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迦的报告没有太多新内容，只是多了一些批注，而批注的中心思想是“已采纳建议”。
不仅如此，破解NPC斯托姆斯加密记忆数据的申请批下来了，甚至还新派了十几个技术人员协助张西迦。
好在荣升技术小组组长的张西迦暂时不需要返回B市，他的主要任务依旧是顾好何晓这边——监测报告不能停，必要时可以外部干预。
何晓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连夜批申请很正常，可解决丛云青的问题远不用给张西迦添那么多人。一次性拨了个小组过来，更多是针对出现在【雾海】那个未知存在做的部署。
祂的棘手程度可见一斑。
这么说来能坏祂好事的克莱曼还挺厉害的。
何晓看着文档自带的灵监局水印怔了怔——克莱曼介入【雾海】副本时就在灵监局——准确地说是它这副身体在灵监局。
灵监局对克莱曼的事知道多少？
应该不会太多。
毕竟一出手就硬刚“不可名状”，它的立场太明显，就算有点藏着掖着的小心思也暂时不用管。
嗯……
与【雾海】那位结仇在克莱曼的意料之中。
它选择脱离游戏避开祂的窥探。
变成魁灵。
接管一只活猫的身体。
不管它是怎么做到的这都是克莱曼的后路，在狗狗乐园遇到濒死的黑猫绝不是巧合。
它和丛云青合作的时间还要再早些。
何晓皱着眉，细细回想迄今为止自己打过的副本、做过的事：
【海边小镇】之后是【赶尸人】，是鬼怪储存列阵。
收养克莱曼之后是【同学聚会】，是血红世界中的东南美术学院。
【雾海】之后则是【民风淳朴歌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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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和克莱曼接触后都会遇上不断进化的丛云青——从像鬼，到像AI，再到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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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巧合还是计划？
如果是计划，为什么第一次接触和第二次接触间隔了这么久？
在等丛云青进化？
所以我、丛云青，还有灵监局都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克莱曼从一开始就发现了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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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啧。”何晓忽然摇摇头，从过于发散的思维中抽离出去。
不管这些猜测有多少准确度，最重要的是，这只心机猫和人类有共同的敌人。
丛云青也是一样的。
那些灵异贴可以看作一种表态。
何晓摸出手机登上论坛，这时候已经出现灵异贴的集总贴了。
最新的帖子写的是赵越在副本【疫】里的遭遇，首通地狱级副本的流量让帖子有了不俗的热度。
看评论似乎是在把事情往营销手段引。
比直接删帖要高明很多。
唯一的问题是何晓的黑粉因此无比活跃，质疑他是假道士的声音层出不穷。
虽然很快有人贴出了青羊观官方账号认证何晓道士身份的博文，但效果不容乐观——青羊观被指为宣传不择手段，与Random高层沆瀣一气。
上升得更厉害的已经在说宗教都是毒瘤糟粕，应该全部取缔了。
何晓看得心情复杂——虽然这么操作确实能把吃瓜群众的视线吸引过来，但最后肯定不好收场。
不会还是要被逐出师门吧？
……而且大概率要捎带岳菲一起。
越想越觉得心累，表情自然也有些失控。
恰逢凌绝大致看了遍报告，一抬头就看到了满面愁容的何道长。
“别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何晓没有回答，只是摇头：“你不再看看？”
凌绝耸耸肩：“想深入思考是需要理论支撑的，我只能大概看看。”
或许是感到了压力，无敌虎躯一震。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他忽然皱着眉碎碎念起来。
“咳，”和凌绝交换过几轮眼神之后，何晓清了下嗓，“你这是？”
无敌沉默几秒组织语言：“Random里的玩家也是由'身体'和'灵魂'构成的，这个没错吧？”
何晓又看了一眼凌绝：“没错？”
“Random里的鬼是没有'身体'的数据灵体对吧？”
“对。”
“丛云青是有身体的鬼对吧？”
“对。”
“不管是'鬼'、'灵体'、'魂魄'，还是'灵魂'，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东西对吧？”
“对。”
“那同样是代码身体加数据灵魂，”无敌定了定心神，“丛云青和玩家的区别在哪里？”
何晓一愣：“你说的是哲学层面还是，还是理论层面？”
无敌也是一愣：“应该是理论层面……？”
听完全部对话的凌绝的表情古怪。
听他们从代码聊到波形特征，又从波频、波幅聊到波的稳定性，就差把张西迦那几篇参考文献翻出来看了。
看着两个把电脑屏幕遮没了的男人，凌绝忍不住扶额叹气。
何晓和无敌都注意到了。
他们很自觉地给她让开位置，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凌绝也没和他们客气，直接拿过鼠标滑动滚轮，将报告调到结论部分，而后点击两下选中其中一句话——
类脑信号模拟所得影像清晰，其稳定性明显优于普通灵体波，但仍符合灵体波标准。
凌绝一边说一边竖手指：“由此可得：
一，丛云青的脑信号波比普通灵体波稳定。
二，普通灵体波不稳定。
三，可以根据稳定性区分普通灵体波和玩家脑信号波
所以，玩家的脑信号波稳定。
最终得，玩家的脑信号波比丛云青的脑信号波稳定。”
何晓、无敌缓缓抬手竖大拇指：“靠谱。”
现在的凌绝已经可以内心平静地接受这种夸赞了。
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手放下：“单就波形特征来看，丛云青现在属于不人不鬼的状态。
可能是因为代码取代不了真正的□□，所以她的灵体无法真正稳定下来。
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体代码'比玩家的'身体代码'特殊，可以不断进化，而她的灵魂部分会在一次次进化中趋于稳定。
“那，如果她的灵体波真的有彻底稳定的一天……”无敌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
凌绝的语气有一丝微妙的兴奋：“她会变成活在游戏里的人。”
何晓心神一震。
“难怪报告建议查夏风夜的亡故亲属，他是真想复活死人啊……”无敌更是听得冷汗直流，“疯了吧？”
三人当中当属凌绝最为淡定。
不过这份淡定的源头，是她因好奇心和探索欲飘远的思绪。
何晓打了个响指：“收起你大胆的想法。”
“你也有对别人说这句话的一天啊？”凌绝不以为然地笑笑，“你就告诉我，我说这事儿有可能实现吗？”
“我不知道。”
“你知道，”凌绝心情大好，“警方不会提出不可能的假设，而且她也确实在不断进化。比起最初劣质建模一样的外形，现在的她已经很像人了。”
何晓没有回答：“所以，为了搞清楚在游戏里复活死人的原理，你是打算弃医从编程？还是弃医从道？”
凌绝指着电脑微微一笑：“从灵监局。”
别说，以她的能力，这事儿完了之后还真可能被灵监局挖走。
何晓一时语塞，过了几秒才半是恼怒半是无奈地开口：“……你可琢磨点儿好的吧。”
“我只琢磨有意思的。”
“这是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才有趣啊。”
何晓：“啧，科学狂人。”
凌绝：“呵，玄学疯子。”
阳光开朗富二代默默擦汗把话题引回正轨：“我还有一个问题。”
两人同时看过来，倒也没什么针锋相对的意味。
“如果夏风夜的目的是复活丛云青，那他为什么还塞了这么多不相关的鬼进Random？”
“掩人耳目？或者做实验？”凌绝脑子转得很快。
“是为了养魂，”何晓笃定道，“我第一次进那个列阵就看出来了，丛云青的魂魄有损伤，那些鬼是夏风夜给她准备的养料。”
凌绝一挑眉毛：“怎么个养料法？把其他鬼撕了吃掉？”
“差不多吧……不过丛云青应该没这么干。
夏风夜显然也料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他不仅给了丛云青很高权限，还给了能支撑丛云青不断进化的代码。
这样一来，她既不会被厉鬼所伤，也不会无法恢复。”
凌绝：“好恐怖的男人。”
“好恐怖的男人，”无敌顿了顿，而后满脸惊恐，“那些挤在那什么破列阵里的鬼要是全跑出来，道长你一个人解决得了吗？”
“那里面大部分鬼随时可以被一键删除。”
“啊？”
“啊？！”
“不然你们以为呢？”
“那这一堆玩意儿基本没有危险啊！没有危险Random找你干什么？钱多烧得慌？”和何晓有过咖啡店一聚的凌绝没再说话，过了三秒才想起什么一样试探道，“……魁灵？”
“嗯。魁灵。”
无敌左看右看——什么东西？
短暂的疑惑后他开始思考。
宗盛风是那种不择手段但尚存理智的人。
他当然敢利用鬼怪营销炒作。
但即便想要“赛博捉鬼”的噱头他也只会找个好控制的主播演戏，绝不可能招惹何晓这样不好控制的祖宗，更不可能在内测后临时开发灵感阈值系统这种对游戏平衡性没有任何益处的东西。
除非内测后的Random内出现了只有真道士才能解决的东西——凌绝和何晓口中的“魁灵”。
无敌心念急转，没花多少时间就想明白了。
恰好，凌绝再次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打完【童话镇】之后听宗盛风说的。”
凌绝：？
无敌：！！！
“我有事去了趟市三院，然后发现那里的原生鬼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我从没见过的魁灵。
我直觉这事儿和Random有关就给宗盛风打了个电话。
他当然也没把实话全抖出来。
只说Random更新是为了加固储存阵列，把那些不受控制的鬼都塞进地狱副本。
呵，他们要是有本事让魁灵挪地方还用得着我？”
何晓一个没忍住还是停下来了。
他看向表情各异的两个人，做好心理准备后示意他们说话。
“三院？你果然还是疯了吗？”
“人哪有不疯的，强撑而已。”早知道凌绝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的何晓很是平静。
无敌权当没有听见：“所以市三院到底是什么情况？”
“无敌你听过什么都市传说吗？”
“没有啊，我不敢听。”
“……好吧，不重要。”
凌绝补充道：“你只要知道有的都市传说真的存在就行。”
何晓点点头：“那些真实存在的都市传说其实就是一种魁灵。
传说的影响力越大就越可能变成现实，就比如东北地区很有名气的猫脸老太太，上个世纪经常出现。不过那边有很多出马仙，倒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无敌好像有点儿知道何晓想说什么了，大力点头示意他继续。
“传说虽然是假的，但东北不是。
传说中她在东北出现，那她就只会在东北活动。
Random的副本其实也可以看成一种都市传说，如果这个副本场景的原型是三院，那脱胎于这个副本的魁灵就会出现在三院。”
“啊……”有点冲击世界观，但无敌完全可以接受，“那它出现在现实的同时也出现在游戏内吗？”
“这就要打完三院对应那个副本才知道了。”何晓说完看了一眼凌绝。
现在的他似乎成了游戏内的凌绝，生怕哪句话说完对方又冒出什么大胆的想法。
还好，凌绝暂时没说什么。
“除了市三院之外，出问题的还有一栋废楼和一家废弃游乐场。
三个地方我都去看过。
不过我能力有限，废楼的那边我处理不了。”
凌绝两眼放光的样子让何晓心里直打鼓。
“凌思思。”
“我知道，遇到废楼副本别播嘛。我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