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葳是热醒的，醒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个头。她吓了一跳，伸出脚狠狠踹了过去。

“我滴儿——”段合川惊叫了一声。

他昨晚坐在门厅地板上实在是睡不着，见郁葳睡熟了，才敢钻到郁葳怀里，没想到，这第二天醒来得这么惊心动魄。

郁葳盘腿坐在床上，长发用鲨鱼夹盘在脑后，俯视着还在揉后背的段合川：“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不是说谁在门厅的，谁让你过来的？”由于刚睡醒，她声音有些嘶哑。

段合川呲着牙，笑呵呵道：“我睡不着。”

郁葳一听这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睡不着与我何干？我是你的安眠药吗？”

段合川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有说话。

郁葳从另一侧下床，离段合川又远了一点。段合川见郁葳真的是在躲着他，心上有种盖着大石头的憋闷与烦躁：“你能不能别离我那么远？”

郁葳原本准备去洗漱，听见段合川这句话觉得有些可笑：“段合川你这样有意思吗？咱俩的关系到前天晚上就已经结束了，回去办完手续就算完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的，这样不好吗？”

她越说越气，也没等段合川回话就去洗漱了，等自己从洗手间出来，段合川还抱着枕头坐在原地，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郁葳彻底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地换起了衣裳，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准备下一站去徽州的九华山。

“不好。”段合川抬起头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郁葳，说了句话。

郁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转头看了段合川，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同样的，段合川捕捉到了郁葳的目光，他直勾勾地盯着郁葳：“不好。”

郁葳十分不解：“跟我很认真地说交往的是你，当着我的面跟别人纠缠不清的也是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段合川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腺体在郁葳信息素的护养下渐渐恢复功能，甚至觉得自己失眠的症状也有所改善，就单单这两个原因他也不想放弃郁葳，他想了想：“只要我不去签字，那我们就没办法办离婚。”

郁葳之前咨询过她从事法律专业的同学，像他们这种情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算起诉到法院，法院也会叛离的。所以挑了挑眉：“夫妻双方分居满两年的，就算是感情破裂，法院也会支持的，不用你来签字。有感情基础的夫妻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这样的。”

“你——”段合川被郁葳堵得说不出一个字，他只是把怀里的羽绒枕使劲攥了攥。

“我起初和你在一起的目的也许是各取所需，我也承认我对你动心了。可事到今天，你放不下你心头的白月光，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郁葳的话像一颗颗小钉子钉在段合川的心上，她说得何尝不对。

郁葳收拾好东西，换好鞋，推着箱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停了一下：“你仔细想想，别到了最后你骗人骗得连你自己都信了。”

段合川回味着郁葳那句话，在原地呆坐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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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郁葳的下一站就是徽州的九华山。九华山是地藏王菩萨道场，可郁葳此去不为烧香拜佛，只是为了欣赏自然风光。她从徽州省的省会庐州出发的时候，还特意发了条朋友圈。

在家带孩子的张以秋趁着孩子睡着的间隙，翻了翻朋友圈，发现郁葳去九华山了，联想到段合川最近也不在奉元，他乐得吹了声口哨，险些吓醒睡着的孩子，被老婆瞪了一眼，他咧了咧嘴，拨通了段合川的电话。

“川哥，你最近去哪玩了？”张以秋粗犷的声线难掩语气中的调侃。

段合川叹了口气：“玩什么玩，哪有空玩，哥们被导师抓到建安出差，现在这个点还苦哈哈地在实验室打杂。”说完这句话，段合川转向四周警惕地看了看，这话可不兴说，被老板听到又是一顿说。

张以秋惊奇道：“什么？你竟然没跟郁葳在一块？”

“噢——好你个张以秋，弄半天来听八卦的是吧？”段合川这听明白了张以秋的目的。

张以秋陪了几声笑：“嘿嘿，哪敢啊川哥，好歹我也是媒人，关心一下你们的进度嘛，毕竟我也是想拿谢媒红包的。”

段合川提起郁葳，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空荡荡，他用尽可能正常的语气告诉张以秋：“我跟他分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后来找我问过你的情况，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啊。”

“你他哥的，你跟他说什么了？”

“就那天，我去你家看你的那天，她后来打过电话给我，问了关于你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对象的事儿。”

“那你说啥了？”

“哥，我什么都没说，只说你从前虽然追过的人多，你真正喜欢的人只有那一个。”

“张以秋，你绝了你！”段合川头皮一阵一阵发紧，他甚至能想象的到郁葳听到这些消息的表情。

他真的要找到郁葳跟她好好说明白，那天赵玉茹拒绝的态度很明确，她把自己当做工具人的态度也让他伤心，他明白他们之间也再无可能。他是准备放弃赵悯哲，好好跟郁葳在一起的。没有了心头挚爱，最起码郁葳是那个跟他匹配度最高的omega，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她的信息素至少能让他睡个好觉。

“那你要不要去找她？”张以秋试探道。

段合川：“她......在哪？”

“我不知道，刚看她发的朋友圈，似乎明天她要从庐州去九华山。”

“那我为什么没有看到？”

张以秋很不想接这句话，但还是从牙缝里哼了出来：“她可能删掉你了。”

段合川提高了声线：“你说什么？”

“嘻嘻，川哥再见。”段合川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清早，郁葳就到了池州客运站，前往九华山的旅游专线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目测前方有四十人，够一车人了，郁葳怎么也到下一趟了。

车还没有来，跟报的旅游团汇合之后才发现这是个老年团，队伍里尽是大爷大妈。大爷大妈们出来游玩劲头十足，有些阿姨穿着花裙子，披着纱巾三五一群地拿着自拍杆拍照。

郁葳前面的几个阿姨，见那边几个阿姨拍得不亦乐乎，他们也想拍。站在郁葳前面的那个阿姨扭过头，洋气的羊毛卷发擦着郁葳的鼻尖甩了过去，她往后退了退，阿姨把墨镜往下放了放：“小姑娘，你也是这个团的？”

出门在外，她原本不怎么喜欢跟人说话，可是看着这群跟自己爸妈差不多的叔叔阿姨她是在冷不下那个脸，只好笑了笑：“是啊。”

阿姨“哎呦”了一声，大声喊着前面已经开始自拍的阿姨们：“老姐妹们，我们要不让这个小美女帮我们拍照吧。”

“行啊。”

“好啊。”

阿姨转头问郁葳：“可以吗？”

郁葳还没回答，有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愿意。”

郁葳去接手机的略微顿了顿，不用转身他都知道身后那个慵懒而沙哑的声音是谁的。

“阿姨，我来吧。”段合川绕过郁葳接过了那个阿姨递过来的手机。

阿姨一看是个俊后生 ，连忙喜笑颜开喜不自胜地把相机交给了段合川，和那一大帮老姐妹们去一边拿着丝巾摆pose去了。

段合川转身朝郁葳挤眉弄眼了一番，可郁葳除了震惊之外就是惊吓，就没什么好脸色对着他，便把脸转了过去，眼不见为净。她心里唯一的疑问就是段合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几个阿姨不断地在段合川地指导下变换着姿势，他长的好看又嘴甜，夸得那些阿姨个个心花怒放，甚至她们拍合照的时候段合川还指导她们手拉手摆了个五角星。

郁葳站在一旁，只觉得段合川说话的声音无比的刺耳，她只好往边上走了走，思索着到底是谁把自己的行踪泄露给了段合川。当她刷到自己的朋友圈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啊，原来是自己发了朋友圈。可他左想右想，她是把段合川设置成仅聊天好友了，那到底是谁？

她还在猜测这个人到底是谁，另一边就有几个大爷已经灭了烟往候车点这边走了，导游举着小旗子边走还喊那些拍照的阿姨们：“阿姨们，别拍了，车来啦！”

阿姨们踮着脚朝下山的方向看了看，意犹未尽地收起了自己的丝巾，把扔在地上的包捡起来拍拍土背在身上，老老实实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郁葳原本以为自己要等下一趟车，可是竟然一次来了两辆车。果然如郁葳所料，他门这个团要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跟着前面的，另一部分人坐后面的。

她上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抱着包坐了下来，就戴上眼罩靠着车窗闭目养神。大概过了两分钟，她感觉旁边坐了人，却闻不到信息素，她以为是个beta，就往靠窗移了移，把背包抱得更紧了。

段合川看见郁葳的动作，嘴里不满地发出‘啧啧’声：“跟防贼一样。”

郁葳刚准备把眼罩推起来看一眼旁边是谁，结果听到了那个声音，推眼罩的手僵在了脸颊边上，随后更是再度往边上挪了挪，与段合川划清界限。

车子启动了，刚开始的路很平坦好走，郁葳靠着窗子不断地点着头，可她正要睡着的时候，车子过了一个弯。这一弯原本不要紧的，段合川由于惯性在郁葳身上贴了一下。郁葳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看向段合川，眼神如刀。

“你他哥的拿什么眼神看我呢，你以为我想贴着你啊——”

段合川话音未落，车子又转了个弯，郁葳没坐稳直接栽到了段合川身上。郁葳立刻弹了起来，没想到她还没坐直，车又转了个弯，她再次趴在了段合川身上。

“不是吧，不是吧，你这么想贴着我。”段合川双手抱臂在胸前，得意道。

郁葳不想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拉下了眼罩，再次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又过了十分钟的样子，导游在前面用扩音器讲解起了九华山的景点概况 ，郁葳戴着眼罩原本是为了睡觉，可这个时候只是为了看不见段合川，听见导游开始说话，郁葳侧着耳朵认真听着导游的讲解。

导游的声音刚落，载着游客的中巴车恰好停在了游客服务中心，他们又换了一辆车进山。郁葳报这个三天两晚九华山深度体验游的初衷只是为了交通和食宿，现在团里多出来个段合川，她都不想离开这辆车了。

“咱们的酒店在景区里面，现在呢，请大家跟我进去吧。”导游举着旗子引导这游客。

郁葳戴上了旅游团发的蓝色遮阳帽，她对着车门上的玻璃看了一下 ，有些朴素的滑稽。

段合川不知道从哪里凑上来，同样地站在郁葳旁边，带着旅行团的帽子，他正了正帽檐：“不愧是我，戴个这么丑的帽子，还能好看。”

郁葳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他，立刻离他远远的。

从景区入口进去，往前走了几百米，就是一条成熟的商业街。跟郁葳见过的大部分景区一样，这里卖什么的都有，旅游纪念，当地特产，甚至还有人把云南特产店也开在了这里。

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急着放下行李去烧香，根本无暇顾及商业街上的花花绿绿的商店。反而是郁葳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看摸一摸，遇见小吃摊还会停下来卖一点，最后和大部队落了很远。

等她到酒店里的时候，前台办理入住的只剩下段合川还在等了，导游迎了上来，挠了挠头：“你怎么这么慢呀，现在就剩最后一间双人间只住了一个人，就是他啦！”说完还指了指拿着身份证、结婚证和门票站在前台的段合川。

郁葳拽过导游：“我不想跟他住。”

导游双手食指在胸前不停地点啊点：“嗯......我跟司机师傅睡，司机师傅是个女alpha，晚上还扯呼，你跟她睡不太好吧。”她眼睛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下郁葳的腺体贴。

“那我跟他睡一间屋就行？”郁葳刻意压低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年轻的beta导游食指互相点点的速度更加快了：“可是他给我看了你们的电子结婚证哎。”

郁葳：“那就没有别的叔叔阿姨能调换一下吗？”

导游更为难了，五官都皱在一起：“他们的团费比你贵，睡的都是这里带着小院的豪华二人间，还有老夫妻两个人一起来的，都是套间，你让人老姐妹、老夫妻分开啊。”

郁葳扶额：“那我加钱住套房不行吗？”

“姐，只能这样了，现在暑期旅游旺季酒店没房了。”

郁葳这才不情愿地走到前台拿出身份证跟段合川的一起拿过去办理了入住。

这座酒店是典型的徽派建筑，青瓦白墙，依山临水，甚至有几个房间还带着天然的室外温泉。

郁葳跟导游说好，反正三天两晚，她今天就不跟着他们的路线走了，只想一个人随便走走。

她跟着段合川不情不愿地去了房间，打开房门一看，她真是有些惊叹于人类的奇思妙想。这间屋子以竹子为主题，屏风是竹子的，墙上的博物架是竹制的，电视柜也是竹制的。这些竹子保留了原色，看起来让人十分舒服，在炎炎夏日里烦躁的心情也被这苍翠欲滴的绿色抚平。

段合川很自觉的把包往靠近阳台的床上一丢，整个人朝着床一跳，完全陷了进去，他拱着被子和枕头：“这里真舒服，我得好好补一觉，昨天赶过来真不容易。”

郁葳心里暗暗骂了声‘活该’，冲着在床上躺成“大”字的段合川翻了个白眼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从包里拿出了单反，卸下镜头盖，用镜头布细细地擦拭着这两天拍照沾上去的细小灰尘。

段合川指着头侧躺在床上，看着低着头忙活的郁葳，目光从她露在衣领外的脖子，移到了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随后慢慢往下挪动，最终聚焦在郁葳那双骨节分明，手指细长的手上，他要是能变成她怀里那个相机就好了。

屋子里恨安静，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段合川很不习惯，便出言打破了这样的平静：“小葳砸，你还会摄影呢？”

郁葳闻言抬头看了过去，段合川套着裤子，穿着他熟悉的花衬衫，可侧卧着的段合川给他的感觉竟然是“欲”，他身材健美修长，面容白净好看，此时唇色微微发红，双眸水光潋滟，像是刚刚......

郁葳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睛，将身体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段合川有些气馁，他跟那么多人分过手、吵过架，可没两天要么人家主动来和好，要么他买束花、礼物上门去哄，哄哄就好了，怎么偏偏这次，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他就哄不回来呢？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郁葳带着相机打开门走了，他刚想张嘴问‘你去哪’，可回答他的只有关门声。

段合川在床上左翻右滚，并不是他不想睡觉，而是跟以前一样他睡不着，他昨晚就没睡着，原本想着今天来骗点信息素好好睡一觉，可是现在连人都跑了。他瞪着两只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睛起身，在屋里扫视，最终把目光移到了郁葳的背包里，他的箱子不知道去哪了，背包里肯定有衣服，人不在没关系，衣服在就行了。

段合川如愿地找到一件郁葳贴身的真丝睡衣，他凑近了闻，果然闻到了熟悉的药香。他捧着睡衣走到床边，摆好拖鞋，拉开被子，坐在床上，回身把郁葳的睡衣放在枕边，用手轻轻拍了怕，几乎是躺下的一瞬，他奇迹般的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段合川醒来时候外面已经黑了，月光穿过窗子落在地上，给院子里的翠竹拍了张灰色的照片。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郁葳还没回来。

郁葳她一个小O，晚上八点了不回酒店，在外面瞎晃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