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外站着一个打扮得体的女人，看起来有些年纪了，但是保养得非常好。她正努力地抬着伞，往正往车这边走来的少女的头上凑。
少女一脸不耐烦，手一挥把伞给打歪了，看都不看女人一眼，直接坐进了副驾驶，徒留女人一脸尴尬地站着。
女人无奈地笑笑，正要弯腰坐进后座，却恰好看见了方昭。她的动作一愣，随即对方昭笑了笑，把伞收起来，坐进去关上车门。
轿车卷着雨水开远了，方昭还是有些愣神。
梁珩全程看着：“那是……方阿姨？”
“嗯。”方昭点点头。
梁珩皱起眉来，小时候他会在家长会的时候看到方妈妈，方妈妈对方昭总是很温柔，对他说话也是如此。
可怎么会跟何映雪在一起呢？还坐上了同一辆车，看见了方昭连句话都不说。
梁珩想不明白，想要去问方昭，但看到她脸上的神情话又卡在喉咙了，不忍心。他拍拍方昭的肩膀：“昭昭，公交车来了。”
“嗯。”方昭眨眨眼，正要抬起脚步走又停住，“来接你的人呢？”
“那呢。”梁珩指了指对面的一辆车。
方昭说：“我送你过去吧。”
“不要紧，就一点路。”梁珩揉揉她的头发，“明天见，昭昭。”
“好，明天见。”方昭对他挥挥手，看见他坐进了车里，听见身后公交车司机在鸣笛，示意要走了，她这才转身。
公交车里的人很多，一下雨就挤满了学生，方昭只是找到一个拉环在下面站着。公交车动了，方昭从书包里想拿出小本本记一下笔记，又突然不知道怎么了，最后拿出了手机。
里面有一条短信，她迫不及待地点进去。
【妈妈：昭昭，刚刚妈妈有点急就没有和你打招呼，等下次妈妈再来看你。】
方昭的眼神稍微暗下去一些，苦笑了一声。
果然是这样，啊……也没什么好失落的，一直都是这样，不对吗？
她想起方才她关切地去给何映雪打伞却被挥开，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打了一句话。
【方昭：不用了。】
【妈妈：昭昭，别生气，妈妈下次补偿你，好不好？】
方昭没有再次回复，把手机收了起来。
手里的雨伞不断地在滴水，打在裤子上，浸湿下去。
有点冷。
雨连着下了好几天，天空又迫不及待地冒出了太阳，照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蒸发出一股闷热。
方昭加快脚步跑到咖啡厅，小聿正好在沙发上逗花猫。
“小聿哥哥。”方昭把书包放进置物柜。
“来了？”小聿站起来，放过快要被撸秃的花猫，给昭昭倒了一杯泡着柠檬的水。
“唔。”方昭接过喝下，“你给我的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了，都记下来了。”
“这么快？”小聿错愕道，“那你过来，我教你实际操作，今天想学些什么？”
方昭凑到吧台去，说：“摩卡吧。”
“好，那我先做一遍给你看，然后我说你做。”
“好。”
小聿准备好材料和器具，开始动手做摩卡。他的动作很熟练，又优雅得像是一个贵公子。他特意做得很慢，还会详细地讲解，仔细地问昭昭有哪里不懂。
方昭听得很认真，等小聿做完一遍后自己上手，不一会儿吧台上就多了第二杯香味浓郁的摩卡咖啡。
小聿尝了一口她的，说：“第一次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是吗？”方昭笑起来，内心升起一种成就感，“那我们再学……”
就在此时，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了。方昭停了话头抬头望去，有些惊讶。毕竟她来这里做了好几天都没见着几个客人，觉得很稀奇。
客人的打扮很奇怪，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袍，全身上下都捂得很严实，圆顶帽盖得很低，他又低着头，只能看到瘦削的下巴。
不过从他高大的身形和气场来看，这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方昭全身僵直，直到小聿都笑着说完“欢迎光临”，她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说了一声。
客人坐到了角落的位置上。
“我去吧。”小聿说。
方昭点点头，看着小聿拿着菜单走到客人桌前询问，又马上回来了。
“他要一杯黑咖啡，昭昭，你来做吧？”小聿温和地对方昭说。
“诶？”方昭一愣，她目前只是还在学习中，并没有真正为客人做过咖啡，“我可以吗？”
“当然。”小聿点点头，“你学得很好。”
“好吧……”方昭回忆了一遍黑咖啡的做法，然后就动手了。
实际上黑咖啡的做法步骤很简单，但是非常注重手法和细节。
方昭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注意着每一分每一毫，最后浓黑的咖啡注入杯中，咖啡的香气散发出来，闻起来心旷神怡。
小聿点了点头，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方昭浅笑，端着咖啡走到客人的桌前，温声说：“您的咖啡，请慢用。”
客人头也不抬，甚至没有看一眼咖啡，手在黑色袍子里动来动去。
“唧唧。”
方昭一怔。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又是“唧唧”两声，方昭寻着看过去，发现客人的黑袍里鼓起了一个小包，还一拱一拱的。
客人把黑袍掀开，露出了里面的暗袋，只见一只小小的雏鸟窝在袋子里，尖喙一张一合，发出“唧唧”的声音。
原来是小鸟啊……
方昭松了一口气，视线一抬，忽然就和客人对视了。对方有一双宛如鹰眼的眸子，竖瞳之中好像藏了一把尖刀，直直地刺过来。
方昭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忽地回神，赶紧弓下上身：“抱歉，失礼了。”她有些慌乱，“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叫我。”
她正要走，客人忽然开口了：“等等。”
“有什么事吗？”方昭忍不住看了一眼小聿，神态不安。
小聿只是站在吧台后，温和地回视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可以给我的朋友一点吃的吗？”客人说。
“朋友？”方昭看了一眼依然在唧唧叫的小鸟，“米饭可以吗？”
“可以，麻烦泡软一点。”客人说。
“好的。”方昭点点头，“请稍等。”
幸好店里是有米饭的，方昭走到后厨。
小聿跟上来，说：“那是一只鹰。”
“嗯？鹰？”
“对，修为挺高的。”小聿悄悄往外看了一眼，“估计也有个千年了。”
他说着小小地抖了一下，这是动物本能在对强者感到敬畏和害怕。
“这样啊……”方昭若有所思。
“不过你也别担心，不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都不敢在这里闹事的。”小聿说这话时的神情很认真。
方昭点点头，把米泡软之后放在小碟子里，又端了过去。客人拿过米饭，小心翼翼又有些笨拙地把米饭喂给小鸟，他说：“我的朋友在向你道谢。”
看到这样的情景，方昭不知为何觉得这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微微勾起嘴角，说：“不客气。”
时间慢慢过去，客人并没有坐太久，咖啡杯和小碟子都已经空了，他走到吧台付账，但给的不是钱而是一片羽毛。方昭正疑惑着，旁边的小聿却欣然收下，小心翼翼地捧着。
客人看着方昭，说：“你的咖啡很好喝，谢谢你，人类小姑娘。”
方昭笑着微微躬身：“欢迎你下次光临。”
客人走了之后，方昭去清洗杯子，问小聿：“小聿哥哥，为什么那个客人给的是羽毛？”
小聿说：“有的客人是不用人类货币的，他们有自己交易的东西，所以如果有客人这么做你也别奇怪，收下就好。”
“嗯，知道了。”方昭拨弄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刘海，把杯子上的水珠擦干。
小聿拂去她刘海上刚沾上的一滴水珠，说：“你也该把刘海剪剪了。”
“嗯？”
“你的这种形象来招待客人可不行。”小聿支着下巴，把她刘海撩起来，“你的眼睛明明很好看，露出来不是很好吗？”
“唔。”方昭有些不自在地退了一步，垂着头，“习惯了。”
“你这样也伤眼睛啊，找个时间把头发修剪一下吧。”
方昭顿了顿，最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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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在洗澡前方昭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是过长了，有时候看黑板或者做作业都非常不方便。她摸摸刘海，把它拨上去，常年被遮住的额头很白，眉眼却黑得有一种墨韵。
要不……剪掉？
方昭又想到若是自己剪坏了那就得不偿失，可去理发店剪又是一笔钱。在以前的小巷子里找理发摊剪是很便宜的，剪掉的长发还能卖一笔钱，可现在的理发店动不动就要上百，便宜的怎么也得三十以上。
方昭摸着头发，发现不止是需要修剪的问题，这头发还又是分叉又是干枯，像是一把稻草。
她想起何映雪总是披散的一头长发，柔韧又乌黑，像是瀑布一样漂亮。
方昭到底还是个青春年岁的小姑娘，也会在意外表。
她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什么，赶紧洗完澡回到房间里，打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