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店小二丝毫没有露出不满的神情,反而是乐呵呵地将铜板一收,绕到后厨去了。
小茶楼内空荡荡的,只剩五个沉默的试炼者。
江淮突然起身,钻到了柜台后面去,猫着腰,不知道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与他同坐一条长凳的封澈险些摔下去,咣当一声,凳子翘了过来,他身子一歪,在电光火石间扶住了木桌。
封澈一脸怨气地站起来,伸腿一勾,将长凳摆好。
“您这的茶水不收钱吧?”江淮拎着一壶茶,慢慢悠悠地问。
“不收!”店小二的声音透过后厨传来。
江淮又拿了五个空碗,给每人倒了满满一碗的茶水。
刚倒完,茶壶也空了。
“这里还剩了点茶叶,你们谁需要垫一下肚子?”江淮晃了晃茶壶。
元澄急忙摆摆手。
就连什么都不挑的严泰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江淮师兄,你也太会省了!”
“只要饿不死就好。”江淮不可置否地说,接着,他真的把粘在茶壶壁上的茶叶倒了出来,用筷子夹起,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严泰看着直皱眉。
元澄却认真地问:“好吃吗?”
“很香啊!”江淮面不改色地答。
“我不信。”严泰的嘴角就快耷拉到地上了。
“你不信,又不愿意尝,迂腐!”江淮又夹了一筷子茶叶。
谈笑间,店小二将三碗蝴蝶面端了上来。
元澄将碗里的面挑了一半分在了其他两碗里,江淮又招呼店小二拿了两个空碗,将两碗半的面恰好分成了四份。
“大家随意吃,别客气。”江淮捞起袖子,将木筷在嘴里一嗦,低头认真地吃了起来。
“谢谢江淮师兄!”元澄朝他拱手。
其他三人笑了笑,也跟着说:“多谢!”
江淮吃得专心,根本没空搭理他们。
元澄尝了一口蝴蝶面,顿时感觉自己回到了悬圃宫,在归墟秘境呆了一个多月,她倒是真的有些想念悬圃了。
也不知道周梵音怎么样了。
想到这,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严泰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碗蝴蝶面,他舔了舔嘴唇,显然意犹未尽——目光缓缓飘落在一旁的封澈碗里,谁知被察觉后,封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口就吞下了小半碗面。
随后抛去一个“别看我我也吃完了”的眼神。
严泰的目光又落在霍栖碗里,见霍栖没有发现,于是便偷偷把筷子往他碗里伸。
不曾想木筷刚碰到碗,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就被霍栖给推了回去。
霍栖头也没抬,将胳膊一横,原本扶着碗的左手淡淡伸出几指,以柔克刚,将来势汹汹的一双筷子给打了回去。
严泰吃了瘪,将筷子一放,老老实实地坐到了一边。
元澄也吃完了,虽然她没吃饱,但在自己没带钱的情况下,没受饿已经很不错了,何况他们一路走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其他的吃食。
这一顿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在土系秘境的唯一一顿饭。
想到这,她向江淮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江淮刚好抬头,两人对视后尴尬一笑。
元澄之所以笑,是因为江淮的碗十分干净,就像刚洗出来似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锃亮无比。
而江淮之所以笑,是因为他吃的很满足。
见大家都用完了早膳,江淮满意地点点头,“大家都吃完了吗?吃完了走吧,土系秘境的考验可不好通过。”
“土系秘境的考验是什么?”封澈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既然你金系秘境与我们不同,那么土系秘境怎么会一样?”
封澈问出了元澄心中的疑惑。
“考验是——嗝。”话说到一半,江淮突然打了个嗝,街上人本就少,他这声嗝直直地传到了街道的另一头,但他却毫不在意,“考验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江淮咧着嘴笑了笑,“问得好,可惜我还是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封澈无语道。
江淮认真地答:“我知道这个土系秘境的天地是倒过来的。”
“是哪种倒过来?”元澄问,“地面会有黑夜白天与天气的变换吗?”
江淮又笑了。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封澈与江淮同时道。
“反正天是黑的,地是蓝的,所以是倒过来的。”江淮又补充了一句。
“你在这呆了几天,合着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封澈撇撇嘴。
“差不多吧!”江淮大言不惭,“不过也不是——”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脚步骤然停下,跟在身后的严泰没反应过来,哎哟一声撞了上去。
“怎么了,江淮师兄?”严泰揉着鼻子,问道。
“我倒是知道一件事。”江淮突然正色,“这个村庄的村长是一个小孩。”
“小孩?几岁的小孩?”封澈问,“别说你不知道。”
江淮白了他一眼:“我知道,大概三四岁吧!”
“这么小?!能说清楚话吗?”严泰惊讶地问。
江淮没着急回答,而是淡淡地看了严泰一眼。
“所以我说你迂腐。”他说,“土系秘境的执掌者跟普通孩童可以比么?”
严泰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村长是执掌者!”
江淮无奈地摇摇头:“那不然呢?”
“可你明明见到执掌者了,怎么还不知道考验是什么?”霍栖突然问。
江淮一哽,缓缓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
元澄失笑:“恐怕是江淮师兄还没有接受考验的资格吧!”
江淮一怔,反驳她:“怎么可能?!我还能没有资格?”
“很有可能啊!”封澈抱着手,“比如你同行人数不够?”
如此荒唐的理由,江淮的脸却红了。
“不会是真的吧?!”几人异口同声道。
“差、差不多吧。”江淮摸着后颈,有些不知所措,“我向来独来独往,去哪找人同行?”
“这不是有我们吗!”严泰拍拍胸脯。
“别,我正要说呢——”江淮急忙摇摇头,“咱们就此别过。”
“为什么?”元澄疑惑地问,“咱们一起试炼不好么?”
“对啊,江淮师兄,难道你讨厌我们?不可能!你都请我们吃饭了!”严泰睁着水灵的大眼,无辜地问。
江淮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摆摆手:“那倒不是,我并不喜欢麻烦别人。”
“你请我们吃面,又带我们试炼,明明是我们麻烦江淮师兄啊。”元澄笑了笑,“这个试炼的规则也已经定下了,你就算不跟我们一起,也迟早会跟别人一起,咱们五人组队,早点通过归墟秘境,不好么?”
江淮似乎被她说动了,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
“我觉得很好!”严泰急忙附和。
“既然你金系秘境与我们不同,但土系秘境却又遇到了我们,或许归墟就是要让你学着与他人合作呢?”霍栖一向是话少但常常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类型。
“....”江淮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走,带路!”封澈一掌拍在江淮肩上。
江淮毫无防备,被他拍的一个趔趄,气得他一拳打去,却被封澈躲开了,江淮揉揉肩膀,没好气地问:“带什么路?”
封澈揉了揉眉心:“当然是去村长家的路啊!”
话音刚落,四人就不由分说地推着江淮往前走。
“好、好吧,土系秘境咱们同行,但是、但是出去了以后——”江淮扭过头来,有些费劲地说。
还没说完,就被封澈打断了:“放心吧,出去了以后咱们缘尽陌路!”
元澄皱着眉头跟在后面,手里握着金铃,一脸惆怅。
就在刚刚,许久未亮的金铃骤然发出了灿灿宝光。
按照封澈之前所说的,只要他找到了自己,那么金铃所传递的声音就会消失,金铃内所散发出的光芒也会消散。
可眼下封澈就在她面前,金铃怎么会亮呢?
元澄感到非常不安。
以前封澈也有打听过有关金铃的细节,但这颗铃铛本身就是元澄捡到的,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清楚的。
明明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如今却迷雾团团,成了棘手的难事。
封澈常常问:“咱们以前见过吗?”
元澄矢口否认;“没有,我不认识你。”
毕竟她当然不能说:见过啊!上一世就是你把我杀了,所以我现在又怕你,又恨你!
虽然她摆出一副笃定的模样,但封澈每次都会问这个同样的问题。
所以到后来,元澄都有些迷糊了,她觉得封澈不像是十恶不赦的魔王,又觉得封澈的这个问题是在问他自己。
除了这个问题以外,两人的话头就是“金铃为何会把我们连接在一起?”
封澈常常抱怨元澄的情绪,他不懂少女敏感的心思,不懂平日里故作坚强的她其实十分脆弱,脆弱到不敢向外展示自己的情绪。
元澄虽然也很苦恼,但又不得不承认,封澈的安慰、教导是很有帮助的。
在她看来,金铃应该是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怨恨,所以通过一种古老的法术将二人联系起来,通过元澄情绪的波动来折磨封澈,以达到报仇的目的。
虽然很牵强,但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至于封澈,他始终坚信金铃是要选择一个悬圃宫内最强大的弟子。
毕竟元澄灵力微弱,稍不注意可能就被灵兽给吃掉了。
她的思绪如野马奔腾,再抬头,几人已经到了村长家门口。
元澄手中的金铃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而发出清脆之音,叮铃一声,它恢复如初,光芒隐隐,退进了花蕊之中。