，社长让我去调查过他的背景。不过当时并没有查出问题。”

“之后呢？”亚图姆抬眸看向矶野，应该还发生了什么才对。

今晚这个记者计划攻击的目标应该是海马或者他，但当发现亚图姆已经看破他的身份时，他选择袭击的人是海马而不是亚图姆。

按理这个人和他们的交集只有剧组那次采访，虽然亚图姆觉得那次的事算不得什么，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而言，那个记者回去后很有可能因为冒冒失失的性格被惩处，所以说记恨他还算有点理由，但偏偏他恨之入骨的人更像是海马。

矶野犹豫了一下，说道：“之后KC收购了他任职的报社，我安排了人监视了他半年多，始终一无所获，直到去年年底他乡下的母亲病重，他辞职回乡，之后就没再留意过他的动向。”也是因为跟了太久，什么也没发现，他才会撤掉监视的人。

“只是这样？”亚图姆皱紧眉头。

“对。”矶野道。

这样说来这个记者的恨意实在是毫无缘由，亚图姆按了按太阳穴，麻药的药效慢慢褪了，绵长而难耐的痛意漫上来，所有的事都堆在脑子里，偏偏理不出头绪。

虽然KC是上市公司，但海马和木马名下的股份合计占比51%，这么多年KC基本就是海马的一言堂，平日里海马的决策就是公司的方向，从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可现在海马昏迷，木马情绪不稳。今晚发布会出了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明早开市后KC股价一定会受到影响，怎么处理舆论、怎么安抚股民都需要尽快拿出一个章程。如果海马不能恢复意识，那么KC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到时候事件余波就不止于此了。

“如果海马明早还没醒。”亚图姆面色沉静，慢慢说道：“以KC的名义对外发布消息，就说不明人士现身KC发布会，具体情况警方仍在调查中，不方便透露更多，请网友等待官方消息。“暗次元”发售日期延后，另外让宣传部留意网上的风向，有什么情况立刻处理。明天开始安排KC旗下所有产业特别是游乐园、商场这些人员密集的场所加强安保。”现在的情况很难判断这场爆炸是独狼式的偶发性事件还是针对KC有计划的袭击，但不论怎么样加强保卫工作都是必要的。

亚图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安抚木马，你一会送他回家休息，就在家里住下，明早和他一起回公司坐镇，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紧他。”

矶野点点头，“是。”

亚图姆把细枝末节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漏下什么，这才站起身。

“对了，发布会的安保工作是你负责的吗？”

矶野脚步一错，忙道：“是，我已经让人在查炸弹是怎么带进去的，但KC早在一年前就定了这个会场用于发布会，如果他提前将炸弹带进来放进厨房…”

亚图姆一摆手，“我知道，我没怀疑你。”如果矶野对海马有二心，这么多年海马也不会这么信任他。

“宴会组织工作是谁负责的？”

“集团旗下有一个分公司，一直以来专门负责KC各种活动策划。”矶野顿了下，“要查吗？”

亚图姆眯起眼，清亮的嗓音压低后呈现出一种带着冷意的阴郁，“不，我们等等。”

亚图姆走回到木马面前的时候，木马整个人都显得呆呆的。

亚图姆蹲在坐着的木马面前，“我让矶野先送你回去休息，你好好睡一觉，明早先去公司，下班再来看海马吧。”

木马连连摇头，“我不回去，我要在这等我哥出来。”

“等他做完手术，有什么情况我立刻告诉你。”亚图姆拉住他的手，“木马，你已经长大了。如果海马暂时醒不过来，你要帮他守住KC。”

明天只要木马出现在公司，KC就不会乱，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替海马代管公司了。而且外界能从他的表现来判断海马的伤情，所以木马必须要如常地出现在公司，而只要KC不乱，那么背后的人就会自己跳出来。

木马低下头，被亚图姆拉住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亚图姆闭了闭眼，把他抱进怀里。

不管平时木马表现得有多成熟，他也还是一个孩子。可有些事必须由木马去做，作为海马唯一的弟弟，明面上的继承人，只有他才能稳住KC。

但看他这么难过的样子，亚图姆心里开始动摇，让从小和海马相依为命的木马放下生死未卜的海马去公司或许真得太难为他了。

就在亚图姆想说算了的时候，他听到木马颤巍巍的声音。

“哥哥…真得不会…吗？”

木马知道海马的伤有多重，爆炸后他冲到卧倒的两人旁。当时海马后背一片狼籍，白色的风衣被深红色的鲜血浸透，不论他怎么呼喊，海马都没有任何反应，那一瞬间他真得害怕极了。

亚图姆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猛得蜷起，说话的语气却笃定如山。

“不会。”亚图姆把他往怀里按了按，“木马，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