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而且打本儿途中遇怪事了。”何晓摁了免提爬起来拿洗漱用品。
赵越又是简单应了一声。
他并没有因为被对方猜中来意而惊讶。
不是他有多相信何晓，相反，他是纯正的唯物主义者。他只是觉得自己好歹通关了地狱级副本，论坛到处都是消息，何晓说不定早看到了。
当然，在不熟的同行面前维持自己的人设也无可厚非。
赵越自顾自地点头表示认可：“有个boss能离开固定活动范围，还有个水鬼NPC明显和副本有割裂感。
弹幕里还提了很多不对劲的点，但我就是个粗人，那些我自己不觉得奇怪的东西就不拿来问你了。”
“嗯。最近论坛有不少灵异贴，观众是可能疑神疑鬼……”走到洗手池附近的何晓找了地方架手机，然后开始漱口，“不介意吧？”
“你随意。”
何晓当然也可以等打完这个电话再去解决个人仪容问题，但他拿不准赵越的态度与来意，也拿不准该透露多少真相。
说起来自己也遇到过离开固定范围的boss，当时Random怎么说的来着？彩蛋？
可拉泊尔只是【海边小镇】里的小boss，解决起来不算特别麻烦，用“彩蛋”忽悠人勉强忽悠得过去。
地狱级副本的情况应该更棘手，这理由立不住。
况且赵越也不完全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粗人。
“能再说具体一点吗？”何晓一边擦嘴角的泡沫，一边问。
“你……没看录播？”
“哦，最近眼睛出了点儿问题，”何晓半真半假道，“家里人恨不得把我所有电子设备都收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赵越刷社交账号的频率不高，这事儿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但他直觉何晓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所以完全相信何晓的话，只觉得他昨天播普通副本的原因找到了。
——可以说是性格使然，也可以说是他这种敏锐但不乐意动脑的人的生存哲学。
“不好意思。”同样的，及时道歉也是生存哲学。
何晓笑嘻嘻道：“什么？”
装傻罢了，当然不是真的想要赵越解释。
而赵越也确实没解释。
他清了清嗓：“我打的这个地狱级副本叫【疫】。没有任务提示，而且禁道具。
大背景是架空玄幻，能御剑飞行那种。不过和那种仙侠剧不太一样，这世界观下修仙的普及度很高，田里的老头挥挥手就能给地浇水。
玩家扮演的角色比较普通，一开始在菜市晃悠。
之后先遇到了一个关键NPC，然后被数不清的珠子追着到处跑。”
赵越停了一会儿，给何晓消化的时间和提问的机会。
“珠子？”
“对，珠子。五颜六色的，大概海洋球那么大。
只要碰了，五分钟之内必死。
——先是身上陆续出现大大小小的彩色圆斑，等圆斑盖住所有皮肤，人会立刻裂开变成新的彩色珠子。”
何晓斜靠在洗手池一旁的墙上：“所以，这就是'疫'的含义？”
赵越表示认同：“没错。我猜主线任务先是保命，再是控制这种'病'。
可惜这些珠子也在进化，而且进化得很快。推剧情推到最后，我和其他两个关键NPC自爆断后都没能把这些珠子一网打尽。”
“打了多久？”
“快三个小时，出来都没什么时间和观众互动。”
言外之意是说这个副本的剧情推得差不多了，这结局是坏结局但也是真结局。
恰逢此时，张西迦顶着黑眼圈、抱着电脑闯进来。
不知他是不是特意选的这个时间，匆匆在何晓面前的桌子放下一个新U盘后就离开了。
……行。
赵越还在和他详说自己遇到的异常，何晓只能强制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
从他的描述判断，【疫】这个副本里确实有鬼。
好在两只鬼都不是魁灵，普通鬼怪就算对人充满恶意也只能搞点精神攻击，只有受害者因此焦虑、恐惧才有可乘之机。
依何晓阅人无数的毒辣目光看来，赵越是那种鬼要绕着他走的类型。
若是哪个不开眼的选了他做目标，大概率会收获一场以“不要装神弄鬼”为主题的思想品德教育。
“还有一点，”赵越沉吟一声，少有地显出一丝犹疑，“两个关键NPC中的女性NPC也不对劲。”
何晓心头一跳：“怎么说？”
“乱跑的小BOSS是她发现的，莫名其妙的水鬼NPC是她杀的。
而且……她太像人了。”
“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白色，”赵越微微一愣，“白发代表什么？她是GM？”
何晓没有回答：“冒昧问一句，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赵越只当是自己的问题过于敏感，对方只能转移话题。他调整好状态，喝过水后才回了句“不信。”
“既然不信，那为什么要联系我呢？就因为大仓鼠是这么建议的？”
“为了交朋友。我看过直播觉得你人不错，而且挺厉害的。”
要不是确实听不出赵越有丝毫敷衍，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那真诚的气息，何晓连半个字都不会信。
看何晓沉默赵越又补了两句：“再就是，我想知道那些‘灵异事件’是不是人为的。
如果这不是bug而是一种营销手段，那Random的决策层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会尽早和他们解约。”
唯物主义战士恐怖如斯。
虽然和真相相去甚远，但做出的决定无比正确。
何晓斟酌片刻叹了口气：“我只能说，你解约的时候最好带上大仓鼠一起。”
“这是当然。
对了，你要是有解约意向也可以找我帮忙。”
“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跟他们牵扯太深迟早因为宣扬封建迷信进局子。而且，”赵越干咳两声，“我记得你还没有签经纪公司。”
？
虽然何晓对经纪公司并不排斥，但那么大个公司还需要主播做HR的活儿吗？
“越哥你认真的？”
“嗯，”赵越语气平稳，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我们公司待遇不差，氛围也还行，最重要的是法务部很厉害，人称业内必胜客。”
“我的ID要改成你和大仓鼠那样吗？”
“好偏的关注点。”
以你的能力和名气，争取争取应该可以不改。
“越哥，怎么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何晓嘿嘿一笑，“说实话，条件很诱人。但把手上的问题解决后我不一定会继续直播。”
赵越愣了愣。
出乎意料但又没那么出乎意料。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再继续争取就太没分寸感了。
两人关系不算近，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寒暄的，所以利落地结束通话忙自己的事去了。
.
何晓看了眼张西迦的U盘。
思考半秒决定等人齐了再一起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找师叔问实习证明的事。
打完一套八段锦的老爷子表示这事儿简单，但凌绝是学医的，最好还是由灵监局开这个实习证明。
理是这么个理，可何晓找了半天没找到张西迦。
试探着给他发消息。秒回。
……
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凌绝的实习证明有着落了总归是件好事。
打开聊天软件，点击三人小群。
把该发的消息发出去才看见无敌他们的订票截图——他们订的是今天早上八点的远程传输票，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青羊观的观光车上补觉了。
何晓想了想，找来岳菲和他一起收拾屋子。
虽然凌绝可能并不那么介意，但住在同龄姑娘附近总归是要比住在几个大老爷们儿附近好一点。
绝对不是因为这样一来岳菲也会和何晓一起下山帮忙搬行李。
他俩特地穿了道袍下山，所以带无敌和凌绝上山时并没有遇到不长眼的骗子。
一路顺畅，抵达目的地时不到十二点。
吃完午饭后又去各自的房间休整了半个小时。
几个人再聚首是在何晓的房间。
走到门口恰好看见何晓拎着克莱曼的后颈皮和它说话：“你说那电子女鬼一出现你就脱离游戏了？呵，我说你怎么那么老实呢……”
无敌和凌绝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写着同样的疑惑。
——这是在干什么？疯了？
“冷静点儿，我的朋友。”克莱曼没有挣扎，尾巴因何晓的动作微微晃动。
“我去……”无敌忍不住爆粗。
“它头上是不是套了个透明的缸？”凌绝忍不住吐槽。
岳菲气定神闲：“毕竟是流浪猫，吃多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变成烟嗓也很正常。”
何晓眼神示意他们进屋后继续盯着克莱曼。
岳菲心领神会把桌上的U盘递给带了电脑来的凌绝，三人立马凑在一起捣鼓电脑。
“我很冷静，是你在心虚。”
黑猫叹了口气：“好吧，听着。我从不是个骗子或胆小鬼。
我确实有办法让你和她见面——即便她出现在【歌潭】是为了那个特殊NPC，但这不代表我没办法让你们见面。
至于我脱离游戏的原因，很简单，我不能被她发现。”
“为什么不能被她发现？”
“因为我已经和祂结仇。而这是我和她提前想好的应对方式。”
或许是因为聘猫仪式后他们这一人一宠灵魂相连，何晓听懂了黑猫口中的两个“ta”分别代指谁。
所以丛云青和那个很棘手的存在有点儿关系？
至于结仇……
“你还真在雾海帮过我啊。”何晓捏了下黑猫并不柔软的肉垫。
“当然，我说过的，我当时很英勇，”克莱曼欣然接受，自豪之感溢于言表，“所以，你能把我放下来了吗？”
何晓看看房间里的心不在焉的三个人又看看它——想也知道，这猫肯定不会把它和电子女鬼说过的“悄悄话”说出来的。
叹了口气松开右手，骨瘦如柴的黑猫平稳落地、飞速逃离。
无敌忍不住吐槽：“瞧把孩子吓的。”
“你家孩子说话像它那样？”何晓走到三人身后，“岭晰，为什么你们连文件夹都没打开。”
岳菲表示不服：“你这是针对我！”
“所以呢？”
“……所以我自己爬。”
何晓一阵无语。
虽然用的是C市方言，但配合岳菲不比黑猫慢的逃离速度，倒也不能理解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瞧把孩子吓的。”这次是凌绝在调侃。
“那是你不了解这丫头，她胆子大着呢，”何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接过操控鼠标的任务，三两下点开某个文档，“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