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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姹紫嫣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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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芷衡问道:“所以上头很看重这个事情?”

“对。可问题就在于,这玉金枝是祁梁城红透半边天的人物。她自杀前一天晚上,去了吏部侍郎府上,前三天晚上,又去了大长公主府……”邱居远没有再说下去,眼神里满是为难和棘手。

“只要确定是自杀不就结案了吗?”邱行遥问。

他正在写调查文书,将玉金枝的死因填上“自杀”二字。

姚芷衡看邱居远默言沉思。

她自然而然地开口:“没那么简单。虽然是她自己上吊,可背后原因恐怕需要查清。”

“舆论糟糕,是因为要压下舆论就得给百姓一个答复,可要查原因,估计得牵动吏部侍郎和大长公主府。”

“可是……为什么要给百姓答复啊?”邱行遥摸不着头脑。

姚芷衡抱着双臂,向他一挑眉:“玉金枝是什么人物?琼玉楼首席歌姬,祁梁哪个人没听过她的名号?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人却突然上吊了。你告诉我,如果你是看热闹的百姓,会怎么揣摩她的死因?”

邱行遥脑子里闪过许多不好的事情,心虚地说:“那也不关百姓的事啊……”

“如果你不告诉他们真正的原因,那百姓脑海中的猜想就会变为他们认为的‘事实’。到那时候,民心就会有怨。”姚芷衡看向邱居远:“这应该,就是为什么本朝这么看重自杀的原因。一旦发现,都要重查。”

邱居远认命般地点点头。

“也就是说,我们得跑一趟吏部侍郎家?!”邱行遥脸色吓得跟白墙一样:“这么大的官哪里是说查问就查问的啊!还是为了个歌姬!”

他赶紧起身去翻值班表:“天啊天啊,这段时间可都是你我在职啊!”

姚芷衡无奈道:“安心一点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只说按照惯例问询一下玉金枝去吏部侍郎府上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又不是要问罪。大长公主那边也是一样。问出来没什么异常,就如实通告;若人家告知你有异常,那再沿着线索查。”

姚芷衡看着他俩愁眉不展,安慰道:“只是和那两处打个交道,问个话罢了。”

邱居远和邱行遥惊异地看向姚芷衡,两双黑眼睛上下来回急速扫过她。

“你……是姚芷衡吗?”

“啥?”

邱居远疑惑中带着几分笑意:“豫成学馆的姚芷衡,可是出了名的不爱交际。你,居然会说出‘只是问个话罢了’?”

“当年是谁宁肯冒着差点迟到的风险走路走到学馆,也不愿意搭宁德堂学子的马车?我们两个堂可就只隔着个假山的。”

姚芷衡被揭底,有些忍俊不禁,骂道:“你管我!”

回到义诚坊,姚芷衡一推门就看到小院子里铺满了书。

“回来了?”张棋音蹲在地上将书籍拿起来抖落两下,翻看书页:“今天天气好,我想着把这些旧书拿出来晒晒。”

她站起来俯视这满院的书,颇为满意地说:“家里最宝贝的就是这些书了。等我们搬家,那些锅碗瓢盆都不要,就把它们带走。”她望向姚芷衡:“行不?”

姚芷衡乖顺地点头,“嗯。”

背后突然传来敲门声,小声又慌乱。

张棋音二话不说躲进房门,姚芷衡前去开门。

这是多年来她们心照不宣地默契。

一个梳着双丫髻,淡蓝衣衫的小姑娘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口。

“你找谁?”

那小姑娘摇手摇头:“不不不,郎君,我不找人,我就想讨口水喝。喝完就走。”

说完,她双手勒住胸前一根斜带子。

姚芷衡看到她背后背着一把琵琶。

“行,我去端给你。”

铜壶里一柱清水注入青瓷碗中。

等等!姚芷衡心中一顿:那琵琶好眼熟……

小姑娘接过水,狼吞虎咽地喝下。

“你这琵琶哪里来的?”

“咳咳咳!”她呛住了,胸口都没拍就解释道:“我姐姐的。”

将碗塞还姚芷衡,留下句“谢谢郎君”便转身要走。

“小姑娘!你姐姐是玉金枝吗?”

那小姑娘听她说出玉金枝的名字立刻撒腿就跑。

“站住!”姚芷衡追了上去。

那女孩子没什么力气又背着琵琶,刚跑一段路就被姚芷衡抓住。

她扑通一声跪下去,直接给姚芷衡连连磕头,哭着道:“别打我!别打我!”瘦小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姚芷衡蹲下去与她平视,柔声说:“我不是坏人,我不打你。我见过玉金枝。”

“你是她妹妹?”她把女孩蓬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女孩子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只有她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姐姐她不是自己想死的……”说着她大哭起来,一张小脸哭到抽搐。

姚芷衡心中一惊,安抚她道:“先回我那里去好吗?我会保护你的。”

月亮悄悄出来了,像贴在天边的一个白螺钿。

邱居远、邱行遥和姚芷衡三人皆锁眉沉思。

书房里,烛台上堆着融了又凝的蜡油。烛光烦乱地跳动,如同此刻的人心。

“她说的话可信吗?”邱居远问。

姚芷衡手肘撑在桌上,握拳抵着下巴:“她同玉金枝感情很是要好。从小一起长大,虽无血缘关系但一直以姐妹相称。”

姚芷衡放下手,正视邱居远:“她没有立场诬陷吏部侍郎。”

邱行遥一边叩桌子一边说:“确实玉金枝是去吏部侍郎的府上后回来便自杀了。”

邱居远叹一口气:“问题是,哪怕吏部侍郎与玉金枝真的有争执,但最终玉金枝是自杀的,与吏部侍郎无关。”

邱行遥点点头:“就算我们知道玉金枝心中有怨,但吏部侍郎也无罪。”

“那是怪玉金枝小肚鸡肠,不肯原谅侍郎大人吗?”姚芷衡声音冷得出其。

邱居远和邱行遥默不作声。

蜡烛滴下一滴晶莹的烛泪。

“我想查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知道玉金枝的委屈。”

姚芷衡的话语听不出情绪。但姚芷衡是这样的,越静似平湖,越汹似旋涡。

邱居远和邱行遥对望一眼,明白姚芷衡还是豫成学馆的姚芷衡。

“铃铛只说,她在外间听见吵闹声,之后玉金枝便被罚了。可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姚芷衡眯起眼,审视邱居远和邱行遥。

他俩个面色纠结,不敢直视姚芷衡的目光。

“其实我觉得吧,没必要……”邱行遥硬着头皮把想法讲出来:“不值当。”

姚芷衡看着红橙色的烛火,苦笑一下:“你们是想说,一个歌姬而已,何必去为难侍郎大人?”

“可是,”她眼里全是苦涩,“我还是觉得,一个女子的情绪和念头——重要。”

“哪怕她已经走了,我也想听一听她的遭遇。让她知道,世上还是有人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

邱居远开口:“那你想怎么查?这事要真的有隐情,吏部侍郎绝对会撇开自己的关系,问也问不出来。”

姚芷衡回答:“那就用公家身份查。既是御史监察,当然有必要过问牵扯进命案的朝廷命官。”

义诚坊这边,张棋音犯了难。

房子里只有两间卧室,没有多余的地方给铃铛住。

她上下打量铃铛一眼,小姑娘来路不明还脏兮兮的,跟她睡一间屋子嘛,她打死也不愿意;可是芷衡那丫头吧,只喜欢独处,加上她对外又是男儿身,肯定也不愿意。

简直跟选择火烧左手还是右手一样。

要不……问问这孩子愿不愿意打地铺?

正在张棋音纠结的时候,姚芷衡回来了。

铃铛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眼睛亮亮地盯着她。

“怎么还没睡?”

张棋音觉得自己的小算盘当着人家孩子的面打不太道德,讪讪地没开口。

倒是铃铛呐呐问:“你会帮我姐姐的对吗?”

姚芷衡朝她走过去,轻轻搂住她肩膀,温柔安慰道:“我会的。我一定会。”

铃铛抱住姚芷衡的腰哭得止不住:“我想我姐姐了……她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那群坏人欺负她,侮辱她,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哭得越来越凶:“要是……我陪她一晚上就好了。我不该离开她,不该去睡觉,否则我姐姐就不会上吊了……”

姚芷衡轻抚她的背,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她半俯身子,看着铃铛的眼睛,温柔而有力的对她说:“铃铛,这一切不怪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那些高高在上,辱人取乐的人。”她摸摸铃铛满是眼泪的脸庞,替她把眼泪擦掉:“我们活着的人,要带着离开的人那一份好好地活。只要我们还记念着他们,他们就永远不会消失。”

铃铛朝她点头,但依旧在哭。

姚芷衡没有阻止,只拍着铃铛的背,任由她好好哭一场。

等铃铛在自己房里睡着后,姚芷衡轻轻从房里退出来。

“你好像真的长大了。”张棋音坐在桌边,撑头看着她感慨。

只有她们两人,姚芷衡的温柔可靠总突然垮掉,手足无措起来,“嗯。”

张棋音一笑:“都这么会安慰人了,可不是长大了嘛。”

“因为这些都是你跟我说过的话。”

张棋音愣了,“啊?”

姚芷衡目光低垂看着自己脚尖,在张棋音面前,她一直都是学生样子。

“在我们从宾州来祁梁的路上您跟我说的。”

她抬起头看张棋音一眼,说: “我记着的。” 说完又将眼神顺从地低下去。

张棋音看着她,刚强了一辈子的心有一块地方软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帮铃铛呢?明明你前途一片大好……”

“因为您,也因为我。”姚芷衡出声打断了张棋音的话。

姚芷衡站在窗户旁,清幽月光从她身后照进屋内。

张棋音仿佛看到多年前的那群人。

只要活着的人还记念,她们就不会远离。

因为心血供养的执念会长在跳动的人心里。

“那你今晚跟我睡吗?”张棋音颇为大度地说:“我的床可以分你一半。”

姚芷衡把笑意藏在心底,面上还是平常地问“您不是不喜欢别人挨着您睡吗?”

“你难道没挨过?十一二岁的时候早挨着了。”张棋音将姚芷衡揽在怀里轻轻抱住:“你是我捡来的,我得管你。”

张棋音透过窗户,看到天上那轮高悬的明月。真亮啊,亮到可以照见所有人的真心。

姚芷衡微不可察地摇头,喃喃道:“是我非要跟着您。”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如果真的有人感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我相信一定是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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