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和赵坤还是第一次走进赌场。
他们听从安乐意的吩咐，拿二十万现金去赌博。赵坤很听赵乾的话，刚开始只兑换了两千的筹码，赵坤在并不感兴趣的赌桌面前把钱全部输光之后，面带着伪装出来的不舍和跃跃欲试，又扣扣嗖嗖地去兑换了一千块钱。
身体合一之后，脑海中的赵乾一直在跟赵坤说该怎么装：“哥，你再兑换个五百。”
赵坤回：“可以吗？村长可是要咱们把他输进去。”
赵乾说：“没事，你信我。就像咱俩在医院里要挟人才一样，要慢慢来，演得像一点。”
赵坤苦笑：“我根本不用演。看着钱一点一点没有，我脸上的表情不是装的。”
赌场的赌局跟安乐意说的截然相反，荷官并没有让他们十赌九赢，赵乾坤一直在输。好几次他输到表情失控的时候，他押的注又莫名其妙地赢了，反复几次之后，兄弟二人都品出味来了。
赌场这是留客呢。
这次输了一把大的，赵乾坤掏出手机，倚在大门边给安乐意打电话：“喂，兄弟，有钱没？借我点。”
电话那头安乐意坐在不远处的小摊子后边，回道：“什么事啊，想起来找我借钱。”
“害，今儿晚上跟你嫂子吵架了，就跑来赌场玩两把。还没怎么玩呢，身上俩钢镚全没了，你借我点。”
安乐意能听出来赵乾坤话里的消息，他在赌场玩得不怎么样，已经输了很多场了。这跟余奚文件里的荷官描述一点都对不上。
赌场门口的保安听着赵乾坤在那吹牛皮，又是说自己有数，其实赢了很多次了就是把钱都借给别人了；又是说家里的老婆不懂事，想出去喝个酒都被训成孙子，隐秘地翻了个白眼。来赌场的赌徒全是垃圾货色，没一个嘴里有一句实话。
还赢钱分给别人呢，赌场前一段时间刚变了规则，赢个屁，分个屁。
感觉到保安身上浓重的不屑之后，赵乾坤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已经给保安留下了垃圾货色的印象，于是很快结束了通话。他手指摇着钥匙环，边哼哼边往里面走，手机支付了七万的筹码。
侍者笑容灿烂，他把装着筹码的小篮子递给他，热情地问道：“先生，要我跟着您吗？”
“你跟着我？”赵乾坤身子微微后仰，左脚向前伸出，右腿微颠，面上全是不屑和不信任。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帅气的侍者，拒绝道，“不用了，我怕你把我运气弄差，我马上就要时来运转了。”
被拒绝的侍者也没生气，他微笑，回到了兑换台后面站着去了。
有了钱，赵乾坤这下子下注更大了，他听赵乾的指挥，面上一直显露出来癫狂的情绪。不管是失败还是胜利，情绪都很极端。把钱赌完之后，他又开始打电话。这次他没站在门口了，他就站在赌桌边上，在人声鼎沸中对着电话那边怒吼。
怒吼起了作用，他拎着空荡荡的小篮子，又跑到兑换台那边兑筹码了。
荷官们之间不动声色地交流着信息，侍者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搜集到祭品了。
手里的筹码输光了之后，刚刚他看不起的那个侍者来到他身边，话语里一直在引诱他欠债翻盘。赵乾坤刚开始详装不信，借了五千块钱赢回一万后，整个人欢呼起来。
他痛快地跟侍者借越来越大金额的钱。
赌局总是一输一赢，给了他无尽的希望。最后把自己所有的钱输光之后，他像赌场里边的好些人一样，精神都有些恍惚。他一把攥住侍者的手，用一种既愤怒又恳求的语气道：“再借我点吧！再借我点！”
再借我点，让我好顺理成章地把村长赌进来。
“你拿什么抵押？你借了有一百多万了，你还的上吗？”
侍者用一种轻蔑的目光，看着跪在房间里面赌徒无用的愤怒。他刻意把他引到里面抵押身体的赌徒中间，让他听听赌徒们拿什么还高利贷。
赵乾坤垂着头，跪在借贷的人群最后面。最前面的赌徒哭着恳求侍者再放给他一些钱，他这次一定会翻盘。却被自己以往欠下的巨额债务给吓的一愣。
“我、我可以把我老婆卖给你们！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们买人的！我把我老婆卖给你们，你们、你们给我钱好不好！”
就在等你这句话。
赵乾坤面上装出不可置信，问：“可、可以抵押人吗？”
侍者点点头，高高在上地看着跪着的蝼蚁，说：“一只手臂五万，一条腿两万......要是整个人，一套一百万。”
“一百万......一百万......”
赵乾坤喃喃，他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咽干唾沫摇摇头，说：“我、我这就回去，回去给筹钱。”
“那可不行。”侍者掏出刚刚他压了大拇指的借条说，“上面说了，今晚还清。要是还不清，就剁掉你两条手臂两条腿，把你削成人棍。”
看赵乾坤不信，侍者从腰后面掏出来一把锋利的长刀，狠狠扎进他的肩膀。
“啊！”
赵乾坤捂着出血的肩膀，头朝下趴在地上，痛吟了好一会儿。看侍者手里的刀好像真的要削掉他的手臂，他起来，眼神飘忽，语速飞快：“别别！”
“我、我也可以抵押人！我把我儿子卖给你们！我把我儿子卖给你们！”
“你儿子多少岁了？”
“十八？十九？”赵乾坤不确定地报了两个数，连忙解释，“我老婆早就给我离婚了，儿子她带着，我......”
“那你叫他他真能来？”
“能来！能来！”
怕侍者不相信，赵乾坤拼命点头。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拨通安乐意的电话，嘴唇苍白，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说：“喂，铁蛋呀。”
“爸？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听着确实没多大。
“我。”赵乾坤咽了口唾沫，说，“爸在赌场赢了点钱，想带你去吃点东西。你不是一直说想吃烧烤吗？爸今天晚上带你去吃啊。”
“我还有作业呢，妈也没睡。”少年的声音有点软化，他好像跑到门边去听了什么动静，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小小地问，“爸，你赌博真能赢钱？”
“能能能！”电话这边的赵乾坤使劲点头，他也听出来儿子声音里面的渴望了，于是更加不遗余力地劝。劝了几句之后，儿子妥协了，他问赵乾坤的地址，要出来跟他的父亲吃烧烤。
“就在经海赌场，你进来就看见我了。爸提个钱，然后带你去吃。”
“好。一会儿见爸爸，拜拜。”
电话挂断，侍者看着额头上都是冷汗的赵乾坤，露出来跟兑换台那里一样灿烂的笑容。
“先生，要我跟着您吗？”
.
过了二十来分钟，赵乾坤站的整个人都在门口打转的时候，安乐意总算来了。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脸上带着口罩，露出来的一双桃花眼潋滟分明，头发根根细软地遮住一部分额头，看着乖极了。
“爸，不走吗？”
“不走。”赵乾坤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容，说，“咱们先去里面房间把赢的钱拿了，爸再带你出去吃烧烤。”
“好。”学生点点头，乖乖地搀住赵乾坤的手臂，跟着侍者往里面走。
一路上全是他温暖的问候。
“爸，你身体不舒服吗？额头上全是汗。”
“爸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啊，又是一天没睡吗？”
“爸一会儿我给你买杯粥吧，你不喝粥直接吃烧烤，胃又要疼了。”
装得一副父子情深的好样子。
走在前面的侍者没有看到，这父子两个虽然在聊些平常事，但是挽住的手一直在飞快地敲击。
还没到房间，安乐意就已经拿到了赵乾坤得到的所有情报。
他装着纯良，被带进空空的房间后还满眼不解地看向赵乾坤，问：“爸，这什么都没有啊。”
赵乾坤低下头，嗓音干涩：“对不起......”
说完，他后退一步，重重地甩上了门。
安乐意瞪大眼睛，他跑到门口，双手去拧门锁，发现拧不动又改为拍门。他在里面双手拍的啪啪作响，一边拍还一边喊：“爸！不是拿钱吗？为什么锁我？为什么要跟我讲对不起！”
“爸！”
他的语气一开始是疑惑，后来慢慢变得不敢置信，再变到失望。侍者就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个学生无力地哀求，冷笑。
连骂人都不肯，懦夫。
“爸？爸？”安乐意的泪珠滚滚落下，声音哽咽，“爸，你是不是把我丢这了。你是不是跟赌场做了什么交易，把我抵债了啊。爸！你说话啊！”
门外的赵乾坤早就离开赌场了。
侍者看了一会儿安乐意的哭戏，终于缓缓开口，打断了他的演戏。
“别哭了，你爸把你卖给我们了。”
门前还在试图踹门的人动作一顿，他缓缓转身，看着侍者，问：“什么意思......”
“你爸赌博欠了债，把你卖给我们，欠债一笔勾销。”
侍者的语速很慢很慢，他不是喜欢看戏的性格，但是他背后的人喜欢。此时监控室里的人握着人肉麦克风，缓缓道。
“你、被、卖、了。”
学生绝望地发出一声呜咽，他还想要恳求，恳求不成还想要反抗。男人的手按向监控台旁边的按钮，房间里面释放出一阵气体，很快，学生就全身无力地倒了下去。
“把他带到仓库去，跟那群食物关在一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