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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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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嘞!

升官发财大吉大利啊!

晁肸心里在骂娘,再不管经络不通手脚麻痹,整个人犹如神助般,直挺挺地弹了起来,攀着棺木就往外跳。仓惶中莫名其妙地跳过了头,竖着两条大长腿直直地飞上了天,被屋顶狠狠地撞了一下头,然后条件反射似的当空转了几个圈,不可思议地如落叶般飘了下来,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一颗鸡蛋大小的晶莹如玉的石头,随着她一道落地,叽里咕噜的滚进了床底。

晁肸:“......”

见......见鬼啦?

也不知是被屋顶撞得眼冒金星,还是躺久了突然一动晕头转向,待站定了之后,她反而踉跄了两步,身子跟着晃了一晃。

“肸儿......”棺木里的少年在她撞上屋顶的时候就飞身跃了出来,正好一把扶住了她,“肸儿你怎么了?”

晁肸这才回过神来,龇牙咧嘴地伸手揉了揉头皮,垂着头在原地缓了会儿,自己虽然名里带肸,长这么大也没人叫得这么腻歪过,顾不上这膈应的称呼,刚缓过劲来就回手推开了他,目光往四周扫了一眼,落在屋角那面铜镜上,强压着状况外几乎要疯的理智,转身拖着僵硬的腿脚,三两步奔过去一瞧——里面映着的,却哪里是什么晁肸,分明是名龙驹风雏的少年郎,此人的眉目身段,看上去比方才那少年还要俊上三分。

晁肸:“.......”

“肸儿,你......”少年的话音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屋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少堂主,发生什么事了?”

在宇文旪翻身跃进棺中,握住逝者双手的时候,半辛就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侯在外头。

这些年,她是亲眼目睹了少堂主和逝者之间的情谊的。

宇文旪作为戍远将军镇守梓潼关多年,平日里除了练兵巡营、钻研兵书、拟写折子之外,也就剩下跟棺木里的少年切磋武艺喝酒论剑了。两人是如何相识的她并不知晓,只知那少年总是沉默寡言悒悒不乐,偶尔开怀一笑,也就昙花一现的功夫,明明如沐春风的笑容,稀罕得就像寒冬腊月里的暖阳,还没尝到点温度,便败给了刺骨寒风,叫人恍惚间还以为只是幻觉。

那少年比宇文旪小些年岁,却既不称他做将军,也不唤做兄长,而是直呼他做思齐。宇文旪为了逗他一笑,可没少花心思,逢年过节得空的时候,他甚至会偷偷潜入三苗族的云谷,只为给他捎上点时令的点心水果,全然没有行伍之人的粗枝大叶,连领兵统帅时杀伐决断的浩然森气,也被他收敛得一丝不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窝心的邻家小哥哥。

少年虽然难得开颜,却似乎也只在宇文旪面前,才会卸下所有防备,宇文旪心里明镜似的,总忍不住想多给少年些暖意。

半辛作为隐卫随行,不知不觉也对少年了解了个六七分。

少年名叫晁肸,是三苗族族长晁晟的次子,母亲是苍梧郡的长公主苍梧琈胥。琈胥长公主在他出生时因难产大出血而亡,于是他被当成灾星降世,自幼不受族人待见,族中地位与一般下人并无二致。他小小年纪就禀明其父晁晟,搬离了凌虚阁,一个人住在僻静的云谷。云谷乃是凌虚阁外一处闲院,荒芜多年杂草丛生,族里主母对他眼不见为净,倒也没拦着,自此形单影只总算得了清静。

三苗族本是苍梧国附属部族,挨着梓潼关,每年按时进贡,一直相安无事,此番却不知为何,变故徒生。宇文旪中秋前例行回郡都点卯,却惊闻晁晟竟然偷偷往北取道育遗谷,与太子晖大军汇合起事谋反,怎知帝君早就闻风而动,一干人等被西北营部直接斩杀殆尽,晁晟与太子晖也即时血溅沙场。

帝君命宇文旪即刻返程回梓潼关,株杀晁氏九族,收复三苗阖族,其次子晁肸,不论生死,务必带回辰堃殿。

八百里加急随行的,还有军务司李甄的直属部下数十人,说是协助宇文旪,实际却是监督戍远将军执行御命的。

三苗族凌虚阁早已人去楼空,那军务司的人却竟然马不停蹄直奔云谷而去。宇文旪了解晁肸秉性,知他恐怕不会主动弃族而逃,便偷偷留下两颗沙棠果给半辛,交代了几句话,无非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类,示意半辛先行一步,叫他服下沙棠果,借助三苗族南面封渊落羽沉底的奇特属性,制造他亲手杀死晁肸的假象,帮他暂时躲过这一劫。

却不曾想,晁肸其他的话都听了,独独没有服下沙棠果。他与一众人真真假假地对抗了半日,撤逃至封淵之巅后,结结实实地受了宇文旪当胸踢来的一脚,跌落下去。

半辛将他拖上岸的时候,匆忙中虽没有探到鼻息,却也没来得及多想,为躲避追捕,她立刻扛着人一路赶往苍梧之野的别院,直到半路见到他袖子里掉下来的沙棠果,才心道不好,却也是回天乏力。

想来,这少年根本不想苟活吧。

晁肸后来有意无意地跟她聊过,将这些宇文旪和“自己”之间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半辛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如影子般的存在,她几乎已经失去了心绪波动的能力,这会儿心里却实在不是滋味,一点若有若无的苦涩,卡在喉咙里酸酸胀胀的,堵得她有些胸闷。

她的耳力好,宇文旪虽没有放声痛哭,她却隔着门板,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气息的失常,越听越堵得慌,越听,心里的波澜越是起伏不定,几乎要将一股子酸直接掀上鼻梁,刺激得她泪腺蠢蠢欲动。

隐卫这个行当,说起来与杀手并无本质区别,都是手起刀落取人性命的活计。只不过隐卫忠于一人,为护此人周全,以肃清其全部隐患为己任;杀手忠于报酬,拿人钱财□□,雇主指哪儿便杀哪儿。归根结底,都是杀孽深重。

半辛跟着宇文旪,虽然从未滥杀无辜,但清扫障碍护其周全,少不了沾上些黑暗里的血,一身煞气与战场上光明正大杀敌的正气不可同日而语。

哭鼻子?实在荒谬。半辛索性纵身上了院外的树,只远远的看着。

如影随行这么多年,她从没见过宇文旪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次都没有。哪怕战场上尸骸遍野,将士亲兵魂归他乡,他在人前也只是面露悲戚,那种神色庄重又内敛,沉甸甸的,自带江山社稷一方安隅的分量。不像此时,是虚脱般无力又无助的绝望。

饶是半辛冷面无情惯了,也无可避免于心不忍。

此处是苍梧之野的一处别苑,临溪涧而立,枕青山而居,原本是本草堂堂主偶尔前来采摘珍贵药材时的暂居之地,离苍梧郡虽不过半日行程,却林深树密,急流涧湍,鸟兽奇珍,云雾弥漫,因此山中出产许多名贵药材,却也因为荒野险峻,毒物丛生,鲜少有人涉足出入。

据说在宇文旪入军从伍之前,他也曾同父亲宇文睿丰前来苍梧之野采药习医,一待便是半年之久。后来他弃医入伍,其母尤雨双不忍心女儿宇文叶跟随其父来此地受苦,加上宇文睿丰年事渐高,力不从心,别苑便荒废至今,如今正是上好的藏身之处。

半辛难得松了些警惕,支着一条腿背靠树干,两只手随意地搭在膝上,另一条腿懒懒地晃在半空,看向院子的目光冷冷的,瞳孔深处压着些许沉重,眼神沉静又幽深,任凭思绪飘出去老远。

宇文旪出身于医药世家,听堂子里的老人说,本草堂乃是宇文一脉祖上创立的药堂。原本只是苍梧郡上众多药堂当中并不起眼的一个,但经过宇文世家祖祖辈辈的经营积累,到其父宇文睿丰这一代,本草堂除了苍梧郡上的总部,其分部已经逐步扩展到九州天下遍布各地。

不过宇文旪自小便志不在医道,虽然本草堂上上下下都称他为少堂主,但他对本草堂的一干事宜概不知晓,除了苍梧郡本部,对他而言是家一样的地方,他连本草堂各个分堂所处位置都未曾了解过。宇文睿丰曾经为此大动过肝火,当年硬拖他来此处待了半年,其实是指望能拧过他这股倔劲,逼他回归医道正途,怎料他医书一本不看,药草一棵没采,成日里练剑习武,上山入水地撒野,差点没把他老子气死。

好在除了宇文旪这个不肖子,宇文睿丰和其妻尤雨双还育有一女,名宇文叶,比宇文旪小个三四岁。眼看着儿子心无旁骛醉心武学,一门心思从戎报国,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弃承家业,宇文睿丰只能退而求其次,专心致志地培养教导起女儿来,那宇文叶乖巧伶俐,一点就通,比她兄长可让人省心多了,慢慢的,这老堂主胸口的气,也勉强顺过来了。

别看宇文叶年纪小,却天生自带端庄稳重的气质,颇有大家闺秀之范。她有意袒护兄长,不愿父兄相见如仇,于是越发上心长进,自从一心跟随父亲学医后,便不辞辛劳无怨无尤地跟着他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地参与处理本草堂上下内外全部事宜。几年下来,虽谈不上得心应手轻车熟路,但凭借冰雪聪明又懂得举一反三,不但对本草堂了如指掌,偶尔还能独当一面为宇文睿丰分担不少。

而这,更让她那一意孤行的兄长没了后顾之忧,挑子越发撂得个彻彻底底。

宇文旪自幼习武,少年从军,一路做到戍远大将军,不可谓不艰辛。大大小小的兵事战役参与了上百场,披坚执锐枕戈待旦都是家常便饭,身边的袍泽战友昨日还在把酒言欢,今日可能就殒命疆场,成了乱葬岗中的一滩血肉。军中的磨砺非常人所能想象,鬼门关几乎成了逆旅景点,隔三差五地就去打个卡报个到,短短数年光景,往日那忤逆不孝踌躇满志的狂妄劲儿老早消磨殆尽,剩下满腔满腹的军机谋略家国天下,团在心里头压得他偶尔喘不过气。

半辛做他隐卫的时候,他已经奉旨领兵镇守梓潼关。梓潼关是苍梧郡西南处的隘口,经商往来要塞之地,北靠苍梧之野,南临封淵天堑,西边毗邻三苗族,是个占尽地利优势的关卡,易守难攻,算是苍梧郡的脉门之一。

帝君当年将十万大军与梓潼关一并托付与他,宇文旪不敢掉以轻心,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自不在话下,这些年一直太太平平井然有序,怎料如今一场异动,恍如平地一声雷般惊天动地,虽然起事平乱都不在梓潼关,但毕竟牵涉三苗族,尤其还累及晁肸,着实让宇文旪措手不及方寸大乱。

要不是帝君拿郡都本草堂四十八口人做要挟,宇文旪或许不会导这一出戏吧......

本以为思虑周全,怎料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究竟是他看不透少年的心,还是少年心力无以为继,如今也不得而知了......

半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发了约莫一炷香功夫的呆,屋内突然响起不小的动静,她即刻回过神来足下一点,眨眼便到了门口,先是驻足敲门问了一句,等了片刻没有回应,正要破门而入,却见那门“呼啦”一下被宇文旪拉开了,他脸上红一片白一片,辨不清是喜是忧,只沉着嗓子对她说道:“半辛,去郡都请温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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