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栋建筑里畅行无阻。听到动静想要上前来制服他的人要么拜倒在救世主的裙摆之下，要么被利刃一般的黑发掠夺去生命，转眼间，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已经变成了植物的海洋。

人类虽然失去了生命，但更多的植物在他们身体里获得了新生。

不同品种的花草树木从尸体中生长出来，生机昂扬。它们看向安乐意离去的方向，简单的信息系统里共鸣着一样的词语。

母亲。

那是它们的母亲，它们的母树。

别墅外停满了特别行动车，管理局和祝家的人同时抵达了这里。他们刚刚突袭赌场，抓到了一大批来参加盛宴的资本家和政府官员，收获颇丰。

通过群体审问，一位胆小的夫人为他们指明了盛宴最顶级拍卖品的去处，就是这座别墅。

此时，所有人都站在车旁边，等待上峰指令的下达。

别墅里面，安乐意一路杀到了五层薇芙的房间。薇芙此时已经醒了，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装站在玻璃球里照镜子。

镜子里面，少女像人偶娃娃一样站在圆润的展示壳中。薇芙天生的粉色眼睛和白色头发让她不需要怎么打扮就有一种洋娃娃的感觉，听见门被撞开的动静，她转头，惊讶地看向自己的人偶。

“你的头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长了？”

她刚开口的瞬间，一旁闻到血腥味的安娜冲了过去。她双手伸到背后从腰带中掏出两把刀直直砍向安乐意，安乐意的黑发自发活动起来，它们冲到安乐意面前化作树枝捆住安娜的四肢，圈住收紧。

“唔！”

安娜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她皱眉轻哼，有巨大力量的左手努力靠近右手，斩下了一条树枝。树枝的断口流出绿色的汁液和红色的血，两种颜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落在地上，长出了一颗嫩绿的幼芽。

幼芽饱满娇嫩的两片叶子挨在一起蹭蹭，细小的分子就扩散开来。人眼捕捉不到的东西飘进安娜的鼻腔，顺着呼吸道闯入大脑，安娜呼吸一滞。

紧接着，她的心里涌起巨大的保护欲。

她要保护她的孩子。

薇芙站在安娜身后，双手扶着玻璃球内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粉色的眼睛在安娜和安乐意之间转了转，搞清楚两个人是敌对的关系后缓慢后退。

圆圆的玻璃球随着她的动作向后移动。

“安娜。”

薇芙轻喊了一声。从来都有回应的安娜这次却沉默了，她盯着安乐意，眼睛里面是母狮的警告。安乐意只是抬起腿，她就挥舞着双刀冲上去。

安娜已经没有意识了。

明白这一点，薇芙迅速回到羽毛床上。她拍下床头被压在被子底下的按钮，床板打开，薇芙掉落下去。

她掉落到书房暗室里堆得高高的羽毛中间，从未遭受过这些的皮肤传来痛感。她忍着痛，站起来扶着玻璃球往外面走，书房门打开后，她看到走廊上陈列着的各种尸体，和尸体上面生长的极好的植物。

“爸爸？”

看到这些的薇芙第一时间就明白别墅里出事了，她的父亲没有及时赶到她的房间是因为他也出事了。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没死，只是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

她含着泪，忽视走廊上无一生还的保镖和仆人，按照往日的回忆，打开了书房的自毁按钮。

机关开启。

别墅内一间房子的塌陷声太引人注目了。站在别墅外面等待指令的人看向东南角那个三层的小房间，又看向李栩山。

所有人都在等待李栩山下指令。

李栩山看着手机，通知栏干干净净，一条消息也没有。

“等。”他说。

.

安娜已经失去气息了。

房间地面混乱的血迹证明，她一直在努力阻止安乐意的前进。只是实力悬殊太大，她死在了一分钟内。

好在她要保护的人逃走了。

安乐意绿色的眼睛看见，那个有着他（她）血脉的小姑娘按下一个按钮之后滚动着玻璃珠跑向了楼梯，她路过他（她）的孩子们身边，带着眼泪跑向一楼。

孩子，你不要乱跑。

那里危险！

感觉到薇芙生命在迅速流失的安乐意眼睛中闪过一丝慌张，他（她）打开窗直接跳下去，砸碎一楼的窗户，来到他（她）的孩子身边。

薇芙正抱着一具长满霸王花的尸体哭泣。

她从玻璃球里出来了，她才刚刚出来坐到自己父亲的身边抱住他，身上的皮肤就开始变红出血。大量交织在一起的黑红绿三种颜色的淤血在皮肤下面涌动着，异常恐怖。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看向安乐意。

她的脸从白面馒头变成了黑色杂粮包，聚在皮肤下面的血戳开一个洞，从她的额头向下肆意地流。

“祭司，你要审判我吗？”薇芙问。

安乐意没有回答，他（她）上前想要抱住薇芙给她输入自己的汁液，却被一把刀顶住了喉咙。

脑后的长发无风自舞。

他（她）赶紧安抚，头发落下来，乖巧地趴在背上。

薇芙看着头发的异状，像初次见他那样瞪大眼睛，天真地问。

“爸爸以前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故事里的妖怪最终都会被人类杀死，不管是好是坏。我不解地问爸爸：‘小人鱼明明是好的，她在海里救了许多人的命，村民们为什么要杀死她。’爸爸说，异类是会被人类驱逐的。”

“我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别墅内的转播按键已经被我按下了，现在，全世界伯奇家族的商场大屏都在放着你怪异的样子。”

她手里握着还没注射的药剂，针尖抵着自己脖颈的皮肤。薇芙知道，自己那奇怪的疾病让她在未经处理的自然空气中只能存活一分半左右的时间。即使她不用针尖自杀，她也会被空气中的各种分子杀死的。

但是她要自杀，她要让全世界都看到，杀死伯奇家族这一代掌权者的人是面前这个漂亮的人偶，逼死伯奇家小姐的人长的是什么样子。

异于常人的存在会被人类恐惧，人类会杀死这些异类，她要带着这个漂亮人偶下地狱。

她绽开一个笑容，针尖插进脖子狠狠剌开皮肉。

“记得下来继续做我的人偶。”

薇芙死了。

一只手拍上安乐意的肩膀，紧接着，一管冰凉的液体进入他的身体。

他无法反抗地睡了过去。

柳笙抱住他的身体，叹气。

“你的父亲为了延续你的生命为实验室做了很多错事，作为这一切事情的起因，你也是有错的。”

她把安乐意背起来，翻过窗户向别墅后面的森林区里走去。

“可以开始行动了。”

.

别墅外，李栩山看着通知栏的消息，合上手机。

“开始行动。”

“是！”

祝家的人和管理局的执行者冲进别墅。

留在外面的祝延兜里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到安意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来森林后面】

他礼貌地跟李栩山道别，开着车离开了。

在外面兜了一个圈子，他绕到森林后面。车子挂一档慢慢悠悠地走，祝延掏出手机，刚想联系一下那个神秘人，眼睛就看见前方路牌上挂着的不明物体。

好像是个人。

就是人。

下车来看情况的祝延看见那人的面孔。安乐意被人挂在了路牌上，眼睛紧闭，好像昏迷了。祝延连忙把他接下来，手指颤抖着去试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人没事。

他把安乐意放进车里，给祝仲景他们发了个消息，独自开车回了祝宅。

安乐意睡得很沉，一路颠簸，他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被祝延抱着放到床上的时候，他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睡得很香。

祝延拿湿毛巾给他的脸简单擦了一下，伸手去解他上身衣服的扣子。刚解开第一颗，他微微一愣。

不对劲，他太熟练了。

熟练地好像解过很多次扣子一样。

不对劲。

他站起来，果断走出了房间。

安乐意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神清气爽。但是脑子空空的，总有一种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是全忘了的感觉。

他坐起来，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摆设，脑袋空空。

他在哪儿来着？

靠在床头想了半天，他恍然大悟，哦！对！这是他老婆的房间！

他居然想了这么久才想到他老婆房间的摆设！

在心里对自己的健忘进行深刻检讨之后，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身上还穿着安娜给他的王子装，衣服很精致，就是穿着箍得慌不是很自在，想换身宽松一点的。

结果下床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老婆家，老婆家里没有他的衣服。

房间门打开，安乐意转头看过去，祝延拎着一个袋子进来了。

他看见安乐意醒了也是一愣，随后向他举起手中的袋子说：“你家的管家刚刚送衣服过来了，你要洗漱一下吗？”

“可以用你的浴室吗？”

“当然可以。”

安乐意冲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他穿着白色的长裤，上身是蓝色衬衫。少年顶着完美的脸庞边走边擦湿漉漉的头发，抬头间，一双桃花眼里情意流转。

祝延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他拿来吹风机，说：“你坐床上，我给你吹吹头发。”

“好的。”

安乐意笑眯眯地应下。

安乐意的发质很好，头发乌黑发亮。因为母树变异，他此时的长发一直长到膝盖位置。祝延先是拿干毛巾把他头上的水分擦干的差不多，然后打开冷风对着他的发尾轻轻吹着。

吹到半干的时候，他停下，去屋外拿回来一瓶护发精油。把精油倒在掌心里搓热，他摸上他的头发。

安乐意突然说：“我头发怎么这么长？”

祝延一愣：“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他摇摇头，“我记得我找到了地下实验室，跟着他们进去看见树心里藏了个人，树心里那人就开始从一个小姑娘身体里面吸血......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了？”

他眼神迷茫，明显是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什么了的样子。想了一会儿，他摆手。

“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

祝延说：“你的电话号码是自己在用吗？”

安乐意回答：“是啊，我自己在用。我手机还在......”

哎？他手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