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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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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这浓郁的黑暗给了人勇气,又或是被今天蓝湖的来访刺激到,银狼的话格外多。

“我母亲。”他开了个头,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她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银狼母亲不是生在皈依的原住民家庭中。

她出生在一个不好的年代。部落土地以各种方式落入白人之手,传统的舞蹈仪式被视为非法行为而加以禁止,而部落里的孩子们被强迫入学寄宿学校。

在寄宿学校,原住民孩子们的长发被剪,被禁止穿民族服装、说部落语言。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代之以玛丽约翰;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信仰,从此只能手捧圣经。

更糟的是,在寄宿学校,他们饱受饥饿疾病的困扰,体罚是家常便饭,发育中的男孩女孩还可能遭遇成年人的性犯罪。

谁能想象学校居然会有墓地,密密麻麻埋葬了许多孩童尸骨。

部落里的亲人翘首以盼,却再也等不回来那走远的幼小身影。

也不是没有部落反抗,可要么是军队入驻强行带走儿童,要么是断掉部落救济食品,总有一款逼人屈服。

银狼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被送到了寄宿学校。

有的同学死去,有的同学逃跑被鞭笞,而能够保护她的亲人全部消失不见,恐怖惊惧中,她乖乖上课,乖乖适应学校加诸于她的一切,被塑造成需要的模样。

渐渐地,她忘记了母语,忘记了习俗,忘记了原来的名字。她习惯说英语,习惯穿西式服装,习惯被称为伊娃,习惯每周上教堂祈祷。

当她毕业后回到家时,她已经不再适应部落。她对一切都很陌生,尽管她还怀着对父母亲人的爱,但这一切不是她的生活。

如果是现代,她还有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但在那个时代,她没有那么多选择,大家都结婚,于是她就结了婚。

她的丈夫也是原住民,也曾在寄宿学校接受教育。但与她不同的是,他不仅没有在学校被同化,反而对一切外来者怀着极深切的恨意。

他曾在学校试图逃跑,每次都被抓回来,每次都遭受体罚,一次比一次下手重,最严重的一次,他几乎要死去。

幸运的是,他没死;不幸的是,一起出逃的弟弟死了。

在极大的负罪感与仇恨中长大,他终于毕业回到部落。但部落不再是过去的那个部落,他们失去了年长者,历史和传统被带进六尺之下。

一方面部落本身出现了文化断代,另一方面是外部来势汹汹的文化灭绝,部落的精神脊梁骨被一寸寸抽走,消散。

与此同时,部落的年轻人找不到工作,传统的游牧和农耕在贫瘠的西部荒原上难以为继。而离开保留地,则不得不面对更加残酷的种族隔离和歧视。

身份认同和极度贫困成为萦绕在部落不散的阴云。

有人开始喝酒,然后是酗酒,越来越严重的酗酒,吸|毒,冲突,暴力,像是黑色的漩涡,将所有人都拉入无光的深渊。

银狼的母亲非常痛苦,她与这里格格不入。丈夫酗酒家暴,她遭遇了婚内强|奸,而这里的每个人都憎恨她——背叛者,白人的狗,部落的耻辱。

而在痛苦之上还有更痛苦。

她唯一的光,唯一的希望,她深爱的儿子,被当地福利机构强行从她身边带走,并送到白人寄养家庭。

——她不具备抚养儿童的条件,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不配做母亲。他们这么说,他们不会把儿童交给一个失职的监护人。

最后,天上的父没有眷顾她。

急病击垮了她,破烂的房间潮湿的旧床,她独自面对死亡,推开那扇窄门。

【主,带我离开这仇恨的深渊。】

银狼说:“等我长大,有能力寻找亲人时,她已经去世了。”

这故事太沉重,叶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试探性地问道:“那你父亲呢?”

“他也死了。”

“……”

叶烟干咳一声:“要不我给你讲讲我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吧,他是考古队长,被盗墓贼害死了。”

银狼反而笑了:“放松点,这不是互助会,不需要做什么‘揭开伤疤、诚实面对自己’之类的煽情行为。”

叶烟也笑了。过了一会儿,她问:“你真的不管小镇土地了吗?即使被矿业公司强行购买?”

“我不知道。”令人意外的,银狼说,“我不知道。”

“从历史来看,原住民所有试图保卫土地的行动最终都失败了。”他说,“我不是在部落长大的,我知道原住民的所有历史,我体会不到对土地的执念。”

叶烟有些吃惊,转头看他:“怎么会?你看起来非常原住民,你留长发,梳小辫,甚至可以没有马鞍马镫直接骑马,你还会驯野马。”

“那是在YouTube上学的。”银狼的语气波澜不惊,“我只是在做我理解中原住民应当做的事情。”

他说:“我很小的时候被送到寄养家庭,养父母对我说我是领养的亚洲小孩。直到我发现了我的寄养文件。”

“我很震惊,去和养父母对峙,他们说,不愿让我陷入种族仇恨中。”

叶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银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养父母说,他们以为我不会发现,毕竟我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好,特别是数学。”

从小数学很差的叶烟像是被踩中尾巴,跳脚道:“那是刻板印象!”

银狼颔首:“是的,刻板印象。”

“之后我没再上学,我回到了部落,我的祖父还活着,他说服部落接纳了我,我就留在这里了。”

叶烟问:“你祖父曾经是酋长吗?”

银狼点点头,不管在黑暗中叶烟能不能看到:“部落会同时有很多个酋长,他是其中一个,也是最受族人敬重的。部落事务由酋长们共同决策,即使是现在,他们也还延续着这个传统。”

叶烟想了想,问道:“既然有很多酋长,为什么蓝湖会希望你出面?”

她听到银狼似乎在笑:“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不希望土地被出售。”

*****

“你听说了吗?矿业公司说如果出售土地的话,他们将优先雇佣镇上居民……”

“他们说,矿业公司承诺将捐款建立社区学校,镇上的孩子们都能免费入学,还有社区医院、消防……”

“我听说,矿业公司会提供拆迁安置房,是新房,通水通电,面积也很大,而且离X城很近……”

“有人说,矿业公司不一定非要购买第五小镇的土地,他们可以选择从附近其他地方开采铁矿,那样的话,这里将成为污染区,还得不到任何好处……”

小道消息乘着风,一夜间传遍了整个小镇。

工作,学校,医院,住房……总有一条与切身利益相关。原本态度坚决的镇民们,在听到这些消息时开始动摇。

要不要出售土地?要不要搬迁?要不要离开小镇?

这里干旱贫瘠,远离城市,道路破败,供水供电不稳定,犯罪率居高不下,到处都是垃圾和酗酒嗑|药打架的邻居。

身处烂泥中,总在徒劳地向上伸手试图触碰无暇蓝天。

可现在有机会就摆在面前,要不要选择,要不要赌一把?

可能是祖上的教训太惨痛,即使非常心动,大部分人也还是在观望,看谁先踏出第一步。

——就像迁徙的角马群,必经之路有大河拦路,鳄鱼们张着大嘴贪婪地等待,而角马们都挤在河岸,焦急等待第一个被挤下河的倒霉蛋。

直到有人要第一个下水。

蓝湖拦住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将农场卖给矿业公司?”

被拦住的人黝黑苍老,皱纹如刀刻般深深嵌入脸上,发似枯草。他驼着背,没有看蓝湖,闷声道:“农场的贷款已经逾期了。”

蓝湖皱眉,说:“我可以借给你。卖了农场,你和你的家人要靠什么维生?”

“借?没有用的。”他摇摇头,“这片土地已经完了,不管投入再多的种子肥料农药,都不会有任何回报。”

西迁后,他的祖辈被分到了这片土地,他们在此耕种繁衍,一代又一代,直到土地产出不能再养得起一家人,甚至连本身的投入都不能持平。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这是绝望之地!主已不再庇佑我们,主不再眷顾小镇,没有希望的,没有希望……”

蓝湖最终还是没能拦下他。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看到他卖掉农场拿着钱去了城市后,越来越多观望的人也走下河岸,走进了这条河。

蓝湖疲于奔命,一家一家地走访,试图说服他们改变决定,不要轻易卖掉土地。失去了最后的土地,他们将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从此无所依靠地漂泊。

可没几个人听他的。

像是落水之人眼前的一根稻草,哪怕它并不能真的拯救于危难之际,但缥缈的希望也是希望。

他们需要希望,哪怕是饮鸩止渴。

镇上的房屋一个个空了下来,开始有矿业公司的工作人员入驻丈量土地,勘测定界。但没过多久,他们就被狼狈地赶出了小镇。

在动摇的人离开后,镇上剩下的都是顽固死硬派。他们仇恨这个新建的移民国家,仇视白人,怀念往日部落荣光,怀念曾作为这片大陆唯一主宰的历史。

矿业公司收购保留地土地的行为触碰了他们的逆鳞。

自从哥伦布“发现”了美洲,这片大地再无安宁。天启四骑士的马蹄践遍每一寸土地,从南方丛林到西部荒原,原住民的尸骨洒满了整片大陆。

他们不断死亡,不断退却,在逃无可逃的屠戮驱逐中,被迫龟缩于狭小保留地内,极度贫困,备受歧视,毫无希望。

而如今,连这最后的栖身之地都被觊觎。

他们决定反抗,为了最后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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