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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别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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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弟子从自己面前匆匆行过,沈清语连忙叫住:“门中出了何事?为何值夜巡逻的弟子都不在?”

那弟子看见沈清语先是一怔,然后激动道:“少主!你回来了,门中出事了!”

小弟子着急忙慌地将门内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少主你下山不久后,后山结界被破,劫生塔被人打开,关在里面的妖兽大部分都逃了出来,后山现已布下了层层结界将妖兽困住,众长老现在正忙着将妖兽捉回去呢。”

小弟子正想禀报是何人所为时,眼前白影一掠,哪儿还有沈清语的影子。

后山,竹林深处。

妖魔浑浊之气弥漫,飞禽鸟兽逃窜乱撞,门内弟子与逃出的妖兽厮杀成一片。

众长老则忙着修补破损的结界,一时间刀光剑影,鸣叫嘶吼,混乱不堪。

沈清语赶到时,局势已经被控制住,只有少数妖兽还逃窜在外,见状,她不禁松了一口气,与弟子一起制服其余的妖兽。

妖兽嘶吼,邪灵悲鸣!

经过一天一夜,众人合力将剩余的妖兽重新关入劫生塔内。

人人身上都挂了彩,好不狼狈。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大片的白雪,红白交错,格外醒目,分不清是妖兽邪灵的,还是受伤弟子的。

结界已修好,劫生塔已关闭,逃出的妖兽也重新关回,或是就地斩杀。

见形势安定下来,沈清语才来得及向众人询问此事的罪魁祸首。

“是何人损坏的结界?”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毕竟犯错的人与少主关系匪浅。

见众人沉默,沈清语微微蹙眉,当即指了个弟子:“你说。”

被指的弟子老实道:“是谢师弟。”

沈清语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谢师弟?”

毕竟绝尘崖上,除了谢十三,沈清语不认识其他姓谢的师弟。而她压根不会把这件事联想到她乖巧可爱的小师弟头上。

见众弟子面色犹豫,沈清语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最后是一个长相温润的少年站出来告诉她:“是谢十三。”

“师兄,你说是谁?”

看着陆远归,沈清语眸中的震惊和错愕,藏也藏不住。

陆远归身上带了血迹,却不见狼狈,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你下山不久后,谢十三损坏结界,私自打开劫生塔,妖兽尽数逃出,伤了很多弟子。”

沈清语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不会是他的,其中一定有误会。”

谢十三自从入门就一直跟着她,她教他剑术,教他心法,教他明理辨是非,他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是他?

沈清语这种毫无保留的相信,让陆远归有些吃惊,知道她与谢十三交好,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师妹,这件事是众弟子有目共睹的,当时在场的弟子不在少数,无论如何都是抵赖不了的。”

饶是陆远归这般说,沈清语对谢十三的信任也不曾动摇分毫,环视一周,不见那人踪迹,她冷道:“他在哪儿?”

众人缄默。

这种不约而同的沉默让沈清语感到不安,她抬眼直视陆远归,询问道:“师兄,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极其固执。

周遭满是议论,沈清语无心去听,一心只想知道谢十三的下落。

对视良久,陆远归败下阵来:“他在炼狱阵,掌罚的是你师尊。”

沈清语踉跄两步,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炼狱阵?他怎么可能在那儿?

那是极重的惩罚啊。

非穷凶极恶者,不得进。

非罪恶滔天者,不得进。

非罪不可赦者,不得进。

他居然被划入了这三者……

见她这个模样,陆远归嘴角微动,还未来得及说话,眼前之人先开了口,沈清语压下心里的种种疑惑,面色郑重:“多谢师兄告知,我还有事,后面的琐事就有劳师兄了。”

说完,就直奔炼狱阵而去,留下一帮瞠目堂舌的弟子。

沈清语脚下生风,一路狂奔,心中暗暗祈祷:师弟,你一定要坚持住,师姐来救你了。

平日里短短的一段距离,在此刻拉的无比漫长,她不断安慰自己不会有事,手里牢牢抓着谢十三之前送她的唤心铃,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她才能短暂的平静下来。

高达数百丈的结界伫立在炼狱阵外,结界上光辉流窜,熠熠生辉。

朝里望去,煞气弥漫,一片浑浊。

沈清语从剑上仓皇落地,提剑就要往炼狱阵里闯。

熟悉冷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住手!”

虽然陆远归早就告诉她这次掌罚的是她师尊,可当沈清语亲自看见这个气度华然面容冷峻的人时,心还是忍不住狠狠一怔。

自上次见师尊已有三年之久,换成以前,能见师尊一面,她都会高兴很久,唯独这一次,她是那么的忐忑不安。

她无法忽视沈玉寒直接进阵,恭敬地叫了一声:“师尊。”

修行之人不易老,沈玉寒满头白发,面容却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眉目冷峻,整个人不怒自威。

眼看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弟子要做出违反门规的事,沈玉寒训斥道:“你要做什么?是打算闯阵吗?”

沈清语低下了头,此刻,她不敢去看那个她一直奉为神明,当做信仰的男人。

她无父无母,本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是沈玉寒将她带回了绝尘崖,给了她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人还破格收她为徒,悉心教导,她知道她的师尊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当初想拜入他门下的修士弟子数不胜数,他完全可以收个更好的弟子,可他却收了她这么个无依无靠、无父无母的孤女。

这些年,她不曾行差踏错半步,一直努力成为绝尘崖乃至修真界的翘楚,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师尊收她为徒的这份恩情。

可是今天,她要让他失望了。

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人,她必须救。

剑直插入雪地,白衣垂地,沈清语直直跪在沈玉寒面前,愧疚万分:“师尊,对不起,弟子今日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一听这话,沈玉寒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禁怒道:“你身为绝尘崖少主,遇事当秉公处理,不为私情所扰,今日,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师门罪徒,以身试法,触犯门规不成?!”

沈清语为谢十三求情,字字铿锵有力:“师尊,今日这事若真的是谢师弟所为,弟子定当秉公处理,绝不徇私留情。”

沈玉寒侧目:“听你这话的意思,这事是有隐情了?”

沈清语毫不犹豫道:“正是。”

眼看时间紧迫,怕谢十三熬不住,沈清语急的冷汗都出来了,她将希望寄托在眼前之人,恳求道:“师尊,能否先将谢师弟放出来?我们审问清楚再行惩罚?”

见沈玉寒迟迟不应,沈清语直接俯身叩首:“算是弟子求您了,您救救他好不好?弟子愿以性命担保,小师弟绝不是此次事情的真凶,我求您……救救他……”

说到后面,沈清语嗓子里带了哭腔。

从小到大,她从未求过沈玉寒什么,这是第一次,她希望他能帮帮她,救救里面这个人。

沈清语看着她的神明,眼中满是希翼和恳求。

沈玉寒不为所动,冷道:“谢十三所犯之罪,乃是门内弟子亲眼所见,你不必为他求情了,我不会救他。”

希望破了。

望着那张冷漠至极的脸,沈清语眼中的希翼暗了下来,她轻颤着闭上了眼,将那些软弱压下去,再次睁开眼,古水无波。

她再次叩首,坚定道:“是弟子逾越,只是,今日这人弟子救定了,待弟子出来后,无论惩罚如何,弟子绝无怨言。”

剑从雪地里拔起。

对于沈清语的固执,沈玉寒声色俱厉:“你知不知道你要救的是什么人?绝尘崖的门规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沈清语毫不畏惧,冷静下来道:“绝尘崖八百一十七门规,弟子烂熟于心,不敢有一刻忘怀。”

沈玉寒刚想感叹这个徒弟还有救,就听那人冥顽不灵道:“可我深知师弟为人,绝不可能见死不救,孰是孰非,待我将人救出后,再下定论。”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沈玉寒惊慌失措道:“清语!回来!”

可是,来不及了。

沈清语一跃没入阵中,白色身影瞬间被煞气淹没。

炼狱阵,有条不像话的规定——只能进,不能出。

这阵在最开始是给门内弟子试炼用的,里面的妖兽不比外面好上多少,一旦进阵,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破阵而出,要么死在阵里。

因为这阵太过凶险,后来才变成了惩罚师门重罪之人所用,不成想沈清语竟然直接进去了。

………

炼狱阵里一片混乱,地上白骨累累,碎骸残渣堆积,都是开派至今葬身其中的人,距离上次进来的人恐怕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这里有结界阻挡,里面的气息散不出去,日积月累,酸腐、血腥、馊臭还有铁锈味渐渐形成一层令人作呕的浓雾。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的腐臭味,浓重的血腥味,直窜入鼻,沈清语也顾不得这些,只能在浓重的煞气中努力辨认方位,寻找谢十三。

沈清语不清楚跨过了多少白骨,踩到了多少残肢,她一遍又一遍,急切地呼唤谢十三的名字。

始终得不到回应,让她心里越发茫然惶恐。

阵里的邪灵恶兽闻见活人的气息,纷纷朝沈清语涌了过来,都被她一剑斩杀。

手上的昭离剑滴血不占,泛着一层如月色般淡然的光芒,指引着沈清语前行。

她一边呼喊着谢十三的名字,一边斩杀扑过来的恶兽。

时间不断流失,脚下不是尸骨残骸,就是沈清语一路斩杀的妖兽邪灵。

突然,沈清语闻道一股血腥味,不似之前闻到的,很干净,是新鲜的,还没被尸体的腐臭味浸染过。

谢十三!

沈清语眼睛一亮,胸腔里腾起一股狂喜,她一路狂奔,奔到血腥的源头,但眼前一幕,让她瞬间红了眼。

谢十三的衣裳被阵里的恶兽撕咬的破败褴褛,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一动不动地躺在森森白骨上,肉眼可见之处伤痕累累,皮肉绽开的地方还渗着血。

一时之间,她分不清这些血究竟是谢十三的,还是别的东西留下的。

她看的两眼发酸,然后不管不顾徒手将他身边的白骨扒开,扒到两手是血,指尖颤抖,都不敢停下。

看着那张血色尽失、面色惨白的脸,沈清语不可抑制地颤抖,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可当这件事放在自己身上时,完全是另一种心态。

在山下,她可以从容淡然地送走那些枉死的无辜者。

可在这里,她做不到。

死的不是别人,是她在乎的人啊。

几天前,这人还站在山门前送她,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样?

她伸手去触碰,寒凉的体温让她微微一颤,尽管人已经死了,沈清语的动作还是小心翼翼,她伸手理了理谢十三凌乱的额发,声音发颤道:“师弟……师姐回来了……师姐给你带了很多糕点……你起来尝一尝?好吗?”

似是想起什么,沈清语努力扯出一抹笑:“你不是说要给我包饺子吗?明天就是冬至了,你可不要食言啊……”

沈清语一边说着,一边替他轻轻擦拭脸上的血污,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落到那张没有生气的脸上。

“你不是说……我、我是你的家人吗……你以前没有家……现在有了,这样,你也舍得走吗……”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想让那人回应她一下。

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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