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的生日快到了，季年在网上给她看了个数码相机，因为觉得周月很适合拍照，只在手机上拍有点屈才了，让她试试相机。
这些天她们也过着几乎相同的生活，起床，吃饭，打工，吃饭，打工，吃饭，偶尔老板会给她们放假，于是她们就待在家里，画画，弹吉他。
周月把热爱重新从土地中挖出来，这份热爱也重新带给她快乐。
季年让周月陪她去拿个快递。
女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周月几乎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生日礼物，但是她没说话，跟着季年去拿快递了。
“你快递名就真名啊？”周月说。
季年点点头：“不然用什么？”
周月笑了两声，掏出手机点开软件，名称上赫然写着：自由的王。
季年：“……”
“……挺不错的。”她这样说。
周月挑挑眉。
季年说：“走吧，挑一个蛋糕去。”
周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了声道：“白色金月亮……”
季年扭头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你还想吃的话，那我也不介意买。”
周月哈哈笑了两声。
蛋糕店一如既往的，只有那几个。
周月的目光在一众蛋糕里穿梭，算是明白上次季年生日选蛋糕时的心情了。
季年过来人似的说道：“要是真没什么你喜欢的，咱就老老实实买月亮吧。”
周月撇撇嘴，心道她今天就要挑出来一个其他的了。
她继续看着，目光在一个巧克力蛋糕上停留片刻，蛋糕周围是一圈白巧克力，上面是黑色碎巧克力，这个蛋糕在一众花边蛋糕中别具一格，周月当即决定就要这个了。
季年挑挑眉，付了钱。
“为什么我上次选的时候没有它。”
“可能因为看我比较好看，才给我放那的。”
季年笑了：“你这什么歪理？”
周月笑道：“诓你的歪理。”
季年啧了一声，轻轻掐了她胳膊一下。
回到家，季年弯起唇角，拆开了快递，里面的东西和照片上看的别无二致，季年检查了没有坏的地方，递给周月，道：“生日礼物。”
周月接过来，顿了顿，说：“多少钱？”
季年啧了一声，道：“别管这些身外之物。你只管告诉我，你开心吗？”
周月微笑了一下，指腹轻轻磨挲着相机，道：“开心。”
季年道：“那这钱不就值了。一直觉得你很适合摄影，以后给你买个单反。”
周月抬起头，道：“那就拜托了，富婆。”
季年笑了笑。
这天晚上，她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剧中的男女主一起坐在台阶上，吹着晚风。
周月道：“我一直觉得这样很好。”
季年道：“哪样？我们这样，还是他们那样？”
周月扭头看了她一眼，道：“他们那样很好，我们这样更好。”
季年挑挑眉。
周月往她那边靠了靠，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季年，我想换专业了。”
季年有些惊讶，脱口问：“为什么？”
周月低了低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想换摄影。”
季年顿了顿。
换摄影，是因为她说她很适合摄影吗？
季年轻微皱眉，看着她道：“周月，你要想好，不要让外界干扰你的选择，尤其是这种关乎前程的。”
她动了动身子，盯着她漆黑的眸子看：“周月，你开了学就是高三了，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你觉得你现在换专业还来得及学吗？”
周月没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弹吉他只是她的一个爱好而已，并不是她今后一直想要从事的事业，而真正想要一直做下去的，是拍照。因为拍照可以随时拍，她喜欢随时记录，她也想要专门来学习摄影，这种感觉和吉他带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周月回望季年的眼眸，缓缓道：“我喜欢弹吉他，可是它是我的爱好，而且职高从来没有考过，我不知道我到时候能不能行，职高从来没有真正教过我一些关于吉他的知识，这些都是我自学的。而摄影，你也说了，我适合摄影，那我为什么不试试呢？而且摄影，比弹吉他现实很多，我总不可能靠弹吉他赚钱吧？”
季年和她对视着，思考半响，道：“你想好就行。”
周月说她的吉他是她自学的，让她有些吃惊。
虽然她不懂这些，但是也能看出来周月弹吉他很厉害，那看来她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她只是懒，学不进去不喜欢的东西而已。克服掉这个，一切就都好办了。
季年道：“不管怎么样，都有我。”
这句话一直以来都是周月对她说的，她知道这种话是多么的有安全感，现在她对她说了，也希望她能相信她。
周月笑了一下，道：“那如果我说，我想学习了，你还会帮我吗？”
季年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欣喜：“你想学习了？那我当然愿意帮你。”
“是什么让你觉醒了？”她笑道。
周月抿着唇，眼底还有些笑意：“季年，我想和你去一个大学。”
去一个大学，这是很好的愿望，只是它只是烟花，只存在于绽放的那一刻，只存在于说出口的那一刻，在那之后，各归各处。这是一个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愿望，季年想。
她道：“周月……”
“我知道这不可能，”周月打断了她的话，“所以，我降低了，我想和你去一个省。”
季年忍不住笑了，她毫不留情揭穿残酷的真相：“这个也绝对不可能。”
周月顿了顿，道：“我指的是，我去你的城市。”
不是考大学考一个省，而是参加工作以后，她去她的城市，找她。
季年愣了一下。
“……好啊。”
周月呼出一口气，道：“我之前只想，混个毕业证得了，随便找个地方打工，能赚钱养起自己就行。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考大学似乎也不是一个不好的选择，我只是以前从没想过而已，现在我想了。”
她想考大学了，因为季年想考大学。
虽然和她上不了同一所学校，也去不了同一个省份，但是，她想考了，也不全然是因为季年想考，也因为周月想为了自己，拼一把。
季年低了低头：“这样很好，这样很好。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学习方面，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的，更何况是你们对口。”
周月嗯了一声，随后又有些紧张地问道：“会耽误你吗？”
季年摇摇头，道：“不会，教你，也是学习的一种形式。”
周月挑了挑眉，道：“不愧是你，抓住一切机会学习。”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道：“十一点了，去睡觉吧，晚安。”
季年穿上她的白色金月亮拖鞋，道：“晚安。”
……
坐公交车一个小时到的地方，有一个游乐园，就是季年的妈妈带她来的那个游乐园。
太阳晒得很，季年穿了个白色体恤和牛仔阔腿裤，依旧是高马尾，还拿了个小风扇。
季年进去游乐园的时候，不禁想起小时候那唯一一次去游乐园，也是最后一次见母亲。她本来以为这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毕竟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只是她想错了，走进去的时候，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游乐建筑，似乎充斥着噩梦到来前的快乐，她的心还是砰砰跳得越来越快，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周月看了她一眼，低了低头，用自己的手指勾住季年的手指。
季年顿了顿，低下头去看。
拉着她的那只手，手指头上有很厚的一层茧——那是弹吉他多年造成的。季年轻轻磨挲了一下，感受到了吉他的弦的形状。
周月笑着，道：“弹吉他弄的。”
季年点点头：“嗯。”
周月拉着她往里走，说：“要先玩什么？”
季年抬起头，想了想，道：“你定吧。”
周月四处看了看，目光停留在旋转木马上，她指着那里说：“咱们先去坐那个吧。”
季年小时候和妈妈来游乐园，是把这里的每一个游乐设施都玩遍了，每一个她都能记着当时的心情，和母亲的神色。包括旋转木马，那是她们玩的第二个设施。
季年点了点头，道：“嗯。”
周月问工作人员：“一个上面能不能坐两个人？”
季年看了她一眼，又等着工作人员的回答。
工作人员似乎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说道：“可以，但要更加注意安全。”
得到肯定后，周月笑嘻嘻地和季年说：“咱俩坐一个吧。”
季年犹豫了一下，说：“好啊。”
季年坐在前面，周月坐在后面，幸亏两个人都瘦，虽然周月实际并不瘦。不然就坐不上去了。
旋转木马是一个比较安静的设施，比起过山车海盗船等属实是属于温柔的了，季年突然觉得，她们是不是该先玩一些刺激的，再来玩这个。
周月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会晕吗？”
季年摇摇头：“不会。”
周月点点头：“好。”
季年说：“你呢？”
周月也摇摇头：“我也不会。我是觉得你有低血糖，是不是坐这个会晕，晕的话吃个糖，上次给你买的吃完了吗？”
季年道：“棒棒糖没吃。”
周月顿了顿，道：“不喜欢吃棒棒糖吗？”
季年摇摇头：“不是，一个一个来，还没轮到它。”
周月笑了笑。
季年说：“糖吃多了会变笨。”
周月挑挑眉：“怎么？大学霸怕自己变笨啊？”
话落，她又道：“没事儿，你怎么会变笨呢？”
季年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周月道：“就是肯定，就是相信。”
季年笑了笑。
坐完旋转木马，季年问：“再去玩什么？”
周月指着远处的海盗船：“玩那个，敢不敢？”
季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挑挑眉：“行啊。”
像是比胆量似的，周月说：“我肯定不会叫出来的。”
季年也说：“我也不会。”
然而事实上，两个人叫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季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掉下去了，死死地抓着周围可以抓的东西，不舒服了也不想放开，生怕放开就掉下去了。
颠，颠死了。
晕，晕死了。
想吐。
下来海盗船，季年依然感觉自己坐在上面，晕晕乎乎，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
周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暗自发誓再也不坐了。
跳楼机，挺好玩的，升到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周月说：“敢吗？”
季年说：“敢。”
很短的时间内，升到了最高处，季年向远处看去，人像蚂蚁一样渺小，整个城市都很小。向远处看就不会害怕，不要向下面看。
周月说：“季年，荡秋千。”
季年会意，说：“自由了？”
周月笑了笑：“这是短暂虚幻的自由。”
季年看着她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眸子里装满了她。
季年说：“我们以后，会获得永久真实的自由。”
下一秒，飞速降落。
失重感很强，季年觉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下去的时候，季年觉得腿都是软的，她看了看周月，周月的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色渐晚，季年说：“吃点什么吗？”
周月说：“你想吃什么？”
季年说：“我有点想吃麻辣烫。”
周月笑了笑：“那咱们去吃烧烤吧。”
季年：“……”
季年说：“好。”事实上是，麻辣烫和烧烤两样都吃上了。
周月说：“下一个去玩什么？”
季年说：“晚上了，该坐摩天轮了。”
周月咬下一串金针菇：“确实好塞牙缝。”
季年看了她一眼：“你才知道？”
周月喝了一口汤：“是，没有学霸知道的早。”
季年哼了一声，道：“不要总喊我学霸。”
周月顿了顿，笑了声：“行呗，乖孩子。”
季年突然想到什么，问：“要不咱们去鬼屋吧？”
啪的一声，周月手里的勺子掉在了碗里。
季年看着她。
周月抿了抿唇，小声地对季年说：“听说鬼屋里面会出现真的。”
季年忍住笑意：“谁告诉你的？那都是假的。”
周月肯定地摇摇头：“真的，真的会出现真的。”
季年挑挑眉，妥协道：“行，那就不去玩了。”
周月说：“你不怕鬼啊？”
季年拿了串豆角，道：“不怕，我是唯物主义。”
周月撇撇嘴：“有些东西该相信还是得相信。”
季年笑了：“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要是深信不疑，那鬼可不得来找你吗？”
周月啧了一声，皱着眉道：“你别吓唬我！”
“哈哈哈……”季年大笑。
周月有些愣住了，她从没见过季年这样笑过，原来她这样笑起来，眉眼也是弯弯的，平时不说话时的清冷在此时变成明媚。
她的唇角不自觉也向上扬起一个弧度，瞬间觉得，自己被吓也没有什么，还……挺……值的。
摩天轮确实适合晚上坐，尤其是将晚未晚的时候。
远处的天是淡紫色，有一些云在飘。
季年轻轻闭上眼。
周月问出了那个问题：“季年，你对游乐园是有什么阴影吗？”
季年愣了一下，低了低头，缓缓道：“你知道吧，我不是季叔叔亲生的。”
周月点点头：“嗯。”
季年继续说：“小时候，我爸早早就去世了，然后我妈带我去了一次游乐园，玩完之后她就把我带到季叔叔家里了，说她过段时间来，让我在这住一段时间。”
她笑了一下：“没想到，一住就是十几年，我妈也没有来，季叔叔才告诉我说我妈不在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又很悲痛。
周月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季年说：“没关系，早就过去了。”
周月的手指轻轻磨挲着她的手背。
半响，周月说：“真想一直待在这里。”
季年轻笑一声，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经常来坐。”
她睫毛轻颤，慢慢睁开了眼，扭头看去，就对上了周月的眼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她也想一直待在这里了。
心在对视的那一刻忽地漏了半拍。
周月不动声色地往季年那边移了移。
“今晚的夜色很美。”
“以后也会很美。”
她们看向远方。
以后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