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延温热的指尖在安乐意红痣那里轻轻按压，之后他直起身，打开门出去了。

安乐意转向门口。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逐渐靠近，他又转回去，闭上眼等待美好时刻的到来。

有玻璃瓶盖旋转的碰撞声，声音很小，转动瓶盖的那人动作也很轻。指尖沾着带了些凉意的乳状东西触碰到他的后脖颈，转圈打磨。

安乐意闻到了淡淡的青草香，夹了些苦涩的稚嫩的青草味道。

抹完之后，玻璃瓶盖旋转，跟床头柜接触发出微微声响。然后，祝延关灯，上床睡觉。他刚躺下，装睡的安乐意就一个翻身，将人抱到自己怀里，额头还向前蹭蹭，跟祝延挨着才安分下来。

祝延闭上眼睛，在熟悉的怀抱里面睡了。

安乐意就听着祝延的呼吸声逐渐平缓，最后到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的地步。他睁开眼，植物的光敏特质让他的眼睛在夜晚也能感知人类感受不到的光线，祝延的脸庞曲线出现在他的视界内。

睡了。

竟然睡了？！

他伸手，想去拿床头柜上的药瓶看看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胳膊一动祝延就微微皱眉，安乐意停下，把人扒拉到怀里躺得更舒适的弧度，然后闭上眼睛也睡觉了。

好像只要祝延在他的身边，他总会产生安心感，这种心理状态带来的就是全身以及思想的松懈，进而导致倦懒困顿。

明明白天已经睡过了，身体内的植物也给他储备了巨大的能量，但是此时听着祝延的呼吸声，他又困起来。安乐意抵着祝延的额头，随他一起陷入好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头开着昏黄色的灯，祝延平躺在他怀抱里双手举高。安乐意看过去，他正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听见自己这边有动静将书放下，侧头问好。

“早上好。”

“早上好。”安乐意抱着他努力伸展了一下腿，然后腿横跨过去，大腿牢牢地架在祝延双腿上。

他眯着眼睛，明显是在慢慢清醒。祝延把书放到床头柜上，侧身，像小时候那样伸出手指去捏安乐意的鼻梁。

祝延的力道让人很舒服，从小就习惯了这种顺毛行为的安乐意眯着眼睛轻哼，他声音本来就带了软滑的艳丽感，此时甜腻得像一枚粘豆包，让人不由自主地冲动。

祝延双腿交叠。

他的腿刚抬起一点点，安乐意就感受到了力道，他手指搭在祝延的侧颊上，含含糊糊地问：“怎么了？”

说着，他膝盖往上，直到感觉到祝延□□隆起的弧度时，神智陡然清醒，腿离开祝延，手往下摸。

“你干什么？”

祝延制止他的手，羞涩地问他。

看见祝延没什么表情的脸，安乐意突然就想起来正事。他手改道，去揉祝延的嘴角：“一直没去看心理医生吗？”

祝延的面瘫不是天生的，是祝家争权夺势那段日子受到刺激导致面部神经突然瘫痪。按理说只要心里那道坎治疗好了就会恢复。但是从他见到祝延开始，祝延就只能做一些微表情。

同化世界刚见过那个表情丰富的人，出来一看到这个面瘫，安乐意就知道祝延的心理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祝延努力把自己的嘴角翘到二十度，然后脸颊肉抽筋颤抖着说：“好很多了。”

你这个笑容很像阴阳怪气你知道吗？

而且脸颊肉抽筋，就说明你嘴角能翘到这个弧度完全是勉强。

根本没好啊。

安乐意用手指拖下他的嘴角，抱着人坐起来道：“给我找身干净衣裳，一会儿我得去趟管理局，听听那两个实验体的评测意见。”

“好。”

管理局。

安乐意一进去，就有人指引他到监控室里去。安乐意跟着走，在监控室里看见了余奚和李栩山，还有正坐在一边喝枸杞水的柳笙。

他把车钥匙扔给余奚，从台子底下拖出来一张凳子坐到柳笙身边，亲亲热热地开口：“笙笙，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柳笙呼噜呼噜他柔顺的长发，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樱桃发绳，要给安乐意编头发。

看人齐了，李栩山站定，对麦克风说：“开始吧。”

四周悬浮的屏幕开始转动，固定到每一个观看者的面前。

柳笙给安乐意分好发丝，一撮一撮的发丝就在她指尖穿梭，慢慢变成漂亮的形状。她边编，边在安乐意耳边用一种除了两人谁都听不见的小声音说：“这两个实验体很特殊。病毒是一双眼睛，长在书籍的眼框内。书籍是先天变异者，病毒是后天变异者。”

先天变异者本来就数量稀少，自从后天变异者开始骤增之后，先天变异者就像是绝迹了一样，五六年都找不出来一个。

实验基地到底是怎么把一个先天变异者的价格标成最便宜的一百三十万美元档次的啊。

“两个人各有一种能力，当病毒处于书籍眼框内的时候，会产生第三种能力，叫做【书内世界】。在书内世界中，规则由病毒定制，故事情节由书籍书写。实验基地没有培养书籍的写作能力，我看过他写的作品，东拼西凑没有逻辑情节散乱。”

安乐意想想自己经历的那四个同化世界，确实像柳笙说的一样，东拼西凑没有逻辑情节散乱主旨模糊，不知道在干什么。

就最后一个世界好一点。

他头往后倾，小声跟柳笙说着四个同化世界的故事。一直在关注柳笙的余奚看到这一幕，抿嘴唇，满脸不爽地看屏幕。

李栩山也看见了柳笙和安乐意的黏糊样子，他坐在余奚身边，小声问：“吃醋了？”

余奚不高兴地点点头。

李栩山看着余奚，就好像看见一个因为有了二胎而被父母忽略的大宝一样。他道：“柳笙也很爱你，她愿意全力承担你的身世，就足以证明你在她心里，跟安乐意一样重要。”

“独占欲作祟。”余奚说，“我知道笙笙对我们两个都很好，就是觉得安乐意不配，他不配笙笙为他做这么多。”

“各花入各眼。”

“我懂，所以您看，我没杀他。”

李栩山被余奚这直白的说法呛了一下，他静默半晌，拍拍她的肩膀。

“好孩子。”

感谢你这么多年杀意满满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安乐意自然感觉到了余奚身上一瞬而逝的杀意，他已经习惯了，就没放在心上。他已经跟柳笙讲完了同化世界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正在等待柳笙的回答。

柳笙的注意力都在书籍询问安乐意的记忆是否真实上面。

在安乐意还在同化世界里的时候，她其实跟书籍和病毒见过一面。

.

图书室里，看着很普通，但是根据光线微弱的变化路径，柳笙还是看到了书籍和病毒躲藏的异空间。她走到第三排书架那里，蹲下身子敲敲倒数第二层那本红色书的书脊。

一双眼睛在书脊上出现，咕噜噜地转了两圈。

柳笙打招呼：“你好，我是D１号实验体——缪斯。”

书本从中间出现一道绿色的数据缝，向两边展开。缝隙中，一个有着绿色眼睛的漂亮少年走出来落到地面。这时候柳笙才注意到，那本书的原貌是一个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只是被伪装成了书籍而已。

“D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少年并没有开口，声音是从那两颗眼珠里传出来的。

柳笙惊讶于这样奇怪的构造，但是她又觉得实验室弄出这些还是很正常的。所以她在地面铺好厚软的毛毡垫，邀请少年坐下，她带来了很好吃的食物。

热茶香味四溢，食物香甜可口。少年试探地咬了一口，咀嚼完迟疑着不肯吞咽。

“请放心，你尝到的味道是仿味素，食物原料还是实验基地的配比，吃下去不会有事的。”

柳笙说。

灯塔基地发给实验体的食物都是有严格的原料配比的，他们似乎发明了什么能够稳定实验体异能力的难闻药水，为了遮掩药水的味道，发明出了合格配比的食物。长期吃这种食物之后再吃其它的，实验体们会很不舒服。

书籍和病毒逃出来之后只是在路边尝了一口小姑娘送给他们的饼干，就疼了一天一夜。

听到柳笙的话，书籍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病毒倒是在他眼眶里转了一圈，说：“吃吧，她不会害你的。”

书籍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发现身体没有疼痛之后，拿糕点的手都快了几分。

柳笙在一旁随时给他添茶，等到书籍吃饱，放下手之后，她才说明自己这次的来意。

她先是把如今的局势资料交给了书籍，等到他看完之后，柔声问道：“灯塔基地还在追捕你们，你们最好选择某一方加入，这样能够避开基地的搜查。”

病毒问她：“实验体协会都是当年和你一起逃出来的人吗？”

“当然不是，我们有很多后来的新成员。”柳笙回答，“当年逃出来加入协会的人就我一个。”

“其他人呢？”

“一部分逃回家乡，被父母或者政府又送回了基地；一部分藏进深山黑海，不见人影；一部分加入政府或军队，为国效力；还有一部分隐藏在人海里面，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我能问一下没有投靠任何组织还存活的人有多少吗？”

“一个。”柳笙说，“如果不是无法死去，他早就死了。”

看来必须要加入一个组织。

书籍和病毒斟酌再三，他们刚从灯塔基地出来，并不想要去哪里受到束缚盘问，那么就只剩下实验体协会一个选择。病毒被抓进灯塔基地时已经记事了，他深知和政府合作的重要性。

两个人纠结起来。

看他们纠结，柳笙也不催。门口值班警卫的记忆早被她动过手脚，她在这里待着他也不知道。但是这两个实验体纠结的时间太长，眼看夜色都要来了，柳笙说。

“其实我建议你们去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