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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傲枝逢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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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住心疑,怎么她忘记了这么多事情,像……变了个人,不似以前那般咋咋呼呼,稳重些,羞涩些了。

“郑参军可安好。”苏知韵从那边款款走过来,含笑低头端庄地行了礼,然后贴心问道。

她今日内穿圆领丝绸袖衫,外罩一件□□绣着花蝶草簇的罗纱半臂,穿着山梗紫报春红□□的间色裙

腰间系着万寿菊黄和山梗紫绸带,相间打着双耳结,山梗紫的丝织披帛也绣着紫蝶和花草,与她头戴的樱草紫的花朵,藕荷粉的蝴蝶相对,整个人看起来温雅又娴静。

“苏姑娘安好。”他行着礼回问到。

“参军那样护着阿妹,怎也不顾自己的身子。如今伤得怎样了?”她稍歪了头,凑近看着他的眼睛。

“本就无碍,如今早好了。护着苏荷姑娘也是应该的,只还是让她受了伤……”可惜他看不见她的关心了,他只低着头,有问便回答。

“听闻郑参军也喜欢书法,参军喜欢哪位大家,知韵收了几副,可赠予参军以相谢。”

“万不可如此,今日郑某来赔罪,能得苏荷姑娘原谅已是万分感激,怎能贪得重谢。时日也不早了,若苏姑娘无他事,郑某就退了,不扰苏姑娘午食。”

他向她告了别,便转身快步走离了苏府。

“……参军慢些走,知韵就不好相送了。”

她目送着他的身影,欣然的眉眼渐低垂下,挺直的肩颈也慢慢下沉。

苏知韵失落地回到沁雅阁,白二娘正捧着本书在读。

看到她蔫蔫儿地回来,就知道准是见了本不该见的人了,便唤着她到跟前来。

她丧垂着头进了屋,听觉有人在唤她名字,抬头才看到阿娘。皱着眉头不情愿地走到她跟前。

白二娘放下手里的书,命采儿倒一盏茶给她。

苏知韵感到莫名其妙,她现在哪儿还有闲心去品茶。

本正要拒绝,白二娘看着她道:“你先细品这杯茶,再与我说话……”她才照着吩咐慢慢饮下。

给她倒的是茉莉茶,闻着香甜,喝着微涩,她只抿了一小口,感觉到有微微清甜,又喝了一大口,才尝出些涩味,不过这点苦涩也被清香压住了许多,使人喝了忍不住想再倒一盏。

“不急不躁方能成事,你喝罢这一口茶,心里自然平静许多,这时的主意才是可行的。”

她喝过茶就觉得浑身舒展,听了阿娘的话,一团乱麻的脑袋也慢慢解开,心里忽地明亮了一般,这时才抬起头。

眼见她心里平静了些许,二娘于是继续说:“你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才学兼得,自然有人送来你想要的。”

“可苏荷就能那般胡搅蛮缠,我怎……”她赌气说到。

“你也知道她是胡搅蛮缠,又可向她学?她那样霸道,究竟得了什么,前几日不就摔坏了,现如今也没养好。”二娘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语气稍变得硬了。

她听到这话,便又低了头,再无话可说。

这头苏荷使劲儿想将所有只言片句的消息串联起来,吃饭说话都心不在焉,忙了一大圈儿,终于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她赶忙去找来木木。

木木打扫完外头也才回来,听了姑娘们的传言,一边绝不相信,一边又吓得不行,看到苏荷回来了,也赶紧迎上来。

“娘子,你学规矩学得如何了?我怎听说……”

苏荷正要开口呢,木木蹙着眉,焦急地问她,反倒把她先问住了。

“额……学得差不多了,只是那嬷嬷讲话太过文雅,我听着挺费劲儿的。”她三言两语地敷衍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想将真相揭开来:“你别问我了,我先问你个问题吧。”

看她说话的神情姿态如常,木木便放心了些。虽娘子摔了之后,确实不如以前机灵了,但也没像外头说的那般,什么疯了傻了的。

那群婆娘,就知道到处谣传,等我告到大娘子那里,看她们还敢胡乱讹传。

苏荷拢了声接着询问她:“你可记得,在我踏青之前,阿姊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例如,给些什么东西,或者……”

“有的,娘子!”

还未等她引说完,木木便斩钉截铁地回到。

这一句却使她头皮骤然发了麻。

她竖起食指示意木木别说话,急忙拉着她进了屋,转身将门窗都紧闭,才点头表示可以说了。

“娘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好几日前,知韵娘子送给你一双新的鞋袜,说是专行险山峻水处,娘子你也欣喜得很,踏青还穿着呢!可没想到……”木木说着说着,又沉着脸,话音也越来越小。

她知道木木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儿,不过眼下也顾不得了,木木若觉得愧对于她,自然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撒谎。

事实跟她预想的越来越符合,她反倒开始有些心慌。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查出了真相又能如何呢,府里皆传她已疯傻了,怕是任谁也不愿相信她说的话……

这时,木木好不容易将那双鞋给翻箱倒柜找了出来。

苏荷小姐出事以后,她就把那天的物件放在箱子最底头,免得看着惹人伤心。

没想到这鞋子还有问题呢,今天娘子问她的时候,她都惊呆了。

这鞋是木做的,鞋身和正常的鞋履差不多,只是鞋底多了两块木条,苏荷从来没见过。

木屐,木屐,以前在诗里好似听过……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木木看见她正疑惑,直补道:“知韵娘子说,这鞋子底下的木块可让行险路时脚底更牢靠,走路也更轻快些。”

她回应地点点头,眼瞳未从手里挪开,只反复观察这木鞋。

她扣着底下的木条一抽,这木条竟是可拿掉的,一前一后,皆可拆卸。

这样啊,动起手脚来不是更方便,还不易为人发现。

确实,这双鞋有一只脚的木条可以灵活抽调,另一只脚却是钉死了动不了。

木木这会又猛然间想起来,这鞋子,是知韵娘子赔罪送来的。

赔罪?

嗯,那日娘子赏花时,见院里海棠的枝头花开得极美,想伸手摘两朵。海棠树高大,那日又是刚下过雨,偏这时,知韵娘子从别处来,提醒娘子小心些,不料拽着娘子反倒把娘子给捞扭了。

娘子说知韵娘子也是好意,且伤得浅,就没告诉了旁人。第二日,知韵娘子还来赔罪,送来这鞋。

听她又往前说了一番,她心里那根绳,即将要把所有的珠子串联起来,仅剩最后几颗。

深吸了一口气,她紧紧盯着木木的眼睛,正色问道:“扭摔的,可是同一只脚?”

木木有些惊恐,她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是的”

估计是也想通了这其中的缘由。

一切原委几乎明了。

许是苏知韵先将苏荷小姐捞崴了脚,断定她不会因此就放弃跟郑屹一同踏青登山,后又送来一双木屐说是赔罪,其实那鞋穿的时候需有些技巧,且尚未普及,没几人能熟用它。苏荷小姐又是个活泼爱动的,那日她穿的精致,也根本不适宜登山。

她却快要分不清楚——是她们人太蠢笨,还是她聪明机谨。

面色僵硬的站定了,哑然思索了半晌,她终于才想通。

她们虽然蠢笨,但是胆大包天。

白二娘她们认为只要苏荷小姐死了,那当然是死无对证。

她无奈地讪笑一声,直摇着头叹息,转头吩咐木木拿些点心来。

随后喊着木木也来吃,只当不再计较这件事的模样。

木木心里直打鼓,那帮人竟敢如此欺负娘子,若是外头的人,她定毫不犹豫拔刀相向,教训她们到服为止。

但,她们同是苏府的人……既然是家里人,她们又怎能如此狠心。

她撇着嘴,怅然若失,哪里咽得下娘子硬塞给她的糕点。

看着发着呆的娘子,她心里又冒出悔恨来,点心是甜的,娘子心里呢,是什么滋味儿?想着想着,她竟不禁呜咽起来。

苏荷放下手中的糕点,不解地看着她。

“娘子”木木委屈地哭着说:“这糕饼一点也不好吃!”

她噗嗤一声笑了,这小姑娘,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这得是多难吃啊,不想吃咱就不吃了!”她拿走木木手里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在桌上,她知晓木木定不是为点心才哭的。

“娘子你要做什么,讲给木木听,木木帮你。”她红着眼睛,皱着眉头说到。拳头紧紧握着,甜腻的饼渣也粘黏在手心。

看着她的眼睛,比天上的皎月还要清明,她决定就此相信她。

于是坐正了身子,问她道:“如若将军知晓了她与我的争斗,会作何反应?”一家之主的风向,是辨认是非的标杆,她当然要顾及。

木木用手背抹干泪花,想了片刻,说:“将军是是非分明的,他若是知道,二娘子她们耍了如此奸计,害得娘子好生受苦,他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看着木木情绪有些激动,她往前探了探身子,严肃地说:“我是问,如若——这件事公之于众,传出去苏府的姐妹斗争竟到了这番地步,还混搅着个外男郑屹。将军还会为了女儿,为了公道,揭开这个丑局吗?”这其实是反问句。

木木张了张嘴,一脸惊愕,显然是被问住了,“可是……能怎么办呢?”

“嗯——”她轻点头,“这就是我在想的问题。除非我们关起门来再较劲儿,这件事一旦赋上‘苏府的名声’,定会不了了之。”她太知道人会为了维持门面做出些什么,官场里的人更是如此。

木木眨着眼睛看她分析地头头是道,能想得如此周到,娘子确实跟以往不大一样了。

她噤了声,心里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了。

这几日,苏荷没再继续什么举动,只管被挨骂,好好学着规矩,行事愈发拘谨。

大娘子惩戒了背后嚼舌根子的僮仆,府里也稍清净些了。偶有郑屹来看望,她也只与他随便寒暄几句。

这日,她下了学,刚出栀园,逢遇苏知韵从凝辉堂离开。

她觉得时机已到了,于是匆促快步撵上去。

赶忙喊住她:“阿姊,阿姊!”

苏知韵被她叫住,便回过头,转身行了礼。

“阿妹有何事?”

“荷儿昨日翻出那日阿姊送给我的那双木屐,蓦地想起阿姊还有忘记跟我说的事情呢。哈哈……”她笑眯着眼睛,歪着头俏皮地看着苏知韵问到。

“荷儿先不说,阿姊你猜,忘了什么?”

苏知韵先是疑惑地盯着她的眼睛看着,然后匆匆移开眼,手指稍抓紧了裙襦,嘴角微颤着挤出一张笑脸。

“哈哈,阿妹这一说,我反倒犯蠢了,你别卖关子了,快和我说说,我好向你赔不是。”

苏荷沉默不语,只阴鸷地笑着盯她。

见她这个心虚的模样,她才松了气。打趣她道:“好阿姊,赔什么不是,昨日我观察那双鞋,发现底下的木条是可以抽掉的。”

“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去问了阿兄才知道,上山时拿掉木屐前齿,下山时拿掉木屐后齿,以保持身体重心。”

听罢,她笑着上前抓起苏荷的手,直跟她埋怨自己。

“原来如此啊,这木屐辗转几手才到我这里,那下仆也也不跟我说清楚,还要阿妹跟我说了我才知道。瞧我这阿姊,着实不称职了,也不怪大娘子老远喊来,我要训我的话。”

随后这两姐妹又扯了几句闲话,便各自散去了。

苏荷也是被大娘子叫到前厅里去,刚才苏知韵说的她也听说了。

那日大娘子动了大阵仗把府里大半的姑娘都叫去一处,就是要揪出哪些个爱嚼舌根子的,没成想还跟沁雅阁的秋枫牵上了瓜葛。

秋枫是知韵的随身僮仆,大娘子看在她是从小在府里的,就没像其他的重重的罚了好几个月的俸禄,只指派些脏活累活几个分着干。

白二娘也未说什么,尽管交给大娘子处置。

这是苏荷二次去前厅,虽然只过了几日,她已经不似第一次去的时候,怯怯地跟在苏焕身后,还错误频出。

如今她学会了规矩礼仪,夙兴夜寐地习练,木木看着都说,原来娘子不是摔坏了,反而是变聪慧了呢。

不仅是木木,苏焕也说,小荷儿像长大了一般,性子比以前收敛了许多,说话也稳重了。

“荷儿最近长进了不少,想是没少下功夫吧。”大娘子坐在正堂上,和那日一样端庄大气。

“谢母亲夸奖,荷儿会继续努力的。”

“府里的闲言碎语,我已让她们长了教训,你阿姊我也训了。你莫要因此与她姐妹之间生了嫌隙。”

当家主母把持好后院里的关系,是必不可少的职责,尤其是主家夫君外出时,最忌讳后院失火。

“是,荷儿谨记母亲教导。”她乖乖地一一应下,心里笑着想,堂上不好说话,估计大娘子又要喊她去屋里了。

她猜得准,大娘子刚出凝辉堂就喊住了她。她便一路陪着大娘子到了鸾凤轩。

刚到屋里坐下,大娘子就喊守菊拿来点心。她闻着味儿,味蕾就被唤醒,开始咽了唾液。

拿来的点心大多是她常吃的,剩下要么是她没见过的。

她坐在那儿看着各色各样的糕点,不知怎得,眼睛却湿润起来。

她忽而想起,她自己的母亲——还不知晓现今怎样了,中年丧女的悲痛她可能承受?独身处理赔偿款时可会出些岔子?今后她该如何度过空旷的余生。

……这皆要怪她自己,当初走了步梯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可这该要她如何避免,仿佛一切都是计划完全的,她与苏荷小姐那么的相似,她似乎,生来就是苏荷小姐替身的最佳人选……

“荷儿,你怎的了?”大娘子扯了扯她的衣袖,打断她的发愣。

“哦,没什么。”她回过神来,连眨了几下眼睛,从心里感谢她的打断,不然她马上就会无缘无故哭出来了。

大娘子挨着她坐下,抚着她的长发:

“这些点心是我问木木说的,她说你自从病了,就没以前欢快了,喜欢的吃食也变了许多。阿娘知晓,一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你心里难受,偏沁雅阁这时来寻你错处。唉……你阿耶不在府上,我须得让着些,府里不能乱,就是……委屈你些了。”说了这许多。

一时间,各自心里都感慨万千,只盼苏将军尽早归家,好让这局面明朗些罢。

而苏知韵在屋里徘徊踱步,本因为秋枫被大娘子训话,已经让她糟了心,出来还碰上罪魁祸首,无端地说那一出话。

她发觉自己小看了苏荷,原以为她摔了这一跤,会老实些。这下看来,反而把以前那股子傻劲儿摔没了,阴阳怪气地说话都学会了,如今还跑到我面前显眼……

哼!

她怒地冷哼一声,把凳子一脚踢倒,凳子咕咚在地上滚着。

秋枫刚走进来,迅即将凳子扶回原位,安慰她到,“娘子冷静些,如今她怕是已经知晓了一二,才赶来试探你呢。”随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她甩了袖子坐下来,喝下茶水,稍平息了心里的火气。

“将我那另一双,完好的木屐拿来!”她不耐烦地说。

秋枫转身去找鞋子,回来佝偻着背,双手呈给她:“娘子,在这。”

瞥了她一眼,她接过鞋,吐出一句话:“你做事越来越不中用了,我今日为你,还被大娘子训了话,日后要是落了什么把柄,必也是少不了你的缘故。”

秋枫听着这话,吓得连忙跪下来:“娘子,是我不中用,给娘子落了口舌,求娘子绕过我这一回吧,下次我准把事情做好!”

“哎呀,好了……”她站起来伸手将秋枫搀起

“我只是说说,这件事也怪不得你,只是没想到,大娘子这时如此狠辣。”

秋枫抬头看她的脸色,连忙谨慎地为她提了主意,于是主仆两个又窝在一起商量起来。

为今之计,只有消了唯一的证据,才能堵了她的嘴。

即便苏荷再有胡搅蛮缠的本事,她只要打死不认,就不信苏将军的大娘子会袒护她无度。

最后,秋枫小心翼翼地抱着那鞋履出了屋子,不过一会儿才又回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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