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世道变了，有人不做人想当狗了。

嘛，不过也好，狗狗比人听话。

房间开始扭曲，刚一看到空气中明显的波动，安乐意就站起来把陆路打晕放平到沙发上。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看着他的视线不止房间里边这两股，还有一股粘腻湿润的目光，滑溜溜的，好像被超级阴暗的史莱姆盯上了一样。

只有当他和木头彼此能看见对方的身影时，那股视线才会出现。

他说他怎么就去广场上随便一晃就能找着一个变异者呢，感情木头是被人故意送到他手里的。安乐意看着还跪在他身边的木头，挑眉。

“现在告诉主人，让你来找我的人是谁？”

木头不说话，他跟真的木头一样。从安乐意遇见他开始，安乐意就没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任何情绪，他的所有动作和话语都慢一拍，好像有什么人在控制他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在疑惑是不是自己的魅力值下降了，后来感受到那股视线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早有人帮他上了无视自己魅力值的枷锁。现在看来，木头背后的人要出来了。

在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眼前亮起刺眼的光芒，亮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再睁眼，一面白漆斑驳的墙挡在他面前。

安乐意转身。

这是一间很小的出租房，他所站的地方是卧室唯一能下脚的十厘米宽小走道，走道旁边是一张一米五的小床。床上被收拾的很干净，牡丹花样的床单平平展展，被子和枕头被叠成整齐的豆腐块放在床尾。

床尾有一个垭口，没有装门。安乐意走过去，看见了比卧室稍微大一点的客厅。

垭口正对面的窗户被报纸粘上，窗户边堆起高高的蛇皮袋子。蛇皮袋子底下铺的地铺，地铺用的床单被罩颜色老旧，上面还打了三四个补丁。不过收拾的很干净，跟卧室一样。

如果不是看见了地铺脚边的小餐桌，安乐意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客厅。无他，太小了。但是被收拾得很好，没有异味，到处都干干净净的，餐桌上的矿泉水瓶里还插着一支白色的花。

整个房子就这么大。

莫名其妙把他拉进这里是干吗啊。

正在思考的时候，旁边房子的门被大力拍响了。安乐意站到门边，静静听着那边的动静。

一个人，在拍铁门，拍了一会儿房子里没有回应，他低声说了两句话，是个男人。

他说完之后，门里传来两声脚步声，门打开了。男人进去甩上了门，房间里有什么重物落地，然后是两声响亮的巴掌。

那巴掌很重，感觉是能把人打倒过去的声音。但是很奇怪，没有人哭。

安乐意耳朵紧贴墙边，刚要再仔细听听隔壁还有什么声音的时候，面前又亮起刺眼的光芒，闭眼，再睁眼，一面白漆斑驳的墙挡在他面前。

回到存档点了？

难不成刚刚隔壁发生的事情他要阻止才行？

他跑出去，敲响隔壁的房门，房门没开。想起刚刚那个男人是说了几句话门才打开，他张开嘴也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不，不止发不出声音。他上下嘴唇像安装了磁铁一样紧紧地吸在一起，喉咙里像灌了水泥，不仅声音发不出来，整个人连张嘴都张不开。

怎么回事？

他手底下的敲门声慢慢变小了，里面的人好像感觉到不一样的动静，犹豫地走了过来。出租房的门有一厘米左右的缝隙，安乐意把自己的脸放到缝隙处，好让里面的人识别自己的身份。

门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安乐意拉过他的手，往自己房间跑去。他刚回屋子关上了门，就听见男人的脚步声从他门前经过。

男人的脚步声到隔壁房门口停滞了一下，随后进去。在屋子走了三四步没找到人，又跑出去了。等脚步声音远了，安乐意这才松懈下来，转身去看自己拉的人。

木头？

这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跟喊他“主人”的木头长得一模一样，就是面容多了些稚气。他眼圈通红，嘴唇上有伤口，校服领子拉到最高。

安乐意去碰他的领口拉链，男生动作剧烈地甩开他的手，紧靠着墙壁大口喘气，神色惊慌。

安乐意看见他后退时屁股和大腿动作不便的样子了。

他遭受了什么不言而喻。

安乐意沉下脸，取下枕头套让男生蒙在脸上，然后扯下床单在他身上裹了几圈。直把人裹的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发顶和两只眼睛后，才打开门，抱着人走出去。

要报警。

这明显是被侵犯了。

谁知道他刚走出门，楼梯口忽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男人就像一滩没有骨头的烂泥，身上插满了各种东西。安乐意一眼扫过去，他认识的不多，但刚巧认识的那几个，都是ｑｉｎｇｑｕ玩具。

这是一个行走的成人用品店。

它有一双强大的手臂，手臂上面嵌有皮鞭、手拍、锁铐，它用手臂撑着自己畸形的身子朝安乐意走来。离得越近，身上的臭味传来的就更清晰。

安乐意闻到过这种味道。在酒吧黑暗的巷子口，他路过那里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杂七杂八的腥味，陆路告诉他，那是男人们发泄时候的味道。

此时他在这个怪物身上闻到了。

他握紧从房间里面找到的硬壳新华字典，主动朝着怪物过去，被主人精心爱护的字典外壳角蹭着漆驳的墙皮。

双向奔赴需要的时间要短一半，在他和怪物之间就剩下礼貌的距离时，他举起字典对准怪物的手臂狠狠砸下去。

字典陷入了怪物的肉里，安乐意果断松手，抓住怪物左手臂里的手拍往外边使劲拔。这手拍连着怪物的肉，拍子往外，肉跟着撕扯，粉红色的筋膜也跟着变细。

但是怪物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它举起右手抓向安乐意的肩膀，胸膛之间的烂肉向安乐意簇拥过来。

安乐意终于拔出了那根手拍，他抬手退步，狠狠地抽上怪物的下巴，把一些肉泥抽飞出去溅到墙上、地上。

那怪物看他后退，继续支着双手臂往前靠。安乐意后退，又是狠狠一拍子打向它的脑壳，把他的烂泥脑袋打出来一个凹字。

那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嚎叫了一声更快速度地靠近他们。随着速度的增快，它身上散发的气味也越重。安乐意抱起被床单裹成蚕蛹的木头，转身就跑。

他们的房子似乎是在中间的楼梯口边上，此时往里边走，是公共厨房。整栋楼共用的厨房里边摆了好多套餐具，几十把不同样式、不同牌子的刀映入他眼帘。

安乐意把放在中间桌子上的刀和餐具都推到地上，试图制造出巨大的声音吸引邻居出来帮忙。他解开床单，重新在木头身上捆出一个披风的样式，抓起里面看着最锋利的两把刀分给他一把。

你拿......

忘记自己不能说话了。

木头拿不住刀，他把刀塞到木头手里，强硬地握住他的手掌让他握住刀。此时的耳朵听见好多个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他站在桌台边，这个位置极佳，左右通达，武器触手可得。

很快，几个长相扭曲的怪物来到了厨房这里。

糟糕，自己增强了敌方阵营兵力。

这几个怪物来了，就站在那里指着他们两个一直说话。

“我听说他放学了主动去巷子里勾引人呢。”

“我们家孩子回来说，他在学校厕所里面跟人做ａｉ。”

“你们没看见每天来他家的男人吗？他一个孤儿，哪儿有什么亲戚。”

“不会是在咱们楼里卖......”

怪物们站在那里讨论起来了。自从它们开始说话，安乐意身边的木头身体就瑟瑟发抖。安乐意握住他的手腕，开口刚要和它们理论两句，嘴巴上的磁铁吸力骤然加强了。

他看着木头，眼睛在怪物和他中间来回看。

说话啊，它们在诽谤你，说话啊！

很铁不成刚地摇摇木头，安乐意突然明白过来，这好像是木头的处境。

他张嘴，嘴里没有任何声音。那边的怪物看见他张嘴，讨论声突然激动起来。安乐意能感觉到自己喉咙里好像又灌进了大量的水泥，嘴巴也被不知名的东西粘得更紧了。

“哎呀你看，说破了他恼羞成怒了。”

“你还想狡辩什么？你学校都开除你了还不能证明这事是真的吗？”

“哎呀那前两天来他家里说是劝他回去上学的老师其实不是老师吧，他把生意做到家里来了。”

“他奶奶刚死两天他孙子就带着客人回来，哎呦，我......”

没有能力辩驳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压得安乐意脖子僵疼。他挥起菜刀，把最开始的那个怪物划成一块一块的。

那怪物没有骨头的身体烂肉被他削得一块一块地往地上掉，但双臂还是执着地想要抓住他。他把怪物削的马上就只剩下一双手臂和一颗头的时候，掉落在地上的肉突然动起来，又重新贴合到怪物身上。

这怎么打？

他看向旁边的木头，他似乎被恶意攻击得精神崩溃了，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流泪。

不对。

如果这个男人是木头心里最恐惧的东西的话，那自己的攻击方式是不对的。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是作用于怪物，而不是人的内心。

只要木头心里的槛一天没铲平，这个怪物就是永生的。

安乐意看着围在外边叽叽喳喳的怪物，刚刚他削肉的时候，这些怪物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都是站得歪七扭八好像看戏一样地窃窃私语。

看来他攻击这个成人用品店并不会吸引所有怪物的仇恨值。

扛起木头，他挥舞着菜刀从怪物群中看出一条路跑出去。既然这个地方无法说话，那他就跑出出租屋，跑进公安局把事情写下来。

出租屋有很多层，现在天黑了，走廊里的各家家里都亮起灯，为他们照亮逃跑的路。安乐意带着木头气喘吁吁地跑到大院的院门口，却发现那扇院门上捆满了铁链和锁。

铁链和锁把本来院门的颜色捆得一点不露，好像院门本来就长在里面一样。他拿着菜刀砍了几下，虎口被震得发麻铁链一点损伤也没有。

很显然，不解决这栋楼里的怪物问题他们出不去。

他转身，面前的楼房每一层、每一家都亮起红色的光，整栋楼好像被笼在血色的城里。

走廊外墙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摆满了凹字形的头，在嘻嘻哈哈地看着他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