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重……把你的脚挪开……”

夏油杰虚弱的嗓音突然从下方响起，最上潮往左前方瞥了一眼，发现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把右脚踩在了对方的背上。

这对前搭档的关系经过这几年的变化，变得微妙又古怪。在最上潮看来，就是那种——看他们谈话的时候总担心下一秒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实际上两个人又都格外冷静，然而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始终消散不了。

“分配给魔人的职介是Assassin真是太合适了，这算什么即死效果的异能力啊。”最上潮远远地观察着夏油杰的状态，小声嘀咕着。

何况说认输就认输？这不符合太宰治给她的资料，魔人的举动延伸出来的意思是……他的目的不是圣杯战争……是吗？

黑发少女忍不住皱起眉头，如果从目的性来说，这次圣杯战争分配的御主大概率都是局外人，也就是说，恐怕只有真凶——即发起圣杯战争的始作俑者是具有目的性的。

至于其他御主……

比如江户川乱步这种立刻放弃、非常讨厌麻烦的，还有中岛敦只是无条件听从她的指示、脑子里的梦想只有一辈子的茶泡饭，这种愿望最上潮完全可以替他达成。

以及刚才说打就打，但目的完全不是圣杯战争的两个人。以最上潮的猜测，恐怕夏油杰并没有想攻击费奥多尔的意图，只是纯粹想要盘问对方的目的，结果反而被费奥多尔那个奇怪的异能力差点丢了性命。

还有五条悟——

“啊呀，这不是不小心中招的盘星教主么？怎么倒在这里？”

五条悟从善如流地挪开脚，低头看着他的旧友。在确认夏油杰脱离生命危险之后，五条悟恢复了惯常的随意态度，笑眯眯地戳着对方的痛处。

夏油杰：“…………”

青年默默地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吃力地调整姿势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五条悟和不远处的最上潮、以及还有一名跟在对方后面他没有见过的少年。

反正刚才的难看姿态都已经被看完了，夏油杰也不急着起身，直接问道：“只有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吗？就算规则上有说会互相吸引，悟……你一看就是大老远跑过来的吧？”

这里不是五条悟常来的区域，周边也没有什么有名的甜品店，甚至在盘星教逐渐壮大了这片地带之后，五条悟就很少涉足，有也是直接到他的住所聊天。

“确实是大老远跑过来的。”五条悟在嘴里嘟囔着，目光忍不住往最上潮的方向瞥，一下就把他的学生卖得一干二净。

“什么！明明是你主动打电话来问的！”最上潮不满地看着五条悟，把缘由甩了回去。

夏油杰无奈地看着这对师生，他上一次见最上潮的时候，同样两个人直接在他面前上演甩锅相声，对方推搡五条悟话题的技术可谓是精湛，一看就是有着非常痛苦的经历。

“我本来在好好地吃着可爱的学生们给我买的甜品，小潮的声音突然从脑子里响起来，吓了我好大一跳。”五条悟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半真半假地控诉着最上潮，“差点就要跑到横滨看看小潮是不是被人威胁了，再向我求助呢。”

最上潮：“……说实话。”

“人家还是有担心小潮的！只不过在吃完甜点之后。”

白发青年鼓起腮帮，这个即将三十代、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男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毫无违和感，也没有羞耻心，在接收到了来自最上潮的冰冷视线后，他才从善如流地改了说辞：

“好吧。吃完甜点、发现这个刻印怎么都消不了，甚至制造出伤口再复原刻印都还在，我才打的电话。”

是的，昨天晚上，在和中原中也确认暂时同盟关系之后，最上潮接到了五条悟大呼小叫的电话。在保证自己三天内一定想办法把那个碍眼的刻印消除掉，五条悟才不依不饶地闭嘴，转而问起其他御主的情况。

“最早出现的御主是武装侦探社的乱步侦探以及我身边这位中岛敦，因为用了一些手段让乱步侦探退出圣杯战争之后，我托侦探社帮忙调查有可能是御主的人，其中就有夏油先生。”

黑发少女掏出手机，从相册里面找到了一张照片：“昨天夏油先生也有举办活动吧？这张照片碰巧被人拍到，加上晚上悟打来的电话，我只是提了一下，悟就兴冲冲地想过来跟夏油先生打架。”

当然，最上潮叮嘱五条悟的“注意下手力度”并不是针对夏油杰，她只是担心有人找上了夏油先生，在纠缠的时候正好被五条悟撞到，惹得她的老师不快。

——没想到一语成谶啊！

圣杯战争第二天，六名御主的信息最上潮都已经知道，她必须承认，如果她是费奥多尔的话，也会找上夏油杰。

毕竟除了他没人会在大街上乱晃。

乱步侦探退出战争，敦君一直跟着她，中也在港口黑手党，悟大部分时候不是在工作就是在高专，只有夏油先生……只有他隔三差五地开个集会，见他的机会一抓一大把，简直是下手的最佳人选。

“刚才那个人又是谁呢？”

最上潮略微思索，斟酌道：“没被抓到犯罪证据的异能犯罪分子？本次圣杯战争幕后……不对，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手法的本次圣杯战争发起人？”

调查御主行踪还费了武装侦探社许多功夫，但找到真凶——在侦探社的其他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太宰治偷偷给她塞了张纸条，上面有用他鬼斧神凿的笔触画出来的、可以媲美凝视不可名状之物的震撼感的……老鼠。

应该是老鼠吧？

她还特意让熟悉太宰治作风的中也仔细辨认，对方拿出了积年累怨、苦大仇深的表情，拎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最后迟疑地说道：“老鼠……吧，他的画技好像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不知道是高智商犯罪分子之间的惺惺相惜、还是宿敌间的心灵感应，总之太宰治什么过程也不展示，直接给了最上潮一个答案。

但费奥尔多刚才斩钉截铁地放弃御主身份的举动反而让最上潮更加困惑：

“虽然发起了圣杯战争，但似乎又不想作为圣杯战争的受益者……”

“或许对方只是为了引起扰乱呢？”夏油杰拨通属下的电话，吩咐几句过后，坐在原地换了个姿势，单手拖着自己的下巴，回想起费奥多尔的言论，“你看，也是有那种人吧？所谓损人不利己，以他的想法引起骚乱恐怕已经足够达到目的了。”

这倒是没错，御主都是五条悟、夏油杰这种级别的，如果正经地完成圣杯战争，那恐怕会上升到真正的战争级别，他们异能特务科也不能再袖手旁观，说不定传说中的“猎犬”组织也会出动。

但与此同时，最上潮思索的还有另一点：

“以费奥多尔这种个性的话，实在没办法违背良心假设他一无所知地发起了圣杯战争，也就是说，我认为他清楚圣杯战争的本质，同时也拥有能发起圣杯战争的媒介。那这样的情况下，干脆的放弃反而意味着对方的意图是更庞大的……”

“那、那个！”中岛敦忽然抬高音量，惹得最上潮转头后，他吞吞吐吐地说了自己的猜测，“潮姐不是提到过，横滨没有能够达成圣杯战争的条件吗？也就是说，能够有办法强行发起圣杯战争的费奥多尔，目的肯定不在圣杯上……”

“就像是，如果我有茶泡饭的免费招待券的话，就不会拼死拼活跟别人战斗来赚取茶泡饭了，是这样的道理吧。”

最上潮把那句脱口而出的“你可知道你身边这位三十代青年的每月甜品开销能让你吃三五年的茶泡饭”的哽咽塞了回去，她盯着中岛敦涨红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肯定——看来扔给武装侦探社补习还是卓有成效。

“敦君说得对，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是吧？”

确认了自己属下的方位后，夏油杰站起来，把自己凌乱的外套重新抻了抻，恢复那副堪比商业精英、可以出去骗人的盘星教教主的模样，只不过头发中夹杂的几根杂草还是暴露了几丝狼狈。

他把手掩在宽大的袈裟下，绕过站在他正前面的五条悟，朝最上潮的方向往外走，路过黑发少女的时候，他微微低头扫过一脸平静的最上潮、以及跟在她旁边的少女，眯起了狭长的眼睛：

“盘星教随时欢迎最上小姐哦，对有才的咒术师我们能给出很高的待遇。当然，空闲的时候也可以来盘星教做客，带着你后面这位少年也可以。”

最上潮沉默半晌，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夏油杰这么正经地招揽广告，忍不住问了个自己十分关心的问题：“很高的待遇……所以是多少？有这个数吗？”

看着少女神神秘秘比出的数字，夏油杰哑然，眼神中混着几分怜悯……一定是怜悯，最上潮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滋味：“起码是五倍不止吧，最上小姐真的可以考虑下。”

“…………”

少女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夏油杰的背影，此时此刻，即使青年身上的衣服有些许凌乱，脑后的头发还散了一缕，但他的形象在最上潮这种收支平衡线上挣扎的人来说，突然平地而起。

“别看了，如果继续留在咒术高专的话，你赚得不必那个数少。”五条悟啧了一声，望着中岛敦裸露在外的手背，忽然裂开了嘴，“对了小潮，忽然不想简单地把这个刻印消除了，你让那边的御主跟我打一架吧？”

无端被点的中岛敦：“——？”

等一下！没说是这种发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