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摄影棚后，许方恒便和杨总告别，坐车前往机场。任性了一天，他必须今天返回海市，免得错过明天早上的会议。

去机场的路上，许方恒用平板电脑翻阅着杨桃TV近几年的财报，忽然开口问周玉成：“玉成，你对于今天那两位经纪人说的话，有什么看法？”

周玉成沉默两秒，思忖着回答道：“歌手的发展十分有限，远不如演员有前途。”

许方恒笑了：“我倒是觉得，国内音乐版权市场正处于一个十分重要的转型期。如果和国家政策结合起来看的话，再过几年，歌手的影响力不会逊色于演员。”

周玉成愣了两秒，拿出手机搜索“版权”二字。看到一溜关于强化版权概念、规范版权市场的新闻后，他长出一口气：“您说得对，您有什么想法吗？”

许方恒勾起唇角：“也许是时候将华晟拥有的娱乐产业资源整合在一起，通过杨桃TV实现华晟在娱乐产业上的进一步发展了。”

周玉成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将您的想法传达给企划部，让他们拟一份策划案上来。”

“不用太着急，这注定是个长期计划，要跟着国家政策走，不要盲目往前冲。”许方恒放下平板电脑，转头看向隐隐绰绰的窗外夜景。

为什么天时地利必须加上人和呢？大概就是因为，如果没有第三个条件，哪怕天时地利都到了，没有合适的人，依然无法成就一番事业吧。

命运既然让他成为了王都的人和，那何不把事情做得更彻底一点呢？海外娱乐圈蓬勃的音乐市场，以及频频登上全球富豪排行榜的流行歌手都用事实证明，歌手创造的价值远胜于演员，而我华国泱泱大国，还出不了几个能创造流行的歌手吗？

就让华流的崛起和流行，从王都开始吧。

***

王都对于许方恒想要他扛起华流的想法一无所知，录完《华语新声》后，他的生活便又恢复到了白天上课，晚上练舞的日常当中。

王都就读的是艺术高中音乐专业，日后高考目标也是音乐学院，学习相对比较轻松。只要专业课程跟得上，学校并不在意学生请假时长，如果和专业相关的话，批假更是爽快。

早上一进教室王都就被同学们包围了，在公司里没几个人理他，但在学校里擅长跳舞长得还好看的王都很受欢迎，大家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充满了好奇。

“王都，湖市好玩吗？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明星啊？”

“《华语新声》是周五播出是吗？你第几个出场啊？”

“上官熙？真的假的？我很喜欢他啊！你有没有要签名？”

“真是的，要你何用啊！你就是全班同学在娱乐圈的人脉，有点自觉性行吗？”

“现在你总该给我们签名了吧？赶紧的，多签几张，一会老师就来了。”

王都也一改在公司腼腆内向不爱言语的性格，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大手一挥就给要签名的同学画了个猪头：“喏，你的画像。”

笑闹一阵后，上课铃声响起，大家作鸟兽散，唯有王都的同桌凭着近水楼台还在问东问西。

待听到王都等了整整一天才开始录制，同桌砸吧着嘴巴啧啧道：“小透明真是上哪都受欺负，那你就那么干等着？你的经纪人没说帮你争取一下吗？”

王都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低声道：“我是新人啊，总不能让前辈等着吧。”没有提进入别人休息室的事，也没抱怨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委屈。

如果是刚签约公司那阵子，他可能还会跟朋友大吐苦水，一起吐槽吴姐的飞扬跋扈。但参加完《ACE》后，王都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圈子只重视结果，不关注过程。

红了，做什么都是对的，跳舞崴个脚也是敬业努力；不红，那就是矫情，什么委屈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同桌却不以为然：“新人怎么了？新人就活该被欺负吗？说白了还不是看你公司小，没背景。所以你当初为什么不签火烈鸟啊？二班那个秦文签约火烈鸟后，在《以团之名》一路保皇晋级，前段时间上了《银河打歌中心》，现在也算红了。你要是签了火烈鸟，哪还有他什么事。”

二班的秦文因初中时分化为Omega所以休学了一年，年纪比王都他们大一岁，今年已满十八。两年前学校举行高一新生入学汇演时，许多经纪公司来旁观，稍微好一点的苗子都被递了名片，其中收到名片最多的就是王都和秦文。

学习音乐和表演的孩子，都有颗向往舞台的心，因此选择签约的人不在少数。这就造成了一种隐形竞争的氛围——看谁能先出名。

尤其是王都和秦文，两个人都是从小习舞，区别只是一个是街舞，一个是现代舞；长得都好，只是一个白净漂亮，一个俊秀可爱。

种种相似之处，把他俩放在了天然对比的立场上，连带所在班级都形成了对峙，做什么都要比一比。

之前因为签约经纪公司的问题，王都所在的一班被二班轻视了两年，哪怕每次专业考试一班都是年纪第一，二班还是会在背后嘲讽一句：“这么厉害怎么不签火烈鸟啊，是不想吗？”

火烈鸟影视传媒有限公司背靠火烈鸟视频，还有长城集团的媒体矩阵作后盾，是华国数一数二的大型经纪公司，也是王都曾经的签约首选。

之所以最后选了名不见经传的星程，是听从父母的意思。具体为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收到一堆经纪公司名片后，爸妈和舞团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后就对他说：

“选星程吧，小是小了点，但干净。”

王都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干净成了选经纪公司的主要条件，但父母和看着他长大的舞团前辈们总不至于害他。

得知他选了星程后，秦文还专门问过他为什么，在他如实转告父母的话后，这位他初中就认识的学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从那之后，他和秦文就越走越远，到现在已经到了见面不相识的地步。

听到同桌说秦文保皇晋级，王都眉头微皱：“秦学长有出道的实力。”

同桌也不意外他帮秦文说话，从鼻子里喷出一道冷哼：“你倒是讲义气，但二班那帮人背后说你时，秦文可从没帮你说过话。”

王都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下老师的板书。别人如何做他向来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是否知行合一，始终做自己。

十二月最后一周的周五，今年最后一期《华语新声》即将播出。

许方恒早早地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乘车回到久违的许家老宅。一进门家里年过半百的保姆阿姨就迎了上来，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大衣。

“二少爷，你可好久没回家吃饭了，今天我做了你爱吃的虾子大乌参，松江鲈鱼，还有口蘑熬的鸡汤，鲜得来！”

许方恒笑了：“宋姨，你说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嫂子和晟晟呢？”

“在别院，”宋姨叹了口气，“一个不注意就过去了，劝都劝不住。”

许方恒脸上的笑意微敛，顿了顿才说道：“那我就不过去打扰了，我先回屋换身衣服，开饭时叫我吧。”

“好。”宋姨目送许方恒离开堂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每个人面对心灵创伤的反应都不一样，许方恒的嫂子陆子艺是睹物思人，感怀过往；许方恒则是尽力回避，鲜少谈及。

直到吃饭时许方恒才终于和长嫂见面，两人加一个三岁的小肉团子坐在小花厅里，不大的圆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不算特别丰盛却十分有家的味道。

陆子艺拿起碗盛汤，言语间有些埋怨：“你啊，别一天到晚呆在公司里，有空还是要多回家，不然日子一长，晟晟要吵得我脑子瓦特掉。”

许方恒抱着侄子，闻言笑道：“怎么会？我们晟晟这么听话，是吧小晟？”

许晟脑瓜子点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嗯！晟晟最最、最最最可爱了！小叔叔，你知八知道我拿了大红发啊？”

许方恒：“真的吗？”

许晟：“真哒！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拿大红发吗？”

许方恒：“为什么呀？”

许晟：“因为我可爱啊！老师说，晟晟是发发班最可爱的小朋友，所以给我大红发！”

看着和儿子一唱一和的小叔子，陆子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看到了如果丈夫没有去世，这个老宅里应有的情景。

许方辉为人温文尔雅、儒雅端方，看起来一点不像个Alpha，倒有点Beta的感觉，他如果还在的话，和儿子的相处模式大概就是这样，温柔又耐心。

而许方恒应该就是那种最让人头疼的小叔子，带着小晟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玩得跟个泥猴一样，最后大小排排站一起挨婆母的骂。

可是现在呢，原本跳脱的小叔子变了，越来越成熟稳重，越来越像他哥哥，却一点都不像他自己。

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伤感，陆子艺将汤碗放在许方恒面前，起身抱起许晟，将他塞进了儿童座椅里。

“吃饭了，别老缠着你小叔叔。”

许晟哼唧了两声，还没嚷嚷起来就被陆子艺眼疾手快地塞了块排骨。小孩顿时不言语了，抱着排骨啃得不亦悦乎。

陆子艺松了口气：“这孩子，就这一点好，吃饭不用劝。”说着，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小花厅里的电视。

“方恒，你要看新闻联播是吧？”

许方恒嗯了一声，抬腕看了下表，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嫂子，能调到杨桃卫视吗？”

“好啊，”陆子艺将电视挑到杨桃卫视，顺嘴问了句，“今天不看焦点访谈了吗？”

“嗯，有个节目想看……”许方恒含糊地回答。

节目？自从接手华晟后，小叔子就和他哥一样，常年只看新闻和财经频道，什么时候想起看节目了？

陆子艺隐隐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眼睛立刻钉在了电视上。

她可得好好看看，什么节目这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陆子艺：兴奋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