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梁芸,我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记得冯小姐,她与我不算熟悉,但我记得她的脸——眸子清亮,头发乌黑,衣服首饰喜欢带杨柳的样式。
她应当算个好人。
冯府和杜府是有婚约的。
她喜欢杜家二公子,这个人我也见过,他们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站在一起好生相配。
可我被许给了杜府二公子。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但大公子替他做了决定也替我做了决定。
我听见冯小姐哭喊求救。
在厢房,也在客栈,甚至在牲畜棚里。
曾经镇上的人都说她是个好姑娘。
可在这之后人人对她避之不及——她成了家道中落的灾星、成了人尽可夫的娼妇。
她不明不白地死去,全村对此讳莫如深。
我们是一样的。
我袖手旁观,我并不无辜。
但我和他们又不一样。
我被关在这里,我不敢拒绝、极尽讨好,但我明白她有多疼,我在无数个夜晚看到了她,看到我们破碎的躯壳和浑浊的眼睛。
可他们居然以为能掩盖一切,他们居然以为杜源湛真的会答应和我成亲。
最是傲慢的才最是愚蠢。
二公子准备了毒药,而我偷偷烧了一张道士留的符纸。
我会饿死,但他们也会死、死在我前面!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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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晓一行四人心情沉重地看着亡魂逐渐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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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芸看着凌绝的脸笑。
在彻底消散前比了几个口型——你还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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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是苏漠建议探索东厢房这个隔出来的房间。
由系统提示可知,这里面关着厉鬼。
所以何晓在外面贴了一圈符纸后,四人砸掉门锁进门。可里面这位一点儿没攻击的意思,从进门就在说话,说完还直接消失了。
“破晓,你好像把NPC弄死了……”
“我不是,我没有。”
“但是……”
“没有但是,”何晓看向欲言又止的苏漠,“你会分不清打野的伤害技能和位移技能吗?”
“好吧,我不会,我闭嘴。”
凌绝走近梁芸消失的位置,不自觉想去抚平床单上的褶皱,然而哪里除了一道白痕什么都没剩下:“她是什么?”
“地缚灵。”
“可我听说地缚灵要完成心愿才会消散啊,”无敌哥接过话头,“她不是自言自语了一大段就不见了吗?”
“把这段话说出来就是她的愿望,”何晓语气平淡,“简单来说,她不希望真相被埋葬。”
无敌哥反应了一会儿:“……真相,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吗?强娶不成就毁掉,还是两个姑娘……”
“毕竟是古代背景。”
“但是……但是这太禽/兽了吧?”
四人一阵沉默。
“看看屋子里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吧。”凌绝还是最先说话的人。
比起无敌的同情,她的表情趋近于愤怒——又想起猫猫头下线之前的“遗言”,这个故事真是越玩儿越让人火大。
其实几个人心里都有些想法。
但要说出来也无从说起,只能一言不发地搜完房间——这间屋子什么都没有。
无敌哥一直想从其他几个人脸上找到点特殊的表情,或者听他们发表一下什么感想。可谁都没说什么,这让他的愤愤不平显得有点儿傻。
从这间房出来后他们直接去了西厢房。
“这儿应该是他哥的房间。”何晓在门外看了一会儿。
凌绝忍不住冷哼一声。
“我背着这玩意儿是男尸,这房间就不进去了吧。”
“?”
“我怕又出bug,或者我和猫猫头一样直接踩即死条件下线,”何晓自顾自地拿出先前随便捡的桃木剑,上面裹了一层符纸,“来,萨摩,用这个砍怪应该能有点加成……最好是把你们从【红白】那个任务里拿的符也贴上去。”
以目前的信息看,尸体身份确实最可能是杜源湛那个活在文字里的哥哥。
带尸体进他生前的房间也确实有风险。
但凌绝并不打算松口:“首先,出bug是Random的问题不是我们的。其次,你进去未必会死,但不进去我们一定会错过只有你才能触发的剧情或是线索。”
“所以我一定得进去了?”
“这是必要的牺牲。”
何晓一脸的痛心疾首:“诶,真是无情,本来我还想多活几分钟给无敌做做心理疏导的。”
“晓儿啊,你不觉得你反驳凌绝有点儿说不过去吗?”苏漠拿着桃木剑挥动几下,轻归轻,但适应适应也不是不能用。
“而且你双标别人带我干什么!?”无敌哥附和。
这一段插曲槽点极多,但气氛总归轻松了不少。
可惜这样的气氛没能维持太久。
推门进入,东、西厢房恰好相反,这间房完全是按灵堂这布置——
烧纸用的火盆翻倒在地,白绫从横梁上掉下来,花圈也横七竖八到处都是。但纸人、纸马却摆放得整齐,而且看着很新,像是新拿来码在墙边的。
可是它们眼睛的位置都被挖了洞,黑黢黢的,仿佛冒着冷气。
这次是何晓打头进门。
除了一张供着佛的床完全看不到家具,好像也没什么一惊一乍吓人的动静。
一时只剩下他们不算密集的脚步声。
没什么有用的,但发现了厢房和正房可以联通。
去肯定是要去一趟正房的,但越靠近那扇门地上的纸钱铺得越厚。
谨慎往前,仔细分辨。
可以听到第五个人的脚步声,踩在纸堆里格外清晰。
接着是第六个、第七个。
“无敌,你看那是什么?!”
从声音判断,破晓应该是看到了很不妙的东西,也确实从我身后传来的声音……
但他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吗?
“回头!快回头!”
“别理,不准回,”就在无敌犹豫的当口何晓朝着他的后脑来了一下,待所有人全部走进正房之后恶狠狠地看向身后的纸人,“信不信现在就把你们全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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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绝今天直播了吗?]:不愧是你啊道长,好嚣张。
[做道长的狗]:好凶,好那个哦。
[lion heart]:求你了,穿件衣服吧,你和道长不会有结果的。
[没钱,勿念]:人不能,至少不应该……算了,至少我不怕了。
[我是女粉]:有的时候我知道很想知道,为什么都是18+的直播间,但这种发言只集中在道长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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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晓倒是淡定得很:“这就得问这群人平时看的都是些什么了。”
一边说一边走向屋子正中。
那儿有两具棺椁,一头对着门,一头对着巨大的“奠”字,边上缀着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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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勿念]:我改变主意了。
[没钱,勿念]:人可以,至少应该试试。
[意面啊意面]: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飞天猫猫头]:……我赌五毛你们匹配到破晓只敢说“道长罩我”。
[我cp贴贴]:总觉得狗哥和道长的攻受……我好像站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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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在场唯二两个开直播的人,何晓和苏漠几乎是同时叹气并关闭了弹幕,唯一的不同在于,何晓关弹幕前默默给猫猫头点了个赞。
——虽说真直男只在乎谁做1,但如果可以,那肯定是眼不见为净。
四人一齐站到了棺材旁。
门外隐隐传来些人声,接着是唢呐和哭丧的动静。窗纸上映出走动的人影。
[没钱,勿念]:话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几位大佬,”虽然何晓并没有没看到这条弹幕,但无敌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干咳了两声,“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
众人屏息凝神。
“咚。”
声音很闷,听着没用多大力气。
苏漠试探着拿那把桃木剑敲了两下左侧的棺椁,声音如出一辙,里面的“人”也有意回应一般敲响棺盖。
“怎么办?”无敌哥比着口型。
何晓还没来得及回应,那棺材居然抖动起来——众人这才发现这棺材的棺盖根本没盖紧。
“苏漠!后退!”
齐齐撤出大概五步距离,有人从暗处走来,男人的脸逐渐清晰,轻拍两下棺盖后棺材里的动静居然忽然消失了。
杜源湛目光阴沉,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投向何晓:“把尸体给我。”
“原来你还活着吗?”
对方没有回应他,只是表情阴沉地重复后一句话:“把尸体给我。”
熟悉的系统提示再次出现——
[您的【选择】会改变您的结局,请各位谨慎选择。]
“不行。”凌绝当即做出回应。
杜源湛像是刚注意到她一样慢慢偏头:“你说什么?”
他的脸起了些变化——像是用纸糊成的面具,凹陷处堆积着不少纸张强行贴合人脸产生的皱褶。
“诶,有话好说。”何晓挡住凌绝。
“系统提示时机不对,不能给。”
“杜公子,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雇主是谁吗?”何晓打了个手势,即便凌绝不说他也不打算把尸体交出去。
对方目露凶光:“快给我!”
苏漠“嗖——”地冲出来,用桃木剑的剑托给了杜源湛的肋骨一下。
力度不算大,人却倒飞出去很远。
何晓敛了笑:“可惜,你既不是杜源湛,也不是冯媛。”
苏漠平时打的都是PVP,后撤时习惯性接了个转刀上划的动作,这一转直接斩下一节“手臂”,断手掉到地上发出“啪嚓”声——那落地的哪还是杜源湛?
那是个套着紫色官服的纸人——并且是个手腕和脖颈处都画着圈红线的纸人。
无敌哥还没来得及喊一句“666”就看见它慢慢坐起,空洞的眼看向重新聚在一处的四人。
它规律地抖动身体。
地上的纸钱迅速涌入正房,转瞬铺成从厢房到棺椁,专供纸人行走的“路”。
在这之后,官服纸人更加剧烈地抖动起来——除了细碎的响动,还有不知从什么地方发出地牙齿摩擦声——那样子活像个大笑的人。
“厢房那些纸人追过来了。”凌绝余光扫后方,语气少有的凝重。
“呲——”
正前方的官服纸人扭动脑袋,像是被人沿着红线撕扯,一阵撕纸才有的响动后,那颗脑袋只剩六分之一左右与身体相连:“缓……唔,喔……”
听起来像在喉咙开了个大洞,实际上也确实差不多。
何晓在它用内部竹制框架对着自己时拿出行囊里的打火石,当机立断点燃了地上的纸钱并找出几张丢他“嘴里”。
火势蔓延极快。
“看来你们不太相信我会把你们全烧了?”官服纸人口吐黑烟,普通纸人葬身火海。
何晓笑眯眯地看着,表情不可谓不反派。
苏漠、凌绝神情复杂之际无敌默默掏出来两个火把。
“也是去过伙房拿的。”他解释道。
“……”
“毕竟我们等了挺久。”
凌绝调整过心态接过一个:“所以现在是要把这两个火把点起来往它脸上扔?”
纸人咆哮起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无敌哥声音颤抖。
何晓转过头把两人的火把点起来,又把尸体摆到地上:“这个提议不错,但它应该不怕火的……”
然后,他把无敌手里火把接过来,像是持刀威胁的劫匪一样用火把贴在尸体脑袋附近:“你嚣张啊,你再嚣张一个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本来昨天就能发的但是我玩的游戏整了烂活气得我骂了一整天,真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