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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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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之期已到,嬴惑前夕一夜未睡,准备好以后就在夏家候着。

他没见过另外两家他的替身,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跟着谁进宫。日落的时候夏家才派人来叫他,说可以出发了。

他点了点头,跟着夏家家奴来到要入宫的小少爷夏无棣身边。

夏无棣似乎也没发现自己身边换人了,趾高气昂的,似乎很兴奋,高喊了一句:“出发!”

嬴惑跟在他身后,低眉顺眼的,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

几年不见,宫里越发富丽堂皇了。

嬴惑冷眼看着诸位达官贵人就坐,和诸多奴仆一起退到宴会角落。能跟着来宴会上的大多是受宠的侍女侍从,但也有拿钱买这个位置的,毕竟也算是开眼界、开人脉,万一能搭上进宫的线以后也有望飞黄腾达。像嬴惑这样塞人进来的估计也不少,管事宦官点了一下人数没错就离开了,也没人管这些仆从会不会到处跑。

嬴惑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些仆从,有老老实实站着的,也有左顾右盼的,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和侍卫搭话了。

在所有宾客落座之后,宫里的那几位就要来了。

首先出来的是魏后。八年不见,她倒是一点都没变。她头戴九尾金制缀玉凤冠,簪百鸟朝凤点翠簪,配西域琉璃珠花,带一对金玉笼小步摇,再配以繁复耀眼的珠宝簪花,是真正的华贵非常。嬴惑不敢多看,低着头,怕她认出来。

接着宫人尖声道:“皇上驾到——”

嬴惑心中一凛,心脏不自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喘了几口气,终究没忍住,抬头往华座上望去。

......他长大了。

这是嬴惑的第一反应。

他走的时候皇上——姬宇才十二岁,稚气未脱,二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嬴惑就带着虞兮逃了。他不知道姬宇对八年前的事情是什么态度,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出逃是什么态度,他甚至不知道,姬宇是不是也认为自己是谋害先皇的内应。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也不是很敢去找姬宇了。

而如今的姬宇,头戴十二旒天河带冕冠,身着玄底金线龙袍,着黑色底缘裳、赤色韨,足登多色舄,腰系大带与革带,配墨色龙纹佩,眉眼肃然,神色冷漠,整个人威严又冰冷。

接下来出来的是另一位公主,封号德安,嬴惑记得她好像是魏后的亲生女儿。

最后才是虞兮,靖武公主。

虞兮也是盛装华服,但是相比前几位素雅得多。她脸上似乎真的是不谙世事的稚气,往整个宴会大厅望了一圈,似乎看到了嬴惑,又似乎没看到,笑着坐下了。

嬴惑的心揪了起来。

接下来是各种祝词和歌舞,最后才是宴会。

在舞女献舞的时候,虞兮就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宴会进行到一半,虞兮打了个哈欠,跟旁边的宫人说了什么,宫人又去给魏后汇报,魏后点头后,虞兮欢天喜地地跑了。

嬴惑马上退到众多仆从后面,找了个机会也离开了。

他走得太急,没发现姬宇已经盯着这里盯了好一会儿,随后也离席了。

·

皇宫没怎么变,只是嬴惑不知道虞兮去了哪里,想循着她的气息去找,可宫里气息混杂,他也没有妖兽那样灵敏的鼻子,也找不到。

一直找到某处人迹罕至的花园里,这里虞兮的气息很重,估计是她来过,但是人已经走了。嬴惑有点泄气,准备去别处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一声断喝:

“嬴惑!”

他吓得一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不敢耽搁抬手打开一个通天井就准备跑,岂料膝弯突然一阵刺痛,猝不及防之下跪倒在地,灵力溃散通天井也消失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嬴惑趴在地上,冷汗直冒,心里有一种猜测,但是不敢起身,也不敢回头。

膝弯处很快就不疼了,估计那人也没真的下死手。

几人停在嬴惑面前。

为首者穿着多色舄,其上以金线绣五爪龙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说:“嬴惑。”

嬴惑还是没起来,倒是旁边的宦官急得不行,小声道:“皇上您小声点……”

姬宇没有回应。嬴惑可以感受到姬宇灼灼目光在自己身上都快烧出来一个洞了。

他缓了许久,慢慢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又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罪臣嬴惑,参见皇上。”

姬宇似乎是气极了,浑身都在颤抖,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起来!”

嬴惑似乎被他的话语烫到了,浑身抖了一抖,但是没起来。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一个两人都不希望听到的声音响起了:“皇帝,这是在做什么?”

嬴惑心下一凉。紧接着他伏地,跟着姬宇身边的宦官一起说:“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姬宇马上转身,一手背在背后指尖流光一闪,落在嬴惑脸上;姬宇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向魏后颔首:“太后。”

魏后微微笑着,问:“这是做什么?”

姬宇回头看了一眼嬴惑,状似不在意地说:“啊,一个偷宫里财物的家奴。”

“哦?”魏后眯了眯眼,看向俯首跪拜的嬴惑,“这么大胆,哪家的奴才?”

姬宇往旁边让了一步,嬴惑冷汗直流,他没学过易容术之类的小把戏,魏后会不会把他认出来?

他硬着头皮抬头,脸上的表情由于紧张有些僵硬,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奴才……奴才是夏府的……夏府吝啬克扣份例,冬无炭火夏无饮水,奴才也是过不下去了才鬼迷了心窍……娘娘大恩大德,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娘娘……”

他喊得凄厉,连姬宇都皱了皱眉。魏后也不耐烦,对姬宇说:“皇帝,就让他在这里干嚎?”

姬宇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对身旁的宦官说:“啊,你,备才,把他拖下去,杖毙。”

宦官备才愣了一下,就算皇帝再怎么被太后压制,拖犯错的奴才下去杖毙这种活也轮不到皇帝的贴身宦官去做吧?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马上应下,拖着嬴惑走了。

嬴惑倒也是敬业,娘娘皇上叫个不停,走远了还能听见他与备才讨饶。

魏后和姬宇都沉默着。等彻底听不见嬴惑的声音了,魏后才开口:“皇帝应当果断些。”

姬宇仿佛在神游天外,应道:“是。”

魏后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皇帝也早些歇息吧,不要被些奴才扰了心神。”

姬宇好像这才回神,颔首道:“太后教训的是。”

魏后也习惯了他这个态度,懒得搭理他,转身离开了。

姬宇等她走远,才慢慢地往自己寝殿走。

回到寝殿,嬴惑果然已经被备才带回来了。

他换了一身体面衣服,也是素白的,衬得嬴惑公子如玉。他看到姬宇进来了,起身又想行礼,被姬宇挥手制止了。

嬴惑这才有一些久别重逢的手足无措:“适才……丢脸了。”

姬宇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摆了摆手,在他对面坐下。

姬宇打了个响指,嬴惑的面容又变了回来。嬴惑愣了愣,想起姬宇一直对这些小把戏很感兴趣,例如纸人传信,易容,瞬移,他总是用这些小把戏逃课,然后又被作为侍读的自己识破。

他看着成熟了许多的姬宇,有些不敢看,但又有些渴念,看了一眼又马上移开视线,过一会儿又飞快地看一眼。

姬宇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眉头皱了一皱,问:“怎么了?”

嬴惑赶紧说:“无事。”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姬宇看着眼前人,心脏一揪一揪地疼,但是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最后也只能说:“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嬴惑也难以抑制地皱了一下眉,随即又展开了,说:“挺、挺好的。”

姬宇想问他今日混入宫宴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想问他这八年来吃了多少苦,会不会想起自己,想起自己的时候……是恨我,还是想我?

他思量了又思量,斟酌之后又斟酌,最终还是忍不住,从了自己的心意,叹息似的说:“我想你了。”

他说这话时都不敢看嬴惑,自然没发现嬴惑眼中复杂的情绪。

嬴惑正想回应的时候,寝殿大门被打开:“皇帝哥哥!听崇徽说你这里有栗子糕!我……”

嬴惑又被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躲,姬宇一把拉住他。

虞兮进屋,看到屋里的嬴惑,愣住半晌,随即激动得无以复加:“嬴哥哥!”

她扑上去抱住嬴惑,嬴惑差点摔倒。他回抱住虞兮,长长地松了口气,轻声道:“兮儿。”

虞兮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呜……嬴哥哥我好想你。”

嬴惑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都怕你认不出我了呢。”

虞兮在他胸前蹭了两下,小声说:“怎么会呢,我什么都记得特别清楚。”

嬴惑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惊喜道:“你......”

虞兮看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嬴惑又惊讶又疑惑,回头看姬宇,姬宇神情有些动容,轻轻地点了点头。

嬴惑无奈地叹息道:“你们真是......”

德备才早就关好殿门出去望风了,姬宇寝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三人围坐桌前,嬴惑问虞兮:“你怎么还被封为公主了呢?”

虞兮叹了口气,说:“我当时出现在皇宫门口的时候就知道坏事了,被侍卫抓去天牢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办。思来想去我一个罪臣之女横竖都是死,干脆装失忆,要杀要刮随他们便了。”

当时在天牢,第一个赶来的是姬宇。

姬宇虽然一直被魏后挟制,但是好歹也是皇帝,宫中也有不少他的人。虞兮出现的时候就有侍卫第一时间向他报信,他也第一时间赶到了天牢,看到遍体鳞伤的虞兮的时候,他真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虞兮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有那么点失忆了的感觉,叫他太子哥哥。姬宇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虞兮是傻了吗?再就觉得庆幸,幸好虞兮失忆了,不管未来怎样,她不用记得当年悲惨血腥的过去。

虞兮当时就扑到他怀里哭了一场,现在回想起来,她自己都忘了当时是演戏还是真情流露。

二人还没来得及叙旧,魏后就来了。虞兮还记得当时姬宇和魏后的对峙,魏后想要拷问虞兮,除了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以外,还想让她说出嬴惑的下落。

但是虞兮演技是真的好,在整个对峙过程中完全没有破绽,真的好像一个垂髫小儿,还对自己遍体鳞伤并且已经长大了的身体非常惊讶和惶恐。

姬宇和魏后争辩对峙了不下一个时辰,到最后虞兮伤势过重都快昏过去了,魏后也忍受不了地牢里恶劣的环境,最后才允许姬宇把虞兮带回去疗伤。

后续虞兮在姬宇殿中疗伤,期间魏后无数次刁难他们,克扣药材是常事。只是北方战事吃紧,虞震将军旧部得知虞兮出现在皇宫,一时军心浮动,魏后对此头疼不已。最后在姬宇的推波助澜下,魏后为了安抚虞震旧部,以忠烈遗孤的名义封虞兮为靖武公主。但是,同样,虞兮也被囚禁宫中,成了魏后的人质。

“忠烈遗孤......”说到这里,虞兮嘲讽地笑了笑,道,“五家灭门,如此惨案都尚未翻案,她还敢以‘忠烈’的名义封号,还真是......”

沉默。

八年前的事是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抹阴翳,谁都不想提起,但是所有事情都在一遍一遍地提醒。

沉默半晌,嬴惑开口:“兮儿,如果我想让你跟我走,你走吗?”

虞兮一愣,沉思半晌,缓缓摇头:“不走。”

嬴惑苦笑:“我就知道。”

“嬴哥哥你别误会。”虞兮急切道,“我不是不想走,只是,我现在有了封号,再失踪的话,魏后不会没反应的。”

那倒也是。如果虞兮走了,谁带走她的不言而喻,魏后一定会彻查,怎么来的,在谁那里落脚,谁帮他进的宫,又是谁帮他逃走,守城军士和皇宫守卫都得遭殃,上上下下牵扯可能近百人。

此时,殿门被敲响,德备才在外面说:“皇上,奴才备的醒酒汤和夜宵好了。”

嬴惑和虞兮有些疑惑,这个时候怎么来了吃食?姬宇倒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朗声道:“进。”

殿门被打开,备才亲自拎着食盒进来,似乎没看到桌旁的嬴惑和虞兮,摆好菜品,将食盒放在一边,随即退下了。

殿门再次被关上,姬宇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纸条,看过后拿到烛火上烧了。

“今日真是夏家带你进来的?”他问嬴惑。

嬴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姬宇轻笑一声,说:“魏后刚刚派人去责骂了夏家家主,说他待奴过苛管教不力,罚了一个月俸禄。”

嬴惑松了口气:“没大事,那就好。”

这下夏家也知道嬴惑这边怕是出了岔子,但是魏后的这个反应,不管嬴惑是死是活,是不会殃及夏家了,夏老爷子可以放心。

姬宇给嬴惑摆上碗筷,道:“有些事需得从长计议,急不得。我看你形容疲惫,这两天估计没休息好吧?先吃点东西,今夜就在我这里休息。”

嬴惑一愣:“在你这里休息?我、我还是跟着夏家的人回去吧......”

姬宇自顾自地跟他布菜,道:“你来时穿的衣服我已经命人套了一具无名尸扔出去了,再说现在宫宴都结束了,你跟谁回去?还是说,你想去兮儿那里住?”

嬴惑不知怎么反驳,只好依他的。

虞兮在一边笑,拿了刚刚送来的点心吃。姬宇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醒酒汤慢慢地喝。

折腾了一天,嬴惑也确实饿了,慢慢地吃菜。备才非常灵性地备的都是清口养胃的吃食,很符合嬴惑的心意。

酒足饭饱,虞兮也回了自己的寝宫。姬宇安排嬴惑去偏殿睡,说一会儿命人把洗漱用具拿过去。

嬴惑去偏殿的时候,姬宇到书桌旁去拿了本书看。他眼神有些复杂地回头看着姬宇,姬宇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注视,抬头,笑着说:“你去吧,我过会儿再睡。”

嬴惑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偏殿。

偏殿不大,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大床,还拉了帷幔,里面似乎有东西。

嬴惑皱了皱眉,慢慢走近,撩开帘子——

嬴惑:!!!

里面居然盘卧着一条黑龙!

黑龙似乎是在睡觉,感觉到有人来了,慢慢地挪动身体,睁开眼,澄黄的眸子盯着他一动不动。

嬴惑不受控地咽下一口唾沫,慢慢地后退。

黑龙也随着他的动作前进,似乎是在观察、嗅闻他,一人一龙对峙片刻,黑龙吐出一口气喷在嬴惑脸上,然后摆摆尾巴飞走了。

嬴惑抹了把脸,有些无言地笑笑,叹了口气。

黑龙出去没一会儿,姬宇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抱歉抱歉,我忘了它还在这了......”

此时姬宇左眼眼下正有一片类似于黑色龙鳞的复杂纹路,正是他的契约符印。符印在进门的时候慢慢地变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了。

嬴惑愣愣地看着他。

姬宇:“呃......抱歉。”

嬴惑有些感慨地笑笑:“我都不知道你有契约妖兽了。”

姬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此时备才也带着洗漱用具和热水进来了,姬宇像是得救了似的松了口气,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嬴惑点点头。

·

夜入三更。

姬宇床前还留着最后一盏灯,照亮姬宇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件雪白的亵衣。

是嬴惑白天穿的那套家奴服相配的亵衣。

姬宇有些不受控地把它捏在手里,慢慢低头,却又控制住了,克制得浑身颤抖,最后也只是把它越来越紧地捏在手里,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又好像是啜泣,手中电光一闪,雪白的布料着了火,最终只剩飞灰,消散了。

呼——

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姬宇想闻人家的衣服的,但是最后也没闻。

为啥?因为太变态了,妈妈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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