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是蒲光啊。

百里原凑近才看清楚那张脸，看来是跟严炎一起来赴宴的。

真不愧是首席情报员，从小到大的天之骄子，在哪里都这么受欢迎。

他俩离开了！

百里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以人群为掩护，完美保持跟踪距离。此刻，他就像那小报记者一般阴暗又猥琐。而袁立也是如此跟在他的身后，三人就组成了一个滑稽的套娃。

就在百里原紧盯着严炎背影的时候，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东张西望，原来是灯被关掉了。

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一道强光突然打下来，照着大厅台上的一个人。

［我亲爱的各位，玩的开心吗？］

一个年轻有活力的声音。

百里原认得他，牟黑组的大少爷，下一任组长周愿。细长的金色辫发被白色的绸带系到一半，再配上绣着金色暗纹的白礼服，在柔和的灯光下，倒真像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父亲大人身体抱恙不能出来接待各位，所以就由我代劳啦。小小的私宴还希望大家玩的开心，毕竟这里的人都是父亲大人极为信任的伙伴。］

他充满笑意的语气显得十分平易近人，扫视一圈后继续说道［其实今天是有好东西给大家看的……］

周愿本就下垂的眼角在笑容的作用下更显乖巧，他让人推出了什么东西，揭开布帘，竟是一副骨架。

这骨架十分怪异，跟百里原熟识的生物都不一样，硬要他说的话，他觉得这东西像传说里的海龟。居住在海里，比一般的乌龟要大出很多。

百里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摸黑悄悄来到了袁立身边，台上周愿看大家兴致不高，也就不卖关子了。

［不瞒各位，这是我最近找到的宝贝。传说中的玄武神兽，摸摸祂的骨架，听说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哦……］

他的笑容突然变得邪恶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过来摸一下！］他朝一名侍应生勾勾手指，［我给你这个机会。］

年轻的侍应生喜出望外，他有些紧张地上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两下。

可紧接着，他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一样，面部扭曲脸色发紫，牙齿咯吱咯吱地响起来，在一阵急速的喘息之后瘫倒在地上没了声响。

他死了！

有胆小的人已经尖叫出来，袁立瞪圆了双眼，［唔……］他弓起身子，双手捂住嘴巴抑制想要呕吐的欲望。

［袁立！］百里原担心地去扶他。

他刚刚看的很清楚，没有任何人接触，那个侍应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在尖叫声中显得格外刺耳的是周愿的笑声。

［哈哈哈哈——］他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

［真的是神迹！］他张开双臂，笑容像个天真又残忍的孩子。

［诸位，我没有猜错，玄武神兽可以判人罪愆。凡事对牟黑存有二心的人，都会被处以死刑！］

［那么接下来，谁还想摸摸看啊？］

残忍的恶魔。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下一个瞬间，又一个灯光了下来，是严炎！

百里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啊，我亲爱的哥哥。］周愿心花怒放［忘了给各位介绍了，我们新的警务总督。如何？要不要来摸摸看？就当是你的入职仪式了。］

严炎拿着手杖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怎么了严总督？是不敢吗？］

周愿更激动了，似是癫狂一般步步紧逼

［怎么了哥哥？我知道你是最忠诚了，怎么连摸一下都不敢呢？］

严炎看上去似乎是不想搭理他。

［可我也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呀……］周愿用手指着蒲光，笑道［既然这样，你上来摸吧，看你穿的警务组制服，官职应该很高的样子。］

［啊？］蒲光有点吃惊，他看看严炎，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就只好硬着头皮上去了。

跟着一起紧张的还有百里原，死一个侍应生还可以算作有预谋的谋杀，如果蒲光也死了，那该如何解释？毕竟蒲光不是牟黑组的人，而是严炎从警务组带出来的。

［百里，那是蒲光学长。］一旁的袁立眉头紧锁。百里原安慰般拍了拍他的手。

一秒，两秒，三秒……

从蒲光接触到骨架到死亡，只用了区区五秒。

人群里慌乱更甚。

当蒲光秀气的脸扭曲地倒在地上时，袁立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严炎看着周愿摆出夸张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严总督，这可是警务组的高层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警务组可算的上是牟黑的心脏，这么重要的机构如果对牟黑有二心，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如果你不试一下，是不是难以服众啊……］

周愿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眯起来。

一副逼宫的架势，让人无法招架的阳谋。在众人怀疑的眼光里，本就树敌众多的严炎此刻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灯光随着他动而动，仿佛舞台剧的演员，严炎在万众瞩目下走上了台。他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他只能配合周愿的演出，而且不能有一丝的迟疑和犹豫。

他伸出手没有碰到预料中冰冷的骨架，而是被一个苍白嶙峋的手掌接住了。

来人扶了扶眼镜，对着周愿从容一笑。

［我可以替他。］

这是百里原？

在强光里他看不真切，但听声音确实是百里先生没错。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敢？！

周愿舔了舔异常尖锐的犬齿道［原来是你呀……不过你算什么？怎么就能代替他了？］

［我当然可以了，毕竟我是忠诚于牟黑的人啊。］百里原用手摩擦那尊死神的骨架，过去了很久，他也没有像前两位那样倒地而亡。

［看吧。］百里原摊开双手［像我这样的人都没事，总督大人光明磊落又怎么可能有什么二心。他可是您的哥哥呀，你还不了解吗？］

［嚯，那还真是我的过错了~］周愿阴恻恻笑道，可随即他又面向大家换上了开朗的语气［一个有趣的小小插曲而已，感谢诸位肯赏脸陪我，接下来就请自便吧~］

周愿说完，大厅的灯齐齐亮了起来。他深深地看了那两个人一眼，挥挥手带着那巨大的骨架退场了。

众人惊魂未定，此刻就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都作鸟兽散去寻找熟悉的人。

严炎看着长舒一口气的百里原，心情比看见周愿还要焦躁。

他伸手去拉百里原的胳膊，想把他带走好好盘问一遍，结果还没碰到，人就被另一双手拉走了。

［他妈的，你是不是疯了？！］袁立双手拎着百里原的领子乱晃。

［干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百里原哭笑不得。［别晃了，衣服都要被你扯坏了。］

袁立一把抱住他，或许是不想让百里原看见自己的眼泪。当时还在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就出现在那个台子上，鬼知道他当时有多么担心，曲临江已经走了，他不想再失去这个朋友。

［你他妈的下次做事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袁立的语气里还带着哭腔。

［唉你别这样啊，我真的会有负罪感的。］百里原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两位先生。］严炎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嗯？难道他还没走吗？百里原纳闷。

袁立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下意识把百里原护在身后。

说真的，不怪他爸，他也有点怵严炎这个人。

［严总督对不住了，这是我家的人，做事有点冲动，您多担待。］袁立看着他道。

［怎么会呢？这下是我欠袁家人情了。］严炎跟袁立说着话，眼神却略过他直直地看着身后的百里原。

［严总督宽宏大量，没事的话，我就带他走了。］袁立抓着百里原的手腕就要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道［刚刚那个人是我们的学长，人很好很优秀，您一定要好好照料他的后事，我先在这里感激您了。］

袁立郑重地鞠了一躬，带着百里原走开了。

［我家的人］

严炎反复咀嚼这几个字。

怎么就是你家的人了？那不是我的百里先生吗？

回想起倒在地上的蒲光，他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一个叛徒，死有余辜。

在我的办公室里安窃听器，私藏情报，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想要承担足够多的信任，那么也要同时承担足够多的猜忌。蒲光本人做情报工作，却没想到严炎也在他身边布下了情报网。如果一个人才不能完全属于自己，能力越高危害就越大。

对于百里原他已经是够放纵了。尽管他本人信誓旦旦说永远不会背叛，尽管他满腔真心说喜欢自己，但严炎总觉得不够。

不是说先表白的人是输家吗？怎么苦恼的变成自己了？到底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人百分百拴在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