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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姹紫嫣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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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芷衡的心被紧紧地捏住,呼吸阻滞。她有好多话涌到嘴边,又怕全说出来将春芙吓到。

“但是,”春芙脸上重新出现笑颜,声调温柔又雀跃:“我看到你走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喜欢你。”她指了指心口。

“我觉得,那些绝望的感情不是你的错。”

春芙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姚芷衡,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的话,就告诉我。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就可以结束这种空等了。”

同一弓弦月照射下,有人在觥筹交错中逃避躲藏,有人在四合夜色中跋涉过男女不同的命运。

姚芷衡对上春芙水色波澜的双眼,她在期待,也在释然。

逃不开躲不掉的,是俗世人情;一步一叩问的,是自己的真心。

“春芙,我不能骗你说我不喜欢你。”

姚芷衡在一个花季少女的勇气前低头。

“可是,我们不会是夫妻。永远不会是。”

任何奢望都不可能。

姚芷衡亲手在那个宾州女孩的棺椁上钉下钉子。

她能想到这份温情最好的结局,是远离。

春芙的笑像摔碎了一般,薄薄的瓷片碎掉后满地密渣。

她没有责怪,没有怨恨,只是长长久久地看着姚芷衡,似乎是最后一次放任。

“嗯,我明白了。”她温柔得像夜风里的落叶,飘落无声。

转身,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家,每一步都及其沉缓。

“一,二,三,四,五……”

法善寺山前的汉白玉阶梯,有七百二十一阶。

她走在月色中,不知道返程有没有七百二十一步?

渐渐,她脚步加快,裙边翻飞,似要乘风而去。接着直接提裙跑起来,眼泪滑落,也就不甚在意了。

她的背影如奔月嫦娥。

姚芷衡看着那清辉越跑越远,喃喃道:“这辈子,就这样吧。姚芷衡你活该,让你当初抛父弃母,一辈子都要还债了吧。”

姚芷衡站立良久,久到夜风停止,乌云遮月。

悲伤凝结成实实在在的泪珠。

她紧咬着唇,缓缓蹲下去,抱住自己,哭得像小时候母亲推了她。一种彻底的心凉和恐惧把她掏空。

怀中有什么东西膈到了自己。

姚芷衡一摸,一对分量十足的红宝石。

她小心摸着红宝石光滑的抛光面。

得到这赏赐时,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帮春芙开一家客栈。

红宝石紧攥在手里,她捂住两颗怦然跳动的心。

*

琼华楼是祁梁最大的风月场所,近五年来风头极盛,无任何一家可以与之并肩。

琼华楼最大的招牌就是玉金枝。

从大长公主召玉金枝赴宴唱曲后,她的身价更是翻倍。楼里每天被挤得水泄不通。

“这玉金枝怎么还不出来?”

“再等等,她每天都会出来唱几首的。”

“诶,你们说,玉金枝得卖多少钱啊?”

“人家是清倌。”

“哎呀,什么清倌!还不是给钱就行?就看你给的多不多!”一个锦衣男人坏笑道:“打个赌,肯定有人卖她,最后价高者得。”

“要我说,说不定最后钱都可以不给。”一桌子人相视大笑。

“可不是,要有那种机会,她还端什么清倌人的身份,早上赶着脱离苦海了。”

金玉枝从阁里走出来,还是抱着她的凤颈琵琶,向楼下客人一拜。

她生得极为清丽,杏眼柳眉,粉面桃腮。

客人里多有市井混混,时不时便有关于她的污言秽语传来。

这些话,被他们包装为“对美丽的称赞”。

金玉枝唱歌,是客人出钱买她要唱的曲子。

此刻她已准备就绪,一个清风朗月地年轻男人向台上喊:“二十两!春莺啼!”

一众客人都哈哈大笑。春莺啼,是坊间新传的一首艳歌。

玉金枝冷冷看向那男子,像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她一颔首,拨弄起琵琶,露|骨的艳|词便从朱唇中吐|露而出。

华丽的盛宴,立着一个标牌:“有钱尽享”。这是苍蝇蚊虫,走狗豺狼,合规合情的饱餐渠道。

底下又是一阵笑声,喝彩和叫好接踵而来。

“真是好嗓子!”

“天生吃这碗饭的!”

“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玉金枝唱完所有曲子回房之后,楼下的客人都在交口不绝地称赞:“太美了”、“我就爱她这嗓子”、“真该在台上唱一辈子!”……他们为一个女子的柔软而兴奋。

玉金枝卸去妆容,镜中的容颜只有麻木和疲累。

小丫头铃铛一边在水中兑入新鲜花露,一边阻拦玉金枝自己卸下头面:“姐姐,我来吧,你休息休息。”

玉金枝哼出一声笑,安慰铃铛:“我不累,没事的。”

从小到大,苦累她吃的多了去;成名之后,这痛苦更是变本加厉,只不过包裹上一层糖衣。

玉金枝从梳妆柜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玉牌,这是琼华楼里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妈妈说,这是捡到她的时候她身上带着的。

玉金枝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被妈妈捡到的时候,不到三岁。

这个玉牌,她时不时就拿出来摸摸。

也许,这是她亲生母亲留下来的。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抛弃她,索性给自己造一个梦。

梦想着这是阿娘的信物,总有一天,阿娘会来找她。

妈妈突然推门进来,满是脂粉气的手绢朝她一甩:“乖女儿啊!又有贵客请!”

“谁?”玉金枝恹恹地问。

“吏部侍郎!你看看你多大的面子!侍郎大人都来请你!”妈妈脸上的脂粉笑得抖落了三斤。

玉金枝闭上眼睛,“什么时候?”

“今晚!”

她睁开眼睛,木然地看向妈妈:“老规矩,讲清楚我卖艺不卖身。”

妈妈立刻满脸堆笑盖住一瞬的迟疑。“好好好,一定跟他们说。”

玉金枝摩挲着玉牌上又像卷草又像螭龙的图样,久久不放。

铃铛给她松发髻,问道:“姐姐,你真的还要去给那些人唱曲吗?”

玉金枝看着镜子里铃铛郁闷的小脸,挤出个笑容道:“当然要啦,等我赚够了钱,就能赎我俩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儿走!”

她拍拍铃铛的手,哄着她说:“开心点,好日子就快来了。”

*

春芙和邱夫人从祖父家回来,已经是深夜,下着迷蒙的细雨。不停地有寒风吹进马车里,邱夫人伸手挡着窗帘,朝车夫喊一声:“老陈,再快点吧。”

春芙依靠在母亲怀里,“阿娘,堂嫂嫂真的能好起来吗?”

邱夫人眉头紧皱,摇摇头。

“阿娘也说不准,估计很悬了。”邱夫人叹息一声,“我们回去,恐怕就要和你阿爹商量丧仪了。”

邱夫人把春芙搂得更紧些。

马儿突然嘶鸣一声,邱夫人和春芙被抖得抓住马车窗棂。

老陈向马车内喊道:“夫人!有情况!”

春芙刚想掀帘,邱夫人一把挡住她的手:“不要乱动,阿娘出去看。”

“怎么回事?”

“夫人,那个女人突然冲过来,差点与我们相撞。”

邱夫人见一个女人只着白色单衣,被两个官差气质的壮汉拖远着。

那女人披头散发,挣扎不停,在细雨中被强制跪下,一个壮汉死死捂住她的嘴,凶神恶煞地呵斥她:“老实点!”她口中只剩不成语调的呜咽,如野兽喉响。

邱夫人觉得瘆得慌,只对老陈说:“回家吧。”

春芙问:“外面怎么了?”

“抓疯子呢,别管就是了。”

车轮轱辘着向前,春芙靠在窗边,冷风将布帘打开。

在昏暗夜雨里,她瞥见那个疯女人和押送她的人,只是不远处,还有个女人抱着琵琶不敢靠近他们。

御史台下午换班的时候,张清一脸八卦地拉住姚芷衡耳语:“祁梁城出大事了!”

“玉金枝上吊自尽了!”

“什么!”

“今天早上人没的,就吊死在琼华楼里。”

姚芷衡愣住,微张着嘴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听说,大长公主才请了玉金枝去唱曲。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上吊了?”

姚芷衡思量说:“是啊,那天大长公主还赏了她。”

“唉……”张清语气失落:“我都还没听过她唱曲呢,真浪费。”

“她是自杀?”

“嗯。你现在出宫应该还能看见琼华楼外的百姓乌央乌央地看热闹呢。”

待姚芷衡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而琼华楼外的“乌央乌央”果然半点没少。

人群中已经有好几个版本的玉金枝身死原因了,有说为情而死,有说妈妈压榨,有说盗贼行凶,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位天才歌姬的惋惜和不舍。

姚芷衡盯着彩绣招展的琼华楼,仅仅三天,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像被倒掉的一杯饭后冷茶。

突然有衙役大喊:“让路让路!”人群躁动,大家纷纷后退,急忙避开。

一具盖住白布的尸体被抬出。

所有人唏嘘一片。

姚芷衡看向随后出来的邱居远。

“应该就是自杀。”邱居远神色沉郁,看一眼周围的人群:“我们去衙门里说。”

“人是自杀,可舆论很糟糕。”

姚芷衡问:“为什么会糟糕?”

邱居远引着姚芷衡来到祁梁衙门。

他和邱行遥都任职于此,负责坊间案情调查。

“我朝对自杀相当重视,祁梁更是十五年来无一人走此极端之路。”

“她,是十五年来第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孩子都需要成长,感情线稍微曲折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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